-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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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在那場離開未遂的鬧劇后,我曾有過巨大的改變。因?yàn),所有東西的價值會在死亡的背景下被清晰地襯托出來,會讓人一下子明白什么是可以割舍的,什么又是真正想要的。
我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
我的腦中一直回放著和薛林溪在一起的畫面,后知后覺地捂住了通紅的面頰。雖然我也談過幾場戀愛,但在這方面的智商基本上為負(fù)數(shù),我壓根兒不明白他是不是喜歡我。更何況,他曾經(jīng)拒絕過我一次,難道我要再次動心,卑微地去吃回頭草嗎?
我腦中有一個小人兒搖著我的衣領(lǐng),惡狠狠地說“顧盼盼你要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嗎”,另一個小人兒則踹她的屁股,大吼“可是薛林溪真的是個不錯的男人,對她也很好啊”。這兩個小人兒就這樣廝打,我的腦子也亂成了一團(tuán)。
我怎么也睡不著,干脆躡手躡腳地去了唐蕊的臥室,她果然睡得正熟。我不好意思叫醒她,就在她床頭默默看著她,希望她自然醒來,可以和我談些閨密間的私房話。唐蕊翻個身,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我的瞬間愣了幾秒,然后尖叫了起來。我被她嚇了一跳,也大聲尖叫,在她拿起床頭的花瓶往我腦袋上砸前,我大吼:“唐蕊你干嗎啊,是我!”
“顧、顧盼盼?你深更半夜到我房間來嚇?biāo)廊税!?
“我睡不著!蔽铱蓱z巴巴地看著她。
“出門左轉(zhuǎn),去客廳的大理石墻那兒撞幾下,我保證你睡著。”
她的起床氣實(shí)在太厲害,我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滾了出去,真的開始撞大理石。臥室門突然又開了,唐蕊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了出來,怒氣沖天:“今天是什么日子,一個兩個的都不讓我睡覺!這該死的潘云,需要現(xiàn)在給我發(fā)微信確認(rèn)我去不去參加校慶嗎!這個神經(jīng)!”
現(xiàn)在是清晨四點(diǎn)半。我看著唐蕊奓毛的樣子,停止了撞墻,小心翼翼地問:“她……她找你了?”
說話間,新的微信提示音響起,唐蕊干脆把手機(jī)丟到了地上。她煩躁地說:“就校慶這件事,她都說了八百遍了,生怕我不去參加,看不到她眾星捧月的出場!我不接她電話都躲不掉,她現(xiàn)在發(fā)微信給我,四點(diǎn)半!早上四點(diǎn)半!我打電話罵她,你猜怎么著,她嬌滴滴地說‘哎呀,我知道你忙,所以早點(diǎn)發(fā)信息給你,希望我的信息你能第一個看到’。是不是我不理她,她要二十四小時對我狂轟濫炸!”
唐蕊學(xué)潘云學(xué)得很像,以至于我好像身臨其境一樣,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我是那么慶幸,我在她心里只是個Loser,還不到假想敵的地步,幸災(zāi)樂禍地說:“哦,既然人家那么熱情,那就去唄!
“哼,我當(dāng)然要去,我要讓陳老太看看當(dāng)初那個被她罵成‘只能去做小姐’的女孩現(xiàn)在是什么樣!顧盼盼,你說潘云這樣惡毒的女人怎么還活得好好的,這世界還有沒有公平!她不被老公打得遍體鱗傷后流落街頭簡直對不起全人類!”唐蕊憤憤不平。
我語重心長地說:“唐蕊,你不要這么惡毒,世界還是很美好的喲。我覺得讓她嫁給窮光蛋,幫男人還完房貸后男人找了小三,然后她凈身出戶就可以了!
“你真善良。”唐蕊看著我,感慨地說。
我矜持一笑,我們都討厭潘云。
上高中的時候大家都還比較單純,是一味傻玩、傻樂的年紀(jì),而潘云小小年紀(jì)就奸詐萬分。她主動給我們抄作業(yè),害得我們考試時傻眼;她假裝自己回家只看漫畫,害得我們也照做,第二天背不出書被罵,而她突然文曲星附身;她假裝肚子疼,讓我們幫忙打掃衛(wèi)生,然后被我們發(fā)現(xiàn)她上體育課的時候那叫一個生龍活虎……
好吧,我在自欺欺人,以上的“我們”,都只有我一個人罷了。她和我做過一年同桌,專門騙我、欺負(fù)我,所以我到現(xiàn)在還恨她。要我去看她的個人秀,還不如把我的脖子扭斷。
“對了,你大清早的找我干嗎?”
唐蕊看著我,終于愿意聽我的訴說,而我突然喪失了勇氣。我把對薛林溪的好感當(dāng)成一個小秘密藏在心底,含混地說:“沒什么,就是突然睡不著,想和你聊天。”
“反正也被你們吵醒了,那就聊吧。校慶你真的不去嗎?”唐蕊問我。
“當(dāng)然不去了。她就是來炫耀的,我為什么配合,為什么要讓她如意?”
“可我們現(xiàn)在也不差啊。我真想看到她憋屈的樣子!
“把‘們’字去了,謝謝。你可以讓她難受,但我絕對比不過她!蔽逸p聲說。
“親愛的,你這么說我可不高興。不過說實(shí)話,你以前穿得真是……我發(fā)誓,絕對沒有人能認(rèn)出你現(xiàn)在的樣子。你都不知道你比上學(xué)的時候變美了多少倍。難道你不想讓大家大吃一驚,記住你現(xiàn)在的樣子嗎?說不定還有不錯的單身男人呢。”
唐蕊拼命慫恿我,我可恥地動搖了。
“再說吧!蔽艺f。
而我控制不住地開始幻想和薛林溪一起出席同學(xué)聚會的場景。
坐上擁擠的地鐵時,我想的是薛林溪的微笑;走在大街上時,我想的是薛林溪皺眉的樣子;經(jīng)過花壇時,我想的是薛林溪手指的溫度;走到公司門口時,我想的是薛林溪伏在我身上的場景……我搖搖頭,不敢再去想,但我滿腦子都是他的身影。
這真不是一個好現(xiàn)象。
到公司后,越靠近辦公室,我的呼吸越困難——我是那么害怕公司里貼滿了關(guān)于我和薛林溪的大字報。公司看起來和往常沒什么兩樣,墻壁上干干凈凈,沒有薛林溪趴在我身上的照片,也沒有“顧盼盼不要臉和薛林溪車震”的紅色油漆字,甚至同事的表現(xiàn)都很正常。他們有的在吃早飯,有的在上網(wǎng),我經(jīng)過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向我打招呼——和以前真是該死的一模一樣!
雖然一切看起來都很平靜,我依舊高度緊張,因?yàn)槲矣X得這里肯定藏著陰謀。我總是擔(dān)心,在下一秒他們會齊刷刷地站起來,拿著相機(jī)對我猛拍,逼問我和薛林溪之間的關(guān)系,如果我否認(rèn)就把我從這高樓里丟下去。不過,與這相比,我更擔(dān)心的是薛林溪的想法。
如果薛林溪真的喜歡我,我該怎么辦?我在感情的道路上已經(jīng)頭破血流了,還有勇氣承擔(dān)一場戀愛嗎?而且,據(jù)說追求他的女人都是白富美,他也不一定沒有女朋友……好吧,就算他沒女朋友,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戀愛了嗎?
真的……準(zhǔn)備好了嗎?
“顧盼盼,準(zhǔn)備好了沒?”
韓子衿捧著菊花茶幽靈一般站在我面前,把我嚇了一跳。我的心劇烈跳動起來,可只能裝傻:“什么準(zhǔn)備好沒?”
“薛總……”
“我最討厭的就是薛林溪了,偏偏昨晚加班的時候看到他,還被鎖在他的破車?yán),真夠倒霉的。以后看到他,我肯定要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省得沾上霉運(yùn)。”
我搶先說道,彈彈衣服,好像這樣就能把衣服上薛林溪帶來的霉運(yùn)掃掉一樣。韓子衿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然后挪開身子,說:“薛總問你什么時候能出發(fā)!
不遠(yuǎn)處,薛林溪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神情和韓子衿一模一樣。我只覺得舌頭瞬間打了結(jié),臉也漲得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薛林溪冷淡地瞥了我一眼,轉(zhuǎn)過身:“走吧。”
他和昨天晚上比起來簡直是兩個人。我輕輕咬住嘴唇,忐忑不安到極點(diǎn),因?yàn)槲沂悄敲磽?dān)心被他討厭。我和他一起去汪總辦公室,心里默默發(fā)誓要好好表現(xiàn),絕不再犯錯誤。我打開筆記本,聲音清亮地闡述方案,不敢和薛林溪有任何眼神交流——這會讓我緊張、惶恐。我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七歲,回到了那個與男生對看一眼,就會臉紅心跳的年紀(jì)。我會因?yàn)樗囊痪湓、一個動作而猜測許久,也會因?yàn)樗囊粋微笑而失神。
我到底是怎么了……
“還不錯。”
結(jié)尾放音樂的時候,汪總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她轉(zhuǎn)轉(zhuǎn)手上的大鉆戒,嬌嗔著看著我們:“這樣會不會太高調(diào)?”
“不高調(diào),一點(diǎn)都不高調(diào)!”我忙說,“說實(shí)話,您這樣的真算是含蓄內(nèi)斂的貴族做派,有些暴發(fā)戶還讓我們在他出場的時候撒鈔票,那才叫高調(diào)呢!”
“真是暴發(fā)戶!沒素質(zhì)!”汪總鄙視地說,“要我的話只會撒彩票,撒錢算怎么回事呢!真沒水準(zhǔn)!”
“是啊,您說得太對了!”
在一片其樂融融中,我試探地問:“汪總,那咱就這樣定了?”
“定了!”汪總爽快地說。
“謝謝!我們會努力的!”我急忙鞠躬。
這一次,我的道謝是真心實(shí)意的。我想,我終于挽回了一個錯誤——薛林溪他再也沒理由說我只會逃避了!他會不會改變對我的一貫印象,覺得我是一個還不錯的女人?
我突然害怕知道答案。
出了汪總的公司后,大家齊刷刷表示各有安排。王希說要去客戶那兒,韓子衿說要去書店買點(diǎn)東西,最后要直接回公司的人只有我和薛林溪——我怎么覺得她們是故意給我們創(chuàng)造機(jī)會呢,真是……干得好!
我和薛林溪一起站在馬路邊。我裝作漫不經(jīng)心看著車流的樣子,其實(shí)緊張得都不敢看他。
怎么辦,怎么辦?現(xiàn)在大家都走了,他肯定要和我一起回公司,到時候不又是二人世界?
呃,二人世界啊……我的臉開始泛紅。
我想象著和他坐在一起,腦袋依偎在他肩膀上畫面,覺得臉燙得都能煎荷包蛋了。薛林溪接了個電話,然后看著我:“你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嗎?”
“沒有。”我羞澀搖頭,玩著衣角。
“要不要送你去地鐵站?”
“不用了!
我輕聲說著,為他的貼心而感動。我沒想到他還記得我怕坐汽車,這樣能不能算是他把我放在了心上?
“好,再見。”
就在我腦海中的小劇場演到我在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和薛林溪擁抱在一起的場景時,薛林溪突然對我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往外走。我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幾乎是下意識地,我一把抓住薛林溪的衣袖,憤怒又惶恐地看著他。
“我還有事,要先走。你有什么事嗎?”
薛林溪看著我抓住他衣袖的手臂,滿臉疑惑,而我也在愣了兩秒后尷尬地松了手,簡直恨不得抽死自己。我裝模作樣地給薛林溪彈彈根本不存在的灰塵,說:“你的衣服臟了,我?guī)湍闩呐!?
“謝謝!
他淡淡地說完,開車走了,我的微笑維持到他的車遠(yuǎn)離我的視線,只覺得心從來沒這么亂過。
他是怎么想的?他喜歡我嗎?要是喜歡我,為什么不趁機(jī)送我回去;要是不喜歡我,為什么對我那么溫柔?
“唉……”我輕輕一嘆。
我覺得自己好像瘋了,抑郁程度到達(dá)了歷史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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