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節(jié)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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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怡回頭去看安保良,以目相詢這東西收得收不得,安保良雖覺得她日常就太過頑劣,這東西實不該給她,但也不好在這時候削朋友的面子,便道:“還不謝過你周叔父?”
安怡接了彈弓并一包銅彈,躬身謝過周金剛就告退道:“女兒的事還未做完,該去了!
安保良道:“你自去吧!
安怡走出房門,遠遠瞧見陳知善朝她招手,便笑著迎上前去:“給你看看這個,我剛得的見面禮!
陳知善艷羨地拿了彈弓左看右看,比畫過去比畫過來,道:“這東西可真好!
若是從前,安怡必然認(rèn)為這東西只該男子玩,毫不猶豫地就會送了他,但此刻她再不會這樣認(rèn)為了,前生血一般的教訓(xùn)讓她牢牢記住,女子也該有一技之長,也該有本領(lǐng)防身,只有自己夠強才不會任人捏扁搓圓。于是只道:“只要你喜歡,隨時可以拿去玩,我們可以學(xué)學(xué)怎么打彈弓。”見不遠處譚嫂皺著眉頭看過來,匆忙補上一句:“學(xué)會了便可去打野兔和野雞,給家里添補些吃食。”
譚嫂果然收了臉上的不悅之色,轉(zhuǎn)而隱隱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走開了。
安怡松了口氣,她現(xiàn)在等于是在吳菁這里討生活,更有意向吳菁拜師學(xué)藝,即便是不能討得譚嫂喜歡,也不該讓譚嫂討厭自己。
“誰教咱們呢?”陳知善一心一意玩弄著彈弓,并未注意到這二人間眨眼而過的交集。
“當(dāng)然是請我這位周家叔父了,這東西是他隨身帶著的,他必然會!卑测鶡o意間瞥了眼大門,只見薛氏懷里抱著襁褓,一臉張皇地跑進來,安老太緊隨其后,嘶啞著嗓子道:“吳姑姑!救命!”
安怡唬了一跳,匆忙將傘撐開迎上去遮住薛氏和毛毛,疾聲道:“怎么回事?”
薛氏的頭發(fā)和衣服都被雨淋得濕透了,臉白嘴烏的,只顧緊緊抱著懷里的毛毛,搖搖晃晃地往里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安老太還算好,雖也是急得變了神色,卻能說出完整的句子:“快,快去請吳姑姑,毛毛他病了!”
安怡探頭去看,果見毛毛臉色青紫,唇邊殘留著白沫子,一動不動,似是連呼吸都沒了的樣子,也嚇得心頭一顫,忙喊了一聲陳知善,陳知善飛也似的往里頭去請吳菁。待到吳菁出來,安怡已經(jīng)將薛氏和安老太引入房中。
吳菁示意薛氏:“把襁褓解開,把孩子放在榻上給我瞧,和我說說經(jīng)過!
薛氏抖手抖腳地弄不利索,只反復(fù)地道:“他剛才一個人睡著,我聽見他哭,以為他餓了,打算喂奶,誰知進去就看見他臉色青紫,手腳都在抽搐,哭聲也沒了……”
安老太嫌她說得不好,擠上前去大聲道:“眼睛都翻了白,還吐了白沫子,我使勁掐人中也掐不好……”
此時安保良也得了信,匆忙趕過來,擠在吳菁跟前抱拳作揖,求吳菁務(wù)必救救他這好不容易才得來的獨子,安老太說完了病情就責(zé)怪薛氏不會帶孩子,薛氏開始痛哭,診室里吵成一片,而此時毛毛的襁褓還未打開。
安怡見吳菁將眉頭皺起來,很是煩躁不悅卻又拼命忍耐的樣子,忙上前用力將安老太擠到一旁,接替薛氏把毛毛的襁褓打開給吳菁看,先讓薛氏別哭,又制止安保良:“姑姑自會盡力,別鬧嚷嚷的影響姑姑看病!
安保良恍然明白過來,瞪了安老太一眼,沉聲道:“生病了就生病了,這是分辨誰對誰錯的時候?難道她又樂意毛毛似這般?”
安老太十分不服,還要再說,眼看著吳菁理也不理自己,有話只問薛氏,四周的人都用一種“看惡婆婆”的眼神望著自己,不由一陣氣悶,總算是噤了聲。
吳菁看過毛毛,道:“這是小兒驚厥之癥,我要施針,先替他解開衣服,再注意著不要讓他亂動!
才見那一排銀針擺出來,薛氏和安保良就不忍心地把臉轉(zhuǎn)了過去,安怡嘆息了一聲,利索地將毛毛的衣裳解開,扶住他的頭、手,又示意安老太幫忙扶腳。
“驚厥之癥若是救治不及,發(fā)作時間太長,只怕會后遺為癲癇一生痛苦。我教你們些簡便的法子以便應(yīng)急!眳禽祭淙×酸槪来未倘朊母鱾穴位,“針人中、合谷、十宣、內(nèi)關(guān)、涌泉……你們在家,若是他再發(fā)病,切記不可抱著,將他平放側(cè)頭,解開衣被,注意別憋著氣也別嗆著。記住了么?”
安家眾人掛懷毛毛病情,心中皆都焦躁憂慮不堪,只顧盯著孩子瞧或是哭,哪里記得她說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唯有安保良胡亂道:“總之要靠吳姑姑妙手回春,救他一救!
吳菁一看就知道沒人記住,也指靠不住,不由無奈地嘆了口氣。安怡卻是全都記住了,就連吳菁刺了毛毛什么地方都記住了,見毛毛平靜下來,癥狀好轉(zhuǎn)了許多,便應(yīng)承道:“姑姑,我都記住了。”
吳菁本只是要教他們那最簡單的法子,并未有要教行針刺穴之意,因見安怡的眼神只在那銀針?biāo)讨幜鬟B,想起之前譚嫂與她說的那事兒,由不得心中微動,追問道:“當(dāng)如何?要針哪幾處?”
“發(fā)病時不能抱著,要平放側(cè)頭,解開衣被,注意別憋著氣也別嗆著!卑测钢y針?biāo)萄ㄎ豁樋诰蛠恚骸霸籴樔酥小⒑瞎、十宣、?nèi)關(guān)、涌泉……只是姑姑,我不懂得施針。”一番話下來,竟是穴位、次序半點不曾說錯。
竟然是個有天賦的!吳菁不由暗自贊嘆一聲,垂眸拔針,淡淡道:“不懂可以學(xué),你日常就在這醫(yī)館之中,機會還能少了么?好了,包好抱起來,我開藥方!
看著呼吸平穩(wěn)、面容平靜的毛毛,薛氏等人激動得簡直不知如何是好,只將孩子緊緊抱在懷里,不停沖吳菁道謝。安怡眼疾手快地自屋角端了水取了巾帕伺候吳菁洗手,挽起袖子鋪紙研墨以便吳菁開方子。
少一時,吳菁開得藥方,叮囑道:“人小不好吃藥,需得熬得濃濃的,一日三頓,連服六日!
安怡將藥方遞給安保良看,意思是安保良若有錢,就該趁著機會在吳菁把欠人家的診費給付了,不然真是沒地方擱臉了。誰想安保良看過藥方,臉色微變地指著藥方某處道:“吳姑姑,這羚羊角沒得替代的?”
吳菁搖頭,不容商量地道:“沒得。治此病,此藥最好,按方子來,必須要吃好!
“多有叨擾,今日來得匆忙,診金改日奉上!卑脖A急悴辉俣嘣,收起藥方示意薛氏和安老太抱起毛毛跟著他走。
“不急!眳禽紓(cè)身微微一禮:“縣丞大人慢行!
安怡見安保良神情凝重,不敢多問,匆匆跟了安保良出門。人已走到門邊,又被安老太擋。骸澳阋ツ睦铮俊
安怡道:“弟弟病著,我回去幫忙看著!卑此耄瑒偛胚@一家子人個個都是一副糊涂樣兒,她少不得跟了去瞧瞧,若是有幫得上忙的地方也好幫忙才是,這樣才不枉了這長女長姐的身份。
安老太皺起眉頭不耐煩地道:“你能做什么?不添亂就是好的了!
薛氏生怕這祖孫倆會當(dāng)眾吵起來,忙小聲道:“弟弟這里有我們,你好生在這里替吳姑姑抄書做事就當(dāng)是幫我們大忙了。”舊債未還,又添新債,真是讓人愁得要死。這當(dāng)口她怎好意思再讓長女回家,而不是留下來給吳菁幫忙?
安保良也垂著眼道:“你留下來做事吧,記得勤快些,多聽話……”
安怡不放心道:“那毛毛……”
安老太瞪起一雙老眼,不客氣地道:“我都記得了,你爹娘糊涂了,我可沒糊涂!毖粤T率先往前頭去了。
既如此,安怡就不勉強,自回書房埋頭抄書。陳知善中間來找了她一次,為的是歸還彈弓和詢問毛毛的病情,見安怡心不在焉,只留了一炷香的工夫就往前頭去了。
安怡抄了約有十來頁書,始終心神不寧,索性咬牙起身往前去尋吳菁。她生了想學(xué)醫(yī)的心,毛毛犯了急病,吳菁的言談之中似乎也不排斥教她施針,而今日恰好醫(yī)館中沒什么病人,既然機會如此湊巧,她何不抓住這天時地利人和,大大方方去向吳菁求教?
前院里人影兒都沒一個,只有醫(yī)館里雇傭的那個雜役老張蹲在廊下避雨歇氣。安怡向他詢問吳菁可閑,老張隨手朝左廂房指了指,道:“姑姑在里頭呢,似是閑的!
安怡正要敲門,卻聽里頭傳來吳菁與一個女子的說笑聲,而那聲音并不是譚嫂的,當(dāng)下猜著吳菁是有客,不好打擾,正準(zhǔn)備離開就聽吳菁問道:“誰在外面?”
安怡只好回答:“姑姑,我是安怡!
“進來吧!眳禽嫉膽B(tài)度極不錯,和顏悅色的:“有何事?”
吳菁對面坐著的客人竟是個雞皮鶴發(fā)的女道士,安怡雖有些好奇,卻又覺著醫(yī)道一家,吳菁有這樣的友人并不奇怪,便行禮道:“乃是為著我弟弟那病,姑姑既有客,我改時候再來!
吳菁道:“你是想來學(xué)針技,好為你弟弟急救施針的?”見安怡點了頭,便又問道,“教你不難,但你可敢下手?”
安怡沉默片刻,輕聲道:“只要熟悉了就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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