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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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對我而言，是印象深刻的一年。
從不與陳陽同桌的種種不習(xí)慣到習(xí)慣，略過不提。那年陳陽學(xué)會了溜冰，學(xué)會了織圍巾，她送了我一條黑色的，我圍著它和她一起熬夜看流星雨，雖然什么也沒看到。
我學(xué)會了用口琴吹《卡農(nóng)》，學(xué)了幾個簡單的魔術(shù)逗她開心，騎著自行車載著她逛遍城市的大街小巷玩好玩的吃好吃的，我還每天折一顆心放進玻璃罐，計劃著等她做我的女朋友時送給她。
那年我和她先后有了自己的手機。我的是諾基亞，她的是摩托羅拉。以前的手機上通常有個孔，方便掛繩子或手機鏈。有了手機后，陳陽送了我個串著我的名字的手機鏈，正好和串著她的名字的湊成對。
當(dāng)她快樂地哼著歌，歪著頭要將手機鏈掛在我手機上的時候，我就像傻小子郭靖見到黃蓉那樣，“只覺耀眼生花，不敢再看”。
“感覺像情侶�！蔽倚睦锬叵搿�
同樣的款式，同樣的顏色，寫著各自的名字，一想到和她湊成對，我就忍不住想偷笑。
她推了我一下，笑話我：“一副傻樣。”
“你才傻�！蔽�?guī)缀跻f出口，不懂我的心，你不傻誰傻？其實我也傻，不懂得表達自己的心，直到后來才明白了她的心。
有了手機，我和陳陽聯(lián)系起來就方便多了，想起什么便發(fā)短信或是打電話。
我們更多的是聊QQ。那時的手機QQ功能還很簡單，連傳個圖片都傳不了，更別提語音視頻傳文件等功能，但對我們而言已經(jīng)是很高科技的東西。
我們天南海北地聊，分享著書籍、音樂、課題、美食、趣事和煩惱，點點滴滴。雖然不能同班，但因為手機的關(guān)系，反而覺得聯(lián)系更緊密了。
不得不說，陳陽是個愛使壞的丫頭。經(jīng)常聊著聊著突然發(fā)個冷笑話給我，害我在課堂上拼命憋笑。有時候?qū)嵲谌滩蛔【蜁笮ζ饋�，惹得周圍同學(xué)像看神經(jīng)病人一樣看我，而老師則在講臺上半開玩笑：“不要笑傻了啊，再笑就送你去三院了啊。”
我只好一臉不好意思地跟老師道歉：“對不起，老師�！�
因為不在一個班，我又有了新同桌。
新同桌是個矮個兒圓臉的女生，齊耳蘑菇頭，戴著一副小圓片眼鏡，看上去溫溫柔柔的，名字也很溫柔，叫李柔。
剛跟她同桌時，我還不太習(xí)慣，經(jīng)常叫錯她的名字，有時上課余光瞥到她，也會忍不住情緒低落一會兒。
女孩子的心思大多是細(xì)膩的，李柔很快察覺到了端倪。有天陳陽到教室找我，離開后李柔問我：“你是不是喜歡她？”
李柔輕而易舉地道出了我的秘密，我只覺得心跳一窒，遲遲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她抿唇笑了笑，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我擔(dān)心她到處亂說，影響我和陳陽的關(guān)系，于是硬著頭皮詭辯道：“我和她認(rèn)識了九年，要是不喜歡早絕交了�！�
李柔挑了挑眉沒作聲，仍舊是一副了然的表情。
我的臉忍不住熱了起來，渾身不自在，只得弱弱地抗議：“你別亂說�！�
李柔仿佛發(fā)現(xiàn)了破案關(guān)鍵的偵探，用犀利又得意的眼神盯著我：“我從不亂說話的，你看她的時候眼里有光，你騙不了我�！�
“光？”我滿腹疑惑。
“是，眼睛里有光。”李柔單手支頭，這是陳陽跟我說話時常有的動作，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我聽見李柔說：“那種光是戀人之間特有的，看到喜歡的人，眼睛里就會泛起光芒，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樣，視線一直被喜歡的人吸引著，挪也挪不開。嘴角也會條件反射地?fù)P起，仿佛擁有全世界所有的快樂�！�
雖然這話過分文藝，很有幾分裝范兒的味道，但細(xì)想又覺得很有道理：“你這都是從哪兒學(xué)來的？”
李柔嘻嘻一笑：“韓劇里都是這么演的啊！”
我暈。
轉(zhuǎn)念一想，李柔能看出我喜歡陳陽，那陳陽呢？同是韓劇擁躉的她，難道就看不出我喜歡她嗎？哦，對了，我已經(jīng)快比陳陽高出一頭了，她不抬頭我不低頭的話，她根本看不到我的反應(yīng)的。
想讓陳陽知道我喜歡她的心情強烈地涌動著，我無法安心，夜不能寐。我猶豫了好幾天，最終決定付諸行動。
無論如何我都要試試，不管她知道后會有什么反應(yīng)。但我不敢跟她明說，有些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哪怕最終失敗了，沒有捅破那張窗戶紙，起碼給自己留了后路，我還是能和她繼續(xù)做朋友的。
投其所好，我特意模仿韓星剪了個發(fā)型，還跟我媽撒嬌讓她給我買了件白襯衫。認(rèn)真捯飭一番后，我找到了陳陽，滿懷期待地問她：“你覺得我今天怎么樣？”
陳陽打量了我一番，笑逐顏開：“吆西！帥小伙大大的！”
聽她這么講，我樂開了花，乘勝追擊：“還有嗎？”
“嗯……”陳陽盯著我看了一遍又一遍，“楊杰，你臉上要長青春痘了。”她好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激動地伸出手指，戳了戳我的臉，“來，我?guī)湍銛D！”
“不要談青春痘�！蔽掖虻羲侵皇�，大概是語氣不大好，有些兇巴巴的樣子，陳陽看著我的眼神分外無辜。我頓時有點喪氣了，卻還是繼續(xù)耐著性子繼續(xù)引導(dǎo)，“你認(rèn)真看，看我的眼睛�！�
陳陽湊近了看我。她褐色的瞳孔就像干凈的寶石，又像磁鐵，我被深深地吸引著，不禁有些看呆了。
后來我才明白過來，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人們經(jīng)常無意識地忽略掉身邊的很多細(xì)節(jié)，比如樓梯有幾階，玫瑰花有幾瓣。和陳陽在一起近十年的我，眼神所表現(xiàn)出的愛意早和友誼混作一團，難以分辨。
“你眼角有屎�！彼銎洳灰獾卣f。
其實那時候，我應(yīng)該注意到的。她的眼睛不自在地躲開了，語氣也有點不自在�？晌页两谧约呵榫w中，沒有注意。當(dāng)時的我只覺得自己的心像被人射了一劍，不是愛神丘比特而是大將李廣。有點悶，有點疼，卻說不出口。
我安慰自己，失敗乃成功之母，第一次失敗，第二次總能成功了吧？
我們上學(xué)那會，非常流行用數(shù)學(xué)題表達愛意的方式。最出名的兩個是：[(x+52.8)×5-3.9343]÷0.5-10x和。
到了愚人節(jié)那天，我特意將“[(x+52.8)×5-3.9343]÷0.5-10x”發(fā)給陳陽，讓她隨意選個數(shù)，算出結(jié)果。雖然手機避免了面對面的尷尬，愚人節(jié)可以在告白失敗后告訴對方這只是個玩笑話，但我還是忐忑不安。
少年情懷也是詩。因為暗戀，我覺得自己特別有當(dāng)詩人的天賦，甚至一度覺得自己將來沒準(zhǔn)會成為一個詩人。
我寫過很多如今回想起來都會發(fā)窘的句子，比如：“我深愛著的姑娘/你可愿聽我訴說衷腸/茉莉花比不過你的香/我對你朝思暮想/我澎湃的心就像海浪/你可愿浪花濺在你身上/隨我一同天涯闖蕩？”
再比如：“漫漫的等待/我的心就像在煮火鍋/放料/點火/熬成一鍋/這無限期待的時刻/這最接近幸福的時刻/姑娘啊，你要是答應(yīng)了我/我就請你吃火鍋�！�
真是傻得冒泡，傻得可愛。
在焦急的等待中，陳陽很快回我了：“520.1314。”
我立馬回她：“答對了。”
過了會兒，她又回：“我愛你一生一世？”
我不知道她的心情如何，但我激動得臉頰發(fā)熱，手一直在抖。一個簡單的“嗯”字，半天才點對，又猶豫了半天才回過去。
陳陽很久沒回我。
常言道做賊心虛，但告白的人的心往往比做賊的還要虛。當(dāng)時的我純粹是個白癡，確切地說，我實在是太懦弱了，我根本沒想過陳陽可能會像我一樣激動得不知所措，反而覺得她是想拒絕卻不好意思。
我有點失落，故作輕松地又回：“哈哈，你被我騙到了吧？愚人節(jié)快樂�！�
編輯短信的過程中我收到一條短信，但我沒有看而是繼續(xù)回復(fù)�；赝炅�，我才發(fā)現(xiàn)那條短信是陳陽的。
“我也喜歡你。”陳陽說。
我的短信已經(jīng)發(fā)送出去了，想撤回卻撤不了。就在我懊喪地想該怎么挽回的時候，陳陽的另一條短信緊跟著發(fā)過來：“我也是騙你的，愚人節(jié)快樂�！�
那一瞬，我的心情失落到了谷底。我的腦中有兩個小人在不停地斗爭著，小人A說：“她會不會同樣喜歡我？”但小人B很快做出了否決：“她和我一樣是在開玩笑。”
兩個小人大戰(zhàn)了三百回合，最終小人B戰(zhàn)勝了小人A。
是的，她在跟我開玩笑。
人們總喜歡在愚人節(jié)里說真話，情人節(jié)里說假話。后來我才知道她和我一開始都沒開玩笑，她是真的喜歡我，只是我們都用謊言掩蓋了真心，騙了對方也傷了自己。
后來我常常會想，如果我后面回的是“晚上我們一起吃火鍋吧”，而不是“哈哈，你被我騙到了吧？”或許我們已經(jīng)在一起了吧。
事實上那天我確實請她吃了火鍋，可惜我是以朋友的名義而不是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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