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
舒園外已經(jīng)里三層、外三層擠滿了圍觀的人,幾個衙役維持著秩序,仵作正在驗尸。
舒夫人已經(jīng)哭得沒有人樣,臉頰也像瘦了許多,拉著碧兒的手,像個無助的孩子。新買的家仆貼著墻角,唯唯諾諾地接受著差官的問話。舒富貴呆癡癡地癱坐在椅中,目光不知看向哪里。
緋兒是在凌晨時分被殺的,那時夜色最濃厚、睡眠最沉。早晨,沈媽送洗臉水進去,發(fā)現(xiàn)一地的血,緋兒不著寸縷地躺在地上,身子已經(jīng)涼透。沒有掙扎的痕跡,門也沒閂。檢驗的仵作說,從這門可以斷定行兇之人必是緋兒熟悉的人。
這個結論,讓舒夫人一口氣差點沒背過去。她哭著對碧兒說,你說緋兒一個女兒家,整天窩在房中,招誰惹誰啦?若是病逝,也罷了,死得這么慘,讓我好心疼,不著寸縷,連清白之身也不保,多可憐呀!
這樣血腥的場面,君問天不允許碧兒過來,怕動了胎氣。碧兒不依,他無奈,只得前前后后地盯著。碧兒想去看緋兒最后一眼,君問天俊臉一板,“我以為你和舒家……沒有什么感情!
確實沒有血濃于水的親情,唯有一點感謝之情,感謝他們給了她身份,給了她一個寄身之處。這就代表他們不是陌生人。
緋兒已經(jīng)被蓋上了白布,房內(nèi)的血腥味很重,碧兒就在門口站了站,別過頭去,不忍多看。緋兒心高氣傲,對未來充滿了美好的憧憬,沒想到,死得這么早、這么慘。碧兒埋在君問天懷中哭了起來。
君問天輕聲安慰碧兒的一幕,落入舒夫人的眼簾。一時間,感慨萬千。
舒夫人雙目紅腫,把碧兒拉進客廳,看著門外的君問天,說道:“我和你爹爹曾經(jīng)指望緋兒嫁給君堡主,你能嫁給韓少爺,這樣,你們姐倆就都有一輩子享不完的榮華富貴。人算哪比天算,君堡主看上的是你,緋兒被人奸殺……從小到大,一直以為你不如緋兒,疼你也不及緋兒多。你剛生下不久,你爹爹有次喝醉,甚至偷偷把你抱走,扔到草原那個大湖里,誰知道有人路過,又把你救了回來。想來緋兒的福太淺,都享在前頭了,而你苦在前面,以后會過得更好,君堡主好像很疼你。可憐我的緋兒……”說著,舒夫人又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開了。
碧兒呆。骸澳镉H,您說……我小時候曾經(jīng)被扔進那個大湖里?”
“嗯,就是通往和林城官道邊的一個大湖!”
“我小的時候是什么樣?”手心泛起密密的冷汗,碧兒緊張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總像少了一魄,魂不附體似的,凈闖禍,動不動就跑沒了。去年秋天才正常了些。”
碧兒咽了咽口水,黯然地看著舒夫人,那些迷途的日子里,她在尋找自己嗎?也許她真的是舒家的碧兒,很小的時候就穿越到了二十一世紀,被方宛青女士撿到,做了林仁兄的妹妹。因為是龍鳳胎,她和林仁兄不大像也不足為奇,可事實上他們差異太大了。不,不可能的,方宛青女士和林書白先生太疼她了,她可以否定一切,但不會懷疑自己不是方宛青親生的。
有許多問題都是沒有答案的,有些答案也不重要,她是林妹妹還是舒碧兒,已沒區(qū)別。
“娘親昨晚睡得很沉?”她疼惜地替舒夫人拭去淚水。
“是呀,特別沉,平時我都睡得很淺的。沈媽和其他幾個家仆也是,沈媽三更時分會起床給火盆加點炭,昨晚不知怎么也睡死了!笔娣蛉送坏乩^碧兒,附在她耳邊低聲說,“我們娘倆說個悄悄話,前些夜里,娘親起來上茅廁,看到緋兒房里亮著燈,窗紙上映著兩個人影。我早晨試探了她幾次,她都沒作聲。我怕壞了她的閨譽,今天也沒敢和差官說。”
碧兒倒抽一口氣,“那人影高大嗎?”
“嗯,高大,肩闊,一看就是個壯實的男子。我偷偷站在廊后想等他出來時看是誰,誰知緋兒熄了燈,我借著雪光,看到那男子臉上像是戴了面具。碧兒,你吸氣,快……”舒夫人看碧兒突地白了臉,嘴巴直張。
君問天聽到里面的叫聲,忙回過頭,沖了進來,拍了碧兒幾下,碧兒才緩緩接上氣,“我想……這房內(nèi)有點悶!
“我抱你出去透透氣。”君問天抱起她。
碧兒伏在君問天的肩上,大口大口地呼吸,才好受些。
“我們回飛天堡!”君問天看碧兒的臉色特別不好,有些擔心。
將小手塞進他的掌心,碧兒咬了咬唇,“我和沈媽說幾句話,說完就走!
碧兒招手讓一直木木站著的沈媽過來,含笑挽住沈媽的手臂,“我日后常住飛天堡,如果你愿意,就隨我去飛天堡住,好嗎?”
沈媽搖頭,眼神游移,“不了,二小姐,我就待在舒園,老爺、夫人怪可憐的,大小姐遇到這樣的不幸,我不能離開……”
“嗯,那也好!沈媽,舒園昨晚做什么好吃的了?”碧兒溫柔一笑,君問天托著她的腰,感到纖細的身子輕顫著。
沈媽惶恐地瞪大眼,“二小姐,你……”
碧兒拍拍她的手,“沒關系,告訴我就行,我不和外人說。”
沈媽紅了眼,低下頭,“昨天倒沒做什么好吃的,只是……我貪了點便宜,在街上買了塊變了色的羊肉,回來熬了湯。”
“變了色?”
“嗯,現(xiàn)在天冷,羊肉不是紅的,就是凍得發(fā)白,那塊肉卻有些紫,我想可能是放的時日長了些。”
“是你主動去買,還是人家找上你的?”
“我剛出舒園,就碰到了一個披著斗篷的人,說急著回家,就便宜賣了!
“沒看清楚臉吧?”
“一臉的大胡子,只露出一雙眼睛!
碧兒點點頭,安慰地拍拍沈媽的肩,“沒事了,去勸勸夫人吧,我先回飛天堡,明天再來看……爹娘!”
君問天冷著個臉,舒夫人和舒富貴哪里敢挽留碧兒,抹著淚把二人送了出來。
碧兒一路沉默,只是倚著君問天,頭貼在他的胸前。
“不想和我說點什么?”兩人擠坐在臥榻上,看著她吃了幾塊糕點,喝下一大杯奶茶,他才柔聲問。
碧兒澀然地撇撇嘴角,“記得嗎,緋兒本來應該是你的夫人!
君問天倨傲地一笑,“可能性不大,我給你父親送拜帖,目的并不是求親,而是想用別的法子打動他,讓他把紅松林那塊地賣給我。我……那時并不想娶妻,只想好好平靜下,把飛天堡的生意再擴大些!
“那……那我做出那么大的犧牲不是白費了?”她咬牙切齒,狠狠地瞪著他。當時的她,簡直就是壯烈就義一般。
君問天輕啄了一下她噘起的櫻唇,“我是奸商,當然不會放過自投羅網(wǎng)的小東西。一看到你,我就改變主意了。俏皮、活潑、可愛而又小狐貍似的聰慧,吼起來聲音驚人,這么個小東西幾百年才一遇,我能放過?”
“你對我一見鐘情?不可能,我第一天來到這里,就遇到你了,在靈堂上,你冷著個臉,正眼都不看我,我不信你的鬼話!
“你當時一身泥巴,蓬著個頭,拼命地對我吼叫,我心情正煩悶,看誰都不順眼。”君問天說。
“那也是,那時的我驚恐無助,滿目陌生,韓江流顧及禮儀,不肯收留我,把我?guī)У搅孙w天堡,舒夫人突然跑出來,揪著我的頭發(fā)就打。唉,那一天,不堪回首,可怕的事太多。不過,這樣說來,你是設了圈套讓我跳嘍?”她危險地靠近他。
“沒有圈套,是你主動跳過來,正中我下懷而已。”君問天勾起壞壞的一抹笑,“可我也吃了不少苦頭,今天,才算有了為人夫的感覺。”他由著她靠近,由著溫熱的呼吸交纏。
碧兒功力淺了點,費力地挪開視線,“那個……那個暫時不深談,我們剛剛說到哪兒了?啊,求親,我為什么會自我推薦嫁給你呢,唉,想起來真冤。緋兒那時有一個喜歡的人,她和他上了床,不幸懷孕了,那男人卻離她很遠。有一天我回來得晚些,她躲在我房里,我以為是賊,踢了她,她不幸流產(chǎn)了,其實我一直覺得她是預先服了墮胎藥。但不管怎么說,是我害她流產(chǎn)了,要為她負責,要成全她與喜歡的人結為連理,所以我不得不一大早跑到飛天堡,趕在你去舒園前,讓你改變主意。君問天,你知道緋兒喜歡的男人是誰嗎?”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