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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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錢莊的新莊主韓江流今天大婚。飛天堡準備了一份厚禮,是從江南帶回來的玉麒麟一對,鄭重地放在錦盒中,另外是十匹上好的貢緞。君總管用綢帶扎好,讓同行的家仆擔了去。
君問天一身簇新的藍色長袍,束玉色腰帶,神情倨傲、眼神冷漠,有一種目空一切的天生卓然。他和韓江流的朋友之情早在那個風雪夜斷絕,答應去參加婚禮,是出于飛天堡與四海錢莊之間的往來,表面上的一種應酬,還有另一層意思—他不放心碧兒。
碧兒對韓江流,也許還沒到愛得刻骨銘心的地步,但是情意肯定是有的。碧兒嫁給自己,有了今天的和睦相處,有天意,有他的刻意。碧兒善良、敏感,容易沖動,她對現(xiàn)在的韓江流,會是什么態(tài)度呢?
“夫人好了嗎?”犀利的雙眸看向碧兒的廂房,今天這妝上得有點久了。
君總管把禮單遞給君問天,“剛看到丫環(huán)捧著凈盤進去,估計夫人又吐了。唉,夫人的孕吐真的好厲害!北虄鹤詮幕氐骄,吃什么吐什么,連水都不例外,兩天下來,人瘦得像脫了殼,原先滴溜溜轉個不停的大眼也沒了神,半倚在臥榻上,話都說不動。
“那件淺粉色的夾襖、黑色長裙……頭發(fā)不要盤髻,我頂不動,扎兩個辮放在后面,不要珠花……”碧兒趴在妝臺上,微微氣喘,清眸洇著水霧。
“夫人,太素了!彼藕蚋碌男⊙经h(huán)細聲細氣地說。
“今天最漂亮的是新娘子,不能搶新娘子的風頭,素點好!”她小心地把袖袋中的玳瑁塞好。
特意用脂粉蓋住蒼白的膚色,點了紅唇,對著鏡中的自己失神良久。
“怎么不梳個髻?”君問天跨進房中,皺著眉頭。碧兒這樣子看上去像個剛剛長大的小丫頭,沒人會相信她已為人妻。
“身子懶懶的,不愿弄得太復雜,就這樣。君問天,你很帥哦!”這個男人也會不自信嗎?中肯地講,和韓江流相比,君問天完勝。其實,男人的外貌不是最重要的,君問天的才能卻也令別人望塵莫及。所以,他完全可以自戀、自大。但,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所謂蘿卜青菜各有所愛。韓江流的謙和、溫厚,是最特別的。
“幾天不吃飯的人還有力氣說笑!”君問天不舍地勾住她的腰,“你這樣打扮是不是還想找個俏郎君?”
“嗯,有這樣的想法沒這樣的機會,不過,我的郎君已經(jīng)很俏了,我不貪心!”碧兒只覺得眼前金星直冒,不得不抓緊他的手臂才站好。
君問天心疼極了,“算你有自知之明。乖,我們吃塊點心墊下肚,酒席不知什么時候能開呢!
“不了,我騰空肚子就是想去四海錢莊海吃一餐,以前韓江流可沒少白吃我們飛天堡的。放心,我精神著呢,不會給你丟臉的。”她推開他,端起桌上的參茶,努力喝了幾口。
上轎時,碧兒弱弱地斜倚在君問天懷中,“君問天,今天要是我說不去參加婚禮,你同意嗎?”
“好好的,為什么不去?你是堡主夫人,以后要經(jīng)常陪著我參加一些應酬的。”君問天謹慎地回道。
碧兒閉著眼搖頭,“君問天,我對韓江流早就不作他想。他對我的好,是不求回報的。我誠心地希望他比我過得好……請不要用齷齪的念頭想象我們的關系!
君問天沒說話,他怕刺痛碧兒。今晚,她口中的君子馬上就會變成一個惡魔了。
四海錢莊張燈結彩,喜氣洋洋,莊外搭起棚子給跟來的隨從和街坊鄰居吃酒,韓府內每一個房間都擺著喜筵,貴賓坐在正廳中,也不下十桌。碧兒被安排在韓江流娘親的身邊,她是第一次見到韓夫人,只見她慈眉善目,見人就帶笑,非常溫暖、親切,想來韓江流是遺傳了娘親的性子。但碧兒沒在韓夫人眼中看到任何喜氣,整個人郁郁的,強顏歡笑。
君問天坐在首桌,同桌的是和林城中幾個舉足輕重的商賈。雖然他最年輕,其他人卻對他敬重三分。
韓江流身著喜服,溫溫雅雅地跟客人寒暄,見到碧兒時,眼中一亮,但立刻就把視線挪開,再也沒多看一眼。
吉時一到,喜娘挽著新娘出來拜堂,廳里廳外擠得水泄不通,喜樂震天,忽然,一切戛然而止,廳中靜得連掉下一根針都聽得清清楚楚。碧兒見過那么多怪事,這一刻,也是瞠目結舌。
兩個喜娘挽著兩位新娘從左右兩側走進廳中。一婚娶二女?還真省事!
“江流與陸家小姐自幼定有婚約,命運作弄,失去聯(lián)系十年,這期間,江流與鄰街吉祥珠寶鋪的管小姐相互愛慕、私定終身,F(xiàn)在,陸家當鋪回歸和林,陸小姐已長大成人,江流必須履行婚約,可江流又不能負了管小姐的一腔真情,也不舍把二人分個先后。權衡再三,決定同時迎娶二家小姐,都以正夫人的禮節(jié)隆重對待,以后不偏不倚。各位親朋好友請當堂見證!”韓江流溫和一笑,朗朗說道。
真是有情有義的韓莊主,剛剛還詫異萬分的來客現(xiàn)在不禁都頻頻點頭贊許。男人娶妻后,也都會娶幾房妾室,很少有同時娶兩位正夫人的,韓莊主不厚此薄彼,公平相待,一顆心分兩半,令人感動。
座中的陸老板一張臉唰地雪白,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瞧著兩位新娘,管小姐修長俏麗,落落大方,可兒瘦小笨拙,站在那里瑟瑟發(fā)抖,不及韓江流的肩膀。他是不是打錯算盤了?
韓夫人一直半垂著眼簾,噙笑接受別人的道賀,神色卻沒半點歡喜。
主婚人在高聲嚷著新人拜堂,碧兒眨了眨眼,輕撫著心口,剛剛喝的幾口湯突地上涌。她忙捂住嘴,擠過觀禮的人群,急急地往外跑去,見門就轉,直到來到一個清靜的院落,“嘩”一聲,幾口參茶和湯噴了出來。吐完之后,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好一會兒,才抬起頭,四下張望著。這是一個二層樓的小院,很雅致,離前廳有點遠,把喧鬧聲隔在了外面。
她想找水凈口,信步進了小樓,樓中點著一盞燭火,暖壺中有溫水,她倒了一杯,漱下口。抬腳上樓,樓上有個大大的露臺,夜風陣陣,她打了個冷戰(zhàn),瞧著露臺上有張木椅,便坐了下來,隨意地掃視,目光突地對上隔壁院中投過來的兩道冰冷視線。她瞇著眼,想看清,隔壁院中卻熄去了燭火,陷進一團黑暗之中。她拼命地眨眼。眼花了嗎?怎么覺得剛剛院中有人,而那人似曾相識呢?
有人上樓來了,碧兒聽到樓板作響,轉過頭,就見韓江流出現(xiàn)在樓梯口。
她朝他擺手,調侃地一笑,“新郎官怎么跑這兒來了?你應該待在新娘身邊!
韓江流沉默地走了過來,端詳了她好一會兒,才出聲,“你瘦得很厲害!
碧兒站起身,和他一起倚著欄桿,“我懷孕了,所以就成了現(xiàn)在這樣子!
“恭喜你!”韓江流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顫抖著。
碧兒自嘲地撇撇嘴角,對著茫茫的夜色嘆了一聲,“為什么要這樣做?那只是一個孩子,這樣羞辱她,太殘忍了!
“她不止是孩子,她還是陸家的女兒,而我是四海錢莊的莊主,一切都是注定的,是她父親精心安排、期待很久的,我怎么能讓陸老板失望呢?”韓江流冷冷笑著。
“管家小姐怎么回事?”
“知書達理、清麗出眾,家境也不錯,和四海錢莊門當戶對,非常適合生下我的孩子。”韓江流面無表情,語氣淡漠,像是在說一件生意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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