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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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隱約聽見“轟呲哐啷”的聲音,睜開眼,又是新的一天,天亮了,今天應(yīng)該是個大晴天,我開心地想道。夏天的清晨是最可愛的,我環(huán)顧房間四周,golden不在。我走向花園,見它在花園里的櫥柜前用前腳吃力地扒拉著柜門,柜上的水壺竹簍以及裝有未喝完的可樂瓶子散落一地,那是它干的好事。
“你想干什么?”我對著它說。
它停下來扭頭看著我,兩只前爪還趴在柜子上,無辜的眼睛乞求地看著我,好像在對我說:“能幫幫我嗎?”
我聳了聳肩,表現(xiàn)出不太情愿的樣子說:“笨蛋,你只需要輕輕地按在門板上,它就會自動打開!
它表示懷疑地考慮了一下,然后照著我的方式伸出它的右腳在那上面蜻蜓點水般的觸碰了一下,接著它就回到地面開心地抬著頭期待那扇柜門自動打開?墒遣]有如它所愿,那扇柜門依舊倔強地緊閉心門。它疑惑著坐在那兒等了等,然后終于站起來轉(zhuǎn)過身向我走來,停在我的對面,抬頭望著我,舌頭伸在外面,嘴巴一歪一歪的,像是在質(zhì)問我,為什么還是沒能打開它。我故意不理它,它急了,嘴里發(fā)出“嗯嗯”的聲音一邊往后退去,最后還對著我大叫兩聲?此辈豢赡偷臉幼游疫真有點過意不去,于是我對它說:“你按得那么輕,怎么能打開呢?”它看著我,還是左右移動著它的眼睛。我聳了聳肩,無奈地伸出一根食指一邊示范著告訴它說:“笨蛋,你需要用一點力氣按下去!像這樣!”
它看著我,繼續(xù)左右移動著它的眼睛。我想它在猶豫不決,對于我的話表示懷疑,但也只能再次嘗試。只見它轉(zhuǎn)身沖向柜門猛地騰空一躍,前爪用力地向前干脆一擊,接著迅速彈回地面,與此同時柜門自動打開。接下來的畫面我早已料到,散落一地的狗糧與零食,它趴在地上狼吞虎咽的樣子,就像被餓了好幾天似的。我猜想應(yīng)該是它的主人,那個躺在床上的女孩忘了給它喂食,在我出現(xiàn)在這之前。誰知道她在那之前到底睡了多久。我想著抬頭看向天空,不覺中太陽已高高升起,曬著牙齒愉快地掛在那里。它的光輝迫不及待地想要鉆進(jìn)每個縫隙,頭上的遮雨頂棚妨礙了它向這里發(fā)展的野心,它也許現(xiàn)在還不夠強壯。
“汪汪……”
正在我專心欣賞日出的時候,那個家伙不知道為什么跑到我的面前大叫,不知道它又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幫忙。我一副不耐煩的表情,低下頭看向它,只見它哈哈哈地望著我,一副笑嘻嘻的樣子,肯定沒好事,我想。它后退了一步,幾塊狗餅干映在我的眼前……
隨著太陽的愈漸強壯,室外的溫度直線上升,院子里的花兒個個沒精打采地低垂著腦袋,我們也經(jīng)受不了這樣的熱浪,趕忙逃回房間。比起室外,簡直一個是夏天,一個是秋天,我確實沒想到這房間內(nèi)是這樣的陰涼。golden趴在老地方,守護在那個女孩的身旁,而我也是如此,躲在窗簾的一角。就這樣我們遙遙相望,等待時間走過,等待那個女孩的醒來,我們都抱著希望。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也再沒有踏出這個小屋一步,我們就這樣相互守護著,散落在地的狗糧和零食也逐漸從那里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們都沒變,我依然如舊,不吃不喝,我不知道為什么,只知道我沒有那種欲望,也許我和別人不一樣,和golden不一樣。這里實在太安靜,有時我會這樣想,仿佛這里不屬于這個世界,再或許它是被人遺忘的地方。我經(jīng)常會走近床旁看看她,那個女孩,每一次她的臉色都有新的變化,我說不出來,我想這里除了我們沒有其他人,是誰這樣殘忍把她變得越發(fā)憔悴,她越來越不像她自己了,我想golden也是如此認(rèn)為。這天golden一直圍著床沿哼哼地嗅著什么,其實我知道為什么,我只是不敢想,更加不敢承認(rèn)。那種難聞的味道越來越重,肉體腐爛發(fā)臭的味道。直到現(xiàn)在我沒有辦法完全忽視它,其實這樣加重了我心里的恐懼。我還在等待她能夠醒過來,golden也是。也許希望總是用來破滅的,有時揭穿你的也許只是一陣混亂的敲門聲。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有人嗎?”一個尖銳刺耳的上海女人的聲音響起,聽起來讓人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有人嗎?有人嗎?……”緊接著一陣男的、女的、老的、年輕的各種聲音重疊在一起,猶如洪水猛獸吃人般撲來,再接著各種交頭接耳的議論聲,然后聽見鐵門“嘰呀”的一聲。他們進(jìn)來了,我害怕極了,我要怎么跟他們說,還是躲藏起來不讓他們看見。
“!什么味道?臭死了!”那個上海女人進(jìn)來首先發(fā)出驚慌的尖叫聲,接著又是一陣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他們說話的速度遠(yuǎn)比進(jìn)來的速度要快得多,他們在害怕什么?golden沖進(jìn)院子對著他們怒吼,他們猙獰著面孔,對它進(jìn)行恐嚇、驅(qū)趕。有一個中年男人索性拿起花園里的那把掃帚朝它揮來,golden完全沒有畏懼,它勇敢地呲著尖牙對著他發(fā)出咆哮的聲音。那個男人厭惡的嘴臉我不會忘記的,就是那個穿著保安制服站在小區(qū)大鐵門口的男人。他的樣子越看越是讓人覺得猥瑣卑陋,只見他揮起掃帚狠狠地朝著golden揍去,接著聽見golden“嗯啊”的慘叫一聲。我實在忍無可忍了,怒火燒得我實在難耐。
“干什么?!放下你的掃帚!”我沖向他們厲聲呵斥道,我認(rèn)為這樣肯定可以鎮(zhèn)住他們。至少我看起來不是那么弱,但事情往往讓人大失所望,不是嗎?根本沒有人在意,他們甚至都沒有看我一眼,我疑惑著,是我音量太。坎粔蛞鹚麄兊淖⒁?他們是瞎子?或者聾子?顯然不可能。我于是再次試著對著他們大喊大叫道,他們還是一樣,看不見,聽不見,就像我不存在。我驚訝地看著他們沒有任何反應(yīng)的反應(yīng),繼續(xù)那副滑稽可笑的表情朝著屋內(nèi)走來。當(dāng)我還未從這種不理解的訝異情緒中緩解出來,突然聽見一聲尖叫:“!死人啦!死人啦!”接著可想而知,“轟隆轟隆”一陣腳步聲隨著人群一瞬間就像龍卷風(fēng)一樣消失無影。
“死人了?!”我心里重復(fù)地念著這句同樣的話,望著那張本還年輕的臉頰。我無法形容我的心情,我沒有眼淚……我認(rèn)為我還是要一直守護著她,縱然我無法再等待她的醒來。我除此沒有其他方向。
警笛聲這時已在虛張聲勢,不會沒有人聽見它不發(fā)揮他們的想象力,這時他們的下午小點心又將新鮮出爐,我能看見他們因為興奮扭曲的那張八卦的臉。人們的嘴巴是最快的傳訊筒,就像病毒的傳播。
警車囂張地停在了門口,假裝自己多么威嚴(yán)的警察耍著一本正經(jīng)的派頭向著這邊走來。后面跟著一群假裝害怕驚恐的人們,只是他們的眼睛出賣了他們,他們不能讓別人看出他們是多么的興奮和好奇,他們怎能放過這好不容易的樂子。他們爭先恐后地向前擠著,只是唯獨不能超過他們,那兩個警察,這點他們倒是毫不遮掩地表現(xiàn)。還是沒有人注意到我,我最后得出結(jié)論——他們無法看見我。我是誰?從哪里來?我現(xiàn)在還不能考慮這個問題,我需要守護著她,那個女孩。雖然我什么都做不了,但至少我在那里,她的身旁,除了golden她孤獨一人,暫時我知道的是這樣。
房間里嘰嘰喳喳的,警察們裝模作樣地探查著什么,他們一手拿著手帕捂住嘴鼻,一手拿著從衣柜里拿下來的衣架掀開她的被子在她的身上撩撥著,我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檢查什么。他們不用戴手套,戴口罩,清理現(xiàn)場嗎?他們不會……其中一個分著中分頭、身材中等的男人,用他手上的衣架扒開她的上衣,猥褻地對著另一個人使著眼神。他們連身后那些看熱鬧的人都懶得顧及,其實他們是一伙的。我厭惡地看著這一幕,這時被我命令躲在窗簾后的golden搶先一步,對著那個警察沖了過去,它一口朝他咬去,可惜被他一閃躲避了一劫。只見他非常生氣地罵咧著掏出手槍就要對著golden開槍,被一旁的同伙阻了去。
“唉,這樣不好,看這狗還挺名貴的!”另一個瘦小如鼠的警察一邊朝他使著眼色,一邊假模假樣地說。
那個中分好像意會到了他的意思,贊可地笑了笑。接著他的賊眼向著房間一掃,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于是我搶先一步,迅速從書架旁的收納桶上抓起狗鏈,藏于身后。就在我還在慶幸之時,他也同時走到收納桶前拿起一條狗鏈。我簡直不敢相信,我明明拿了那條狗鏈,上面已經(jīng)沒有了狗鏈,為什么?我走向他,在他奸笑著走向golden的時候,我伸手一把抓向他讓人惡心的臉,他被我一把拖了過來?伤在那里,一樣的奸笑著逼向golden,我手里抓的那個只是個像影子一樣的皮囊。golden對著他狂吠著,影子、人,好像突然有兩個世界在我眼前晃動著。我什么都不能做,我意識到。我只能守護著她,我望著golden,我的眼睛很酸,可是我沒有眼淚……
他們接著打了一通電話,然后把golden牽到了花園里拴在右前方的稚嫩櫻桃樹上。那些看熱鬧的被趕出了花園,他們用一條警戒線把這里和外界隔了起來,那些人只能在花園外的門口伸長著腦袋像長頸鹿一般往里探望,他們此時的求知欲絕不亞于幼稚的兒童。接著過了大約十幾分的樣子,好像又來了一輛車。不一會兒,有三個人從看熱鬧的人群中擠了出來,帶頭的是一個戴著眼鏡,四十幾歲的女人,一邊說著:“讓讓!讓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沒見過死人!”他們拉起戒備線從下面鉆了過去,穿過花園來到屋內(nèi)。我猜想那兩個跟在她后面的小伙一定是她的助理或?qū)W生新手之類的,他們各自手提一個大箱子。他們見面交接地說了一會兒,接下來就開始了那一套的系列程序。在這間不足五十平方米的房間內(nèi),不管站在任何位置,都可以一目了然。她的跟班打開攤在地上的箱子,其中一個取出手套、口罩、白色大褂給她武裝上,也許這就叫專業(yè)吧。她最先仔細(xì)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女孩,臉上浮露出一絲憐憫,她輕輕地把整張被拉到她對面的一邊,一個日本牌子的粉色面包布娃娃出現(xiàn)在視線里。女孩雙手捧著它放在肚子上。我的眼前忽然浮現(xiàn)出她抱著它放在臉前嗅的樣子。這時那兩個警察開始了大掃蕩的檢查,只見他們最先從衣柜開始翻騰,里面擺放整齊的衣物,被他們像垃圾一樣一件一件扔了出來,掉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白色主調(diào)的小山。一個喜愛白色的女孩,我的腦海中這樣想道。最后他們拿出一件鮮艷的紅色苗族棉布外衣放在眼前,略微地端詳了一番。那件短款外衣真的太美了,我不禁感嘆道,上面手工縫制了各種特別精細(xì)的圖案。衣服兩襟對稱的各自縫制了一長條淡紫色小花,黑色花心,橘黃色外邊,胸部的位置是一朵由黑色花心依次往外是淡紫色、橘色、淡紫色、土綠色、卡其色組成的圓形大花,兩旁有兩朵形狀如耳朵一般的小花,周圍布滿了由嫩綠色絲線牽引的各種如蝴蝶一樣的尾巴,顏色各異。它的肩上是一條像龍一般的鳳凰,拖著花一般的尾巴,衣袖上則恰到好處地縫制了由米色絲線牽引的橘色蝴蝶花,繞著一朵由四只如耳朵一樣的小花做花瓣的大花。衣袖口繡有一圈黑眼珠淡紫色身體,外加橘色尾巴的蜻蜓,它們在排著隊親吻別人的尾巴。那個中分的男人仔細(xì)端詳了一番然后奇怪地冷笑了一聲把它扔在了“小山上”。我唾棄地朝他吐了一口。接下來遭殃的是那些排列整齊的書籍,它們的命運和地上的衣物一樣,被隨意而粗暴地扔在地上。我想要是別人像那樣粗俗地對待他們,他們會不會感到反感和疼痛,簡直可以用翻箱倒柜來形容他們,他們完全不像電影里的那些警察,更像是強盜和小偷。他們拉開了抽屜也不關(guān),儲蓄柜也被翻得亂七八糟。讓我愉快的是他們竟然沒有找到一樣有用的東西,他們?nèi)绱藷o禮,沒有任何東西會想要跟他們走的。
“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對!沒有一絲線索!”
“沒有身份證!”
“沒有護照!”
“沒有任何的身份證明!”
那兩個男人一唱一和,簡直太蠢了,我皺著眉頭看著他們那副可笑的樣子。要是那個女孩知道他們這樣對待她的小屋,如果可以的話,她肯定會從床上跳起來恨不得扭斷他們的手。只可惜她只能躺在那里,死了還不得安寧,被打擾,雖然這是不可避免的。還好那位女驗尸官,不不不,我不能這么說,還是稱她女醫(yī)師比較舒服。那位女醫(yī)師應(yīng)該是位懂得尊重別人的人,她在檢驗取證的時候盡量的輕柔,像是害怕會弄疼了女孩。也許因為她也是位女性,她會考慮到將心比心吧。她檢驗完畢之后,仔細(xì)地幫女孩將衣服穿戴整齊,這時我才注意到女孩穿了一件白色短款連衣裙,和我身上這件一模一樣,原來我們撞衫了,我心里還覺得好笑。最后她的兩個助理將女孩抬了起來,他們要將她帶去哪里?我的心里頓時一驚?在女孩被抬起后,一部手機從她的頭發(fā)下面顯露出來。
“手機!”那兩個警察,應(yīng)該說是愚蠢的笨蛋,他們異口同聲地大叫道,竊喜的火花在他們的眼里燃燒著,就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的夸張表情。我立即搶先一步拿到那部手機,我的下意識告訴我,雖然他們還是會拿走同樣的那部手機。這個奇怪神秘的世界,不過我還是得到了一些好處,不是嗎?他們集體出了小屋,留下一片狼藉。我的心里忽然有些酸酸的感覺。我都忘了golden被拴在外面一直在狂叫著,它的嗓子都有些嘶啞了。它看見他們抬著女孩,急得快要發(fā)瘋,它用力地一次次拉扯著繩子,那棵年輕櫻桃樹幾乎都要被它折斷了腰。
“golden!噓!沒事,乖孩子,他們不會傷害她的,我保證!蔽遗苓^去安慰它說。這時那兩個警察也嘚嘚瑟瑟地朝它走來,他們害怕它會咬他們。其中一個瘦小的男人兇惡地對它恐嚇道:“死狗你要是敢再咬人,你就別怪我們對你的主人不客氣!”
“蠢貨!它要是能聽懂就不是條狗了!”另一個男人對瘦小男人嘲諷道。
golden瞪著他們想了想,“嗯啊”了一聲,像是聽懂了他們的話,接著又對著他們吼了兩聲,那是它對他們的警告,那是我認(rèn)為。接著golden朝我看了看,它好像在乞求我什么。瘦小男人解下拴在樹上的繩子,golden跟在他們的后面。我再一次望了這間小屋一眼,我得跟著他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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