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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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想起小王做的酸菜尖頭魚我就流口水，現(xiàn)在連我的兩個娃兒都知道這道菜。他們在美國按理來說衣食無憂，距離住處兩三公里的小鎮(zhèn)有中國餐館，可是我跟他們說起酸菜尖頭魚的味道，他們恨不得馬上回巴州。人的胃是由小時候媽媽所塑造，永遠都改不了�！闭f到這里，楊璉意識到自己啰唆了，松開王橋的手，道，“要上課了，你去吧。”
看著小車開出東側(cè)門，王橋這才轉(zhuǎn)身朝教室走去。洪平從寢室追出來，喊道：“王橋�！�
王橋微微一愣，道：“你怎么在樓下宿舍？”
洪平緊走幾步，道：“昨天謝謝你。上午跟劉老師報告昨天的事，劉老師讓我搬到一樓。好人不跟瘋子斗，我惹不起還躲得起。”
王橋道：“包強在寢室經(jīng)常欺負人，確實有些過分。只不過我們來復讀班是為了考大學，沒有必要與社會混混爭勇斗狠�！�
洪平試著套近乎：“我是昌東縣中學畢業(yè)的，聽口音你也是昌東人吧？以前在哪個學校，怎么沒有見過你？”
王橋到了復讀班，很少主動與人交流，對往事更是絕口不提，因此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此時洪平主動問起，他也沒有隱瞞，道：“我老家在昌東縣柳溪鎮(zhèn)，沒有在昌東讀過高中，才從廣東回來�！�
洪平?jīng)]有聽明白王橋話中的含義，只以為他是在其他地方讀高中，道：“復讀班有二十來個昌東老鄉(xiāng)，有時會在一起聚餐，改天聚餐時請你參加。”
王橋要集中精力參加高考，在這種情況下對老鄉(xiāng)會沒有太大興趣，禮貌地點了點頭，道：“到時再說吧。”
洪平見王橋?qū)Σ龞|老鄉(xiāng)聚會的提議反應(yīng)冷淡，略為失望。說話間，兩人走到文科班教室門口。王橋提醒道：“包強和社會上的雜皮勾得緊，不是單純的學生，你得留點神，最近別到外面去。”
洪平對此并不是特別在意，道：“同學間有點小沖突，沒有傷筋動骨，我已經(jīng)搬了寢室，算是怕了包強，他不至于下狠手�！彼俅伟l(fā)出邀請，“改天我們老鄉(xiāng)聚會，你能來盡量來�！�
王橋沒有明確回答聚會之事，道：“小心無大錯，你別大意�！�
洪平以前也曾和同學打過架，經(jīng)老師批評，同學撮合，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和打架者還能成為朋友，他仍然用老經(jīng)驗來看待此事，并未有所警醒，也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認為調(diào)換宿舍以后也就沒有太大問題。
復讀班生活單調(diào)又緊張，在上課鈴和下課鈴的交替轉(zhuǎn)換中，一個星期過去了。這個星期有四人退學，其中兩人參加招工考試，準備到化肥廠上班。另外兩人退學原因不詳，據(jù)說是承受不起復讀班的壓力，主動退學。
如果把看守所當成人生最低谷，在復讀班則是觸底反彈，王橋心無旁騖地享受起學習生活，因為專注而心靈平靜。
經(jīng)過六天艱苦學習，大家精力損耗極為嚴重，利用星期天上午時間睡個懶覺，是成本最低的恢復精力方式。王橋長期習慣早上鍛煉，星期天也不例外，一大早起了床，來到小球場慢跑。
吳重斌不愿意傷了段老師的面子，最終沒有接受女友的勸說，堅持到校隊打球。早上起床后，他穿著巴州一中籃球隊的短衣褲，帶著籃球來到球場，為了參加校際聯(lián)賽，又不至于影響學習，他盡量利用早上時間練球。
籃球撞擊籃板的“砰、砰”聲，仿佛和王橋的心臟一個頻率，讓王橋熱愛籃球的心加速跳動。“砰、砰”聲又仿佛是一條在心臟里爬行的蜈蚣，蜈蚣的每一條腿都讓他心癢難耐，他很想沖進球場上，酣暢淋漓地打一場籃球。
在欲望上升時，內(nèi)心深處一個聲音在嚴肅地提醒自己：“王橋，當前的任務(wù)是一心一意考大學，別在其他事情上分心，一定要忍受住籃球的誘惑，像吳重斌那樣被弄到校隊，肯定要耽誤學業(yè)�！绷硪粋�聲音道：“打打籃球和跑步?jīng)]有什么區(qū)別，沒有必要抵制，復讀班生活緊張，需要用運動來調(diào)劑�！币粋�聲音反駁道：“不許打籃球，到了大學，有大把時間可以混在籃球場上。這一年都忍不住，還能做什么大事。”
王橋明白當前最重要的任務(wù)是什么，堅定地拒絕了籃球誘惑，在小操場外圍一圈一圈慢跑，沒有到操場上去摸籃球。
吳重斌一個人打球沒有什么勁頭，對跑到近處的王橋道：“王橋，過來打球�！蓖鯓驍[了擺手，道：“我已經(jīng)出汗了，你慢慢玩兒�！彼峙軒兹�，才回到寢室。
寢室里，大部分同學仍在酣睡。王橋從鐵絲上取下毛巾，順便看了一眼包強的床鋪。
包強和洪平打架以后，幾天都沒有上課。昨天晚上回來后，趾高氣揚地拿了一部手機，在寢室走來走去顯擺。
復讀班大多數(shù)同學連BP機都沒有玩過，更別提手機，昂貴的手機離他們的世界太遠。在羨慕的同時，有人在背后說些小話，認為包強是打腫臉來充胖子，借個手機充門面。
今天一大早被吵醒，包強起床后就站在寢室門口，給麻臉打電話，“二哥，有什么好玩的，在學校里太沒有意思�！�
麻臉身邊正躺著一位成熟的少婦，他將頭枕在少婦腿上，手摸著少婦飽滿但是略微松弛的胸部，罵道：“包皮你找死啊，打電話來騷擾我。你如果覺得不好玩，去把那天和你打架的學派打一頓，是不是膽子小，不敢打架？”
包強道：“二哥，那小子是昌東人，手下聚了一群人，我是好漢難敵雙拳，還得二哥出手幫忙�！彼看未蚣芏际钦讨苿艃�，清醒時就不敢與身體結(jié)實的洪平單挑。在幾個結(jié)拜兄弟中，他和麻臉是鄰居，關(guān)系最好，因此敢于說點兒丟臉的話。
麻臉道：“學派欺負我兄弟，這事不能完，改天我們來砍他。你二哥什么時候說過大話，這兩天沒得空，抽周末做這事。包皮，你怎么不說話，難道怕了？”
包強道：“怕個錘子，砍就砍�！�
包強原本是打電話顯擺，并沒有真的想再“砍”洪平，無奈二哥麻臉痛快地答應(yīng)了，他若是現(xiàn)在反悔就真的被兄弟們瞧不起了。掛斷電話后，他想道：“洪平是個傻農(nóng)民，活該被砍。我不砍他，這些人還真把我也當成了學派。”想通了這一點，他覺得砍翻洪平也是必需的，心中暗藏的忐忑就消失了。
王橋洗漱回來，恰好看到包強打手機。他在廣東混江湖時，也曾經(jīng)用過這款手機，知道這款手機并不便宜，不是復讀班學生包強所能用，暗自推測道：“沒有人會把這么貴重的東西借給包強玩，那么只能是偷來的，包強走到這一步，就不是單純的學生了�！�
他是從山南第一看守所出來的老江湖，幾乎一眼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是他只是猜到了此事的開頭，卻不能猜到此事的結(jié)尾。
包強原本準備向王橋炫耀自己的手機，豈知王橋正眼都沒有瞧自己，就走進了寢室。他于是生氣了，心想：“王橋這個傻兒，在老子面前�？幔覚C會連他一起砍了�！�
他也只是在心里想一想此事而已。
王橋身材高大，眼睛里偶爾還閃露兇光，這讓包強自內(nèi)心有點兒發(fā)怵。
星期天，洗漱、早餐以后，王橋拿著書本離開教室。
林海是講究信義的人，一直記著老同學王曉的托付。昨天晚上將家教老師的地址和聯(lián)系方式交給了王橋，約定每個星期天上午補習數(shù)學。補習老師的家在紅旗廠辦事處附近，步行需要十來分鐘。
張沈是一個戴副眼鏡的身材纖瘦的數(shù)學老師，身上總有若隱若無的粉筆灰味，他在一所沒有名氣的學校教書，態(tài)度很是謙和。王橋喜愛態(tài)度謙和的人，從內(nèi)心不喜歡也不親近詹圓規(guī)那種有才能卻咄咄逼人的人。
張沈倒了杯開水放在王橋面前，溫和地道：“林海說你沒有一點基礎(chǔ)。那我就從高中課程最基礎(chǔ)的講起，我不敢保證高考成績。一中詹老師是巴州很牛的數(shù)學老師，說實話，我的教學水平遠遠比不上他�！�
王橋道：“最適合的老師才是最好的，我的水平等同于一張白紙，詹老師講課太難，不適應(yīng)我。至于高考，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只想認真學習，暫時不會考慮成敗。”
張沈好奇地打量著老練深沉得與年齡不相符合的年輕人，道：“你有這種想法，我就放心了，我們從最基礎(chǔ)的知識補起。詹老師有個綽號叫詹圓規(guī)，你這種成績在他手里恐怕不太好過，他只適合在巴州一中尖子生集中的學校教書，如果到了十二中這種差生成堆的地方，他那種方式早就會引起學生集體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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