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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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這故事講得有趣!彼翁蕹删掚m如此說,心卻是提了起來。魏國便是那等著鷸蚌相爭的漁翁!
大殿上一片默然。
陶定垂眸,昨晚宋剔成君交代他今早要想法子戲弄宋初一一番,他便想了《芄蘭》的法子。她雖未做全套的裝扮,但小小年紀(jì)便能以氣度撐起成人之衣,當(dāng)真十分難得。
宋初一嘆道:“此次攻宋,實在是我主上受魏王脅迫,不得已而為之!我衛(wèi)國與周皇室同宗,這一遭,魏王不過是找個由頭,讓周天子無話可說罷了!唉!如今恐怕魏王已經(jīng)以借道為名,占了國土。”
大軍從別國境內(nèi)經(jīng)過,要與之商議,大多數(shù)情形下,須得付出一定報酬。魏王定然以此為由,名正言順地吞并衛(wèi)國城池。
雖說眼下禮樂崩壞,但兵家說,師出無名,人心渙散,故逢戰(zhàn)必敗。所以便是為己方軍隊人心、氣勢,也得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行。
閔遲知道是時機說話了,便緊接著道:“我主上,愿奉上六車珠寶,百匹駿馬,七十名美姬,以及銅器若干,和解此事,還請宋君三思!”
“哼,區(qū)區(qū)物品,便想將此事了斷?”陶定冷哼道。
宋初一心中詫異,這些東西即便對于一個大國來說都已經(jīng)不少了啊!還不知足?是不是狠了點兒?
上卿宋偃大概是私囊飽滿,所以便也并未太多刁難。有士大夫建議:“我宋國如此輕易地放過此事,未免讓臨邊強國以為宋國好欺,不如便讓衛(wèi)侯親自致歉吧!”
這對于霸國雄主來說是侮辱,但在衛(wèi)侯這兒卻是最簡單的事情,只要能揭過此事,別說親自致歉了,就是為宋剔成君牽馬馭車,他也是肯的。
“老夫,還要再加一條!碧斩ê鋈徊遄斓。
滿殿一片靜默,這要求都已經(jīng)夠多了,還要加什么?主要是,衛(wèi)國還能拿出什么?
“他。”陶定看著閔遲道,“使節(jié)傳信告訴衛(wèi)侯,我們宋國要宋懷瑾!
“咦……”宋初一抬手撫上眉梢,信,是可以傳,她也不怕被拆穿,畢竟是幫助衛(wèi)國,又非要禍害他們,但實在沒有這個必要,她自己就可以做主答應(yīng)?闪粼谒螄卜撬福@具身體是宋國人,而且看嫁衣的樣子,亦非身份低微,萬一被認(rèn)出來,也是有些麻煩。
而且在列國之間,宋國最重禮法,倘若發(fā)現(xiàn)她是女子,必不能容。絕不適合她久留。
宋剔成君很欣賞宋初一小小年紀(jì)便有此見識,“怎么,先生不說話,是不愿來宋國?”
他這話的意思,也就是認(rèn)同了陶定的說法,只要衛(wèi)侯能同意把宋初一讓出來,宋國便同意修和。
宋初一從前一直待在小小的陽城里,這一遭,卻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還很有前途!
“實不相瞞,懷瑾雖為衛(wèi)侯謀事,卻未曾在衛(wèi)國任官職,來去皆自由。只是有句話說出來,君上定會降罪于我。”宋初一拱手道。
宋剔成君聽她并未在衛(wèi)國任職,心中大悅,便道:“先生且說,寡人不怪罪便是!
得了宋剔成君的保證,宋初一才小心措辭地問道:“君上可曾想過,如商鞅者,因何不愿在母國謀事?”
此話,似乎戳到了所有人的痛處,殿上沒一個人說話,氣氛凝重起來。
宋剔成君倒是不曾在意,反正宋國又不是在他手里從春秋五霸敗落至斯,他是篡位接掌宋國,除了享樂之外,也想表現(xiàn)他比前任國君賢明,遂道:“我宋國國力比不上齊、楚、韓、趙、秦、魏、燕,才高者志高,宋國自然容不下他!
“非也!彼纬跻画h(huán)視四周,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秦穆公以前便經(jīng)歷了四代亂政,到秦穆公又與魏國連年征戰(zhàn),靠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才得以維生,到秦孝公時,已經(jīng)只剩下一片殘破的山河,比之宋國能強多少?商鞅卻義無反顧地扎根秦國,是因為秦有魄力改變,有膽量接受新法!”
宋初一一番言辭慷慨激昂,說罷,緩了緩語氣,道:“能助宋國者,非得有商鞅變法之才,懷瑾無此才能,倘若留在宋國,恐怕將來無所作為,會令君上失望!
“秦不過蠻族耳,我宋國自春秋便舉國皆知法!”有人不滿地冷哼道。
宋初一笑了笑,也不做評價。說話之人定然是宋國的老氏族,商鞅變法損害了秦國老氏族多少利益,他們知道得一清二楚,哪里肯讓商鞅之流來損害他們的利益。
“強國之法,一曰兵變,二曰變法,當(dāng)世強國,哪個沒有經(jīng)過這兩者?如今天下大勢初定,兵變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想要增強國力,變法是唯一可行之道!逼鋵嵥纬跻桓緵]有想過要宋剔成君真的同意變法,宋國自宋襄公開始便一直彌漫著迂腐氣息,老氏族的思想也極其頑固。
誠如方才那人話里的意思一樣,宋國的庶民是被教化過的,不像秦國的庶民容易接受新法。
“君上,此人言非所問,只知賣弄才學(xué),必不堪大用!”終于有人繃不住跳出來說話。
宋初一抄手①而立,聞言眉梢微不可查地一挑。
閔遲卻是看得清清楚楚,心中陡然明白,她說出變法之言,根本不是真的要勸宋剔成君變法,而是激起老氏族的危機感。縱然她說沒有變法之才,也不代表不會勸說宋剔成君變法。
老氏族怕她留下來便會繼續(xù)慫恿變法,損害他們的利益,必然會阻止她留在宋國。
縱然不少人有些猜疑,但她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宋國若想強,還真就只有變法這條路可走。倘若不是閔遲距離她只有一步之遙,看見了這個細(xì)微的動作,也絕不知道她是真心還是假意。
閔遲未曾想到,自己初次出使他國,便遇上如此厲害角色。
反對之言一出,很快就有了許多附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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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抄手:雙手于胸前交互插入袖筒中。春秋戰(zhàn)國時期士人都愛這么個動作,以后但凡出現(xiàn)這個詞,都是這意思。
陶定微微嘆了口氣,他,也出身老氏族!縱然他并不反對變法,但倘若真的公開支持,宗里定然會將他逐出。自小受儒學(xué)熏陶,他有很強烈的氏族觀念,他沒有那種魄力。
宋剔成君也是頭疼,他很想變法強國,但是他也是老氏族出身,連自己的宗里都不會支持。
“不知先生所長?”宋剔成君也只能先從別處著手,找個能留下宋初一的充分理由。
宋初一略一思忖,答道:“戰(zhàn)!
殿內(nèi)也都靜了下來,宋剔成君詫然,他以為宋初一會說“交”。交,也就是國與國之間的交際。
宋初一拱手道:“懷瑾不才,最擅謀戰(zhàn)!
從字面意思,她擅長以謀略取勝戰(zhàn)爭。
宋國不急需這種人才,因為宋國多出士人,一旦宋國被攻打,便會有士人在各國奔走,或勸退兵,或勸他國出兵相助,一般也打不起來。所以即便宋國兵弱,也不是非要會戰(zhàn)略的人才不可。
但是兵家曰:上善伐謀。用兵的最高境界是使用謀略勝敵。
宋初一所說的謀戰(zhàn),是出自春秋時期“晉平公欲伐齊”的一件事,便派大夫范昭去觀察齊國是否可以攻打,結(jié)果被齊國太師和晏子輕易化解,避開了一場戰(zhàn)爭。
所以,謀戰(zhàn)也可以是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
很多人都能想到,但是出于方才宋初一所說的變法,眾人都十分猶豫。但是權(quán)衡再三,宋國老氏族還是選擇保守,反正宋國暫時沒有太大危險,他們完全可以去尋一個不提倡變法的人才。
“兩位先去驛館休息一晚,容寡人仔細(xì)思量一番!彼翁蕹删荒軙簳r如此。
這三萬兵馬再滯留于此,衛(wèi)國國土可就剩不下多少了。閔遲雖然心中著急,卻也知道不可再說,便與宋初一退出殿外。
兩人各自欲上車時,閔遲頓下腳步,質(zhì)問道:“先生既是替衛(wèi)國謀事,豈能因一己之私,誤了衛(wèi)國!
倘若不是有宋初一這事,他有把握讓宋剔成君當(dāng)場就答應(yīng)修和。倘若宋初一答應(yīng)留在宋國,此事也成,偏她來了這一出!留在宋國哪里比不上待在衛(wèi)國了?
“啊。”宋初一頓住腳步,抬頭拍了拍光潔的腦門,似是想起什么,“我記得……我只答應(yīng)某些人救出三萬將士,可沒答應(yīng)別的事情!
說罷,宋初一沖他咧嘴一笑,毫無誠意地道:“耽誤足下前程,真是愧疚萬分。”
閔遲怔住,看著她的車緩緩離開。
宋初一并未返回陶定府中,而是經(jīng)宋臣引領(lǐng)住進了驛館。
待仆婢一退去,季渙便迫不及待地問道:“先生,宋君可同意修和?”
“同意,他有何理由不同意。”宋初一跪坐在幾前,灌了一大碗水,才道,“不過需要一些時間!
季渙怔了一下,問道:“先生能否揣測,需要多久?”
“最多兩日!彼纬跻缓V定道,“讓別國軍隊滯留,宋國上上下下也都會不安心!
季渙有些憂心,兩天……兩天能發(fā)生很多事情,將士們已經(jīng)幾日沒有餐飯,如今又正值入冬,還下過一夜暴雨,這足以死很多人,而魏國倘若想攻衛(wèi),以衛(wèi)國的防御,怕是兩天能被攻下四五個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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