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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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這鳥姐也是認識劉宗不久,還沒來得及學會在公共場所喧嘩是不好且危險的,尤其是在林輕在場的情況下。
鳥姐踩著高跟鞋,比劉宗還高一些,劉宗望著她,有點左右為難:“小晴,你看,你說你暈車了不舒服,我才讓你先走。這大家都在呢,我走了不是掃興嗎?小晴,你給我點面子,回去咱們……”
鳥姐正飆在狀態(tài),她從包里摸出個小鏡子摔到劉宗臉上,指著自己濃妝艷抹的臉說:“劉宗!你看看你長什么樣!再看看我長什么樣!你當全世界人都長你那個樣兒?出門倒貼都沒人要?我一個姑娘家家的,你還真放心我頂著這張臉去打車?!”
她這么一鬧,大家都愣了。今晚也有人帶了女伴,但那種姑娘對金主都是百依百順,誰也沒見過鳥姐這么不畏強權的。
劉宗從小就慫,被鳥姐罵得已經快要淚如雨下,只能妥協(xié):“別……別鬧了,我送……送……”
一個“你”字還沒說出來,面前風一過,林輕已經走到鳥姐面前,一揚手,半瓶水爽快澆了鳥姐一臉。
鳥姐愣了,劉宗愣了,陳衡也愣了。這時卻見林輕抓起鳥姐脖子上長度夠吊死個人的絲巾,在她臉上胡亂一抹,直到妝花得不像樣了,才問邊上一個人的女伴要了瓶卸妝油:“要是還覺得不安全,就把妝卸了,誰看著你那張臉還劫你我給誰送錦旗去。劉慫,給她叫車!
兩秒以后,大家都悶笑出聲來,鳥姐愣在那里有點死機。
劉宗沒說話,卻看林輕一邊擦手一邊對車里笑嘻嘻道:“洛基哥哥,聽說你們蘭臺來了一批新人,你快給劉慫介紹幾個,看他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兒,真是給兄弟幾個丟臉。”
宏基這幾年地產做得不錯,還得閑把手伸到了好幾個領域,其中就包括曾經是全國第一大演藝公司的蘭臺。而接手蘭臺的,剛好是S市花花公子第一人——宏基大公子李洛基。
李洛基從車里下來,銀灰拼亮紫的襯衫,長腿配馬靴,窄長的臉,眼睛也是細長的。他鼻梁很高,嘴小唇薄,右耳戴一枚紫晶耳釘,和雷神洛基有幾分相似。
如果李洛基一米七,他這副樣子絕對會被人誤認成gay?衫盥寤阌幸幻拙牛幻拙藕鸵幻灼叩牟顒e在于,面對一米九的李洛基,人家至少會覺得他是個不容被忽視的gay。
他看了眼歇斯底里的鳥姐,嘴角不懷好意地抽了抽,用修長的手指從襯衫口袋里夾出一張印網址的卡片扔給劉宗,清了清喉嚨說:“看上哪個,帶我的名片去蘭臺領人!
聽到這句話以后,鳥姐不鬧了,她清楚地認識到,她鬧大發(fā)了。
這邊劉宗拿了卡片,還是一副慫樣,他為難地看向鳥姐:“小晴,這……這不是我要的……”
鳥姐看著劉宗下意識把網址收進兜里,不由自主就想起那句話:嘴上說不要,身體還是很誠實……
還沒等鳥姐回過神來,就聽到老好人陳衡在招呼大家去吃消夜。劉宗正猶猶豫豫地看著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為難樣兒。
鳥姐雖然在劉宗面前拽,也不是拽到世界盡頭不回頭。場子里混多了,再蠢也會看幾分眼色。幾乎是一瞬間,鳥姐想起前半年圈子里傳過的一件事,說是一個剛紅起來的馮姓小明星,因為得罪了宏基大公子,被封殺得連個酒吧駐唱的工作都找不著,最后只能去小學當體育老師……
于二晴被一瓶水潑醒了,很快就想明白其中關鍵。索性倒了點卸妝油把臉弄干凈,也不管還心虛的劉宗,三步并作兩步,追到陳衡車邊,搶在張紫婷前頭利落地幫林輕拉開車門。
很多年后,鳥姐還在慶幸,還好自己當年機智拉了這個車門。
林輕沒抬頭,張紫婷綿里藏刀地瞪了鳥姐一眼,拉了車門坐到后排。
李洛基的車里只能裝下他和林輕,因為張紫婷來了,她們上的是陳衡的車。陳衡剛要發(fā)動車子,聽到后車門一響,鳥姐已經自覺擠了上來。
林輕對著鏡子一皺眉,張紫婷立馬蛔蟲一樣細聲細氣地說:“于小姐上錯車了!
于二晴在心里把張紫婷咬死了幾個輪回,面上還得一副不在意,往椅背上一靠,抱胸哼哼:“婷婷啊,這幾天家里油條賣得不好嗎?”
所謂戰(zhàn)爭,大多是從你一句我一句開始。張紫婷正要開戰(zhàn),鳥姐卻已經繳械投降了。
林輕的為人鳥姐怎么會沒聽說過?于二晴看著誰的面子都不給,其實把人拿捏得很準。她今天敢這么對劉宗,也是知道劉宗就吃這口。這幾天劉宗把她捧得得意忘形了,竟讓她忘了劉宗這圈人都不是吃素的,尤其是眼前這位林小姐。
于二晴知道,如果她今天下了這車,明天她就是第二個馮淼。她于二晴從西北出來, 比她姐姐于大晴和妹妹于小晴都有本事,好不容易混出點名堂,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去當體育老師,什么老師都不行。
開車門的時候已經把這事里里外外都想清楚了,據說幾個月前馮淼是敬過茶道過歉的,當時還真擠出幾滴眼淚。結果那十五六歲的大小姐茶都接了, 馮淼松口氣的工夫下意識“嘁”了一聲,一碗茶就劈頭蓋臉澆腦袋上了。
馮淼眼淚還沒收回去,林大小姐已經站起來擦了擦手, 把餐巾往椅子上一丟,學著馮淼的樣子“嘁”了一聲:“虛情假意,沒意思!
當天下午, 馮淼剛把妝補上,原本簽的洗面奶廣告那邊就來消息了,說蘭臺最近捧的玉女演員丁巾巾改主意把片接了,自然也就沒馮淼什么事了。
自此之后二線演員馮淼一路落到了二十線,直到迫不得已去小學當了個體育老師,這才不到半年工夫,整個人曬脫了一層皮, 別說洗面奶廣告,連洗衣粉廣告都沒戲了。
于二晴其實也想過哭著認錯,但一是她實在哭不出來,二是估計林大小姐不會喜歡馮淼那種哭哭啼啼的畫風。于是她索性孤注一擲,上來就來個本色出演。
見林輕沒說話,于二晴直接奔著奧斯卡小金人去了:“林輕啊,鳥姐性子直不會說話,剛才是我不懂事,這么大歲數沒個臉皮,你別和姐計較。下次想去哪兒和姐說,鳥姐我肯定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給你安排舒服了。”
于二晴覺得自己這幾句話說得特別誠懇,特別不要臉,特別豁得出去,特別催人淚下。一般人就算不感動,至少也惡心得不會再和自己耗了。
剛想到這,面前一黑,迎面飛過來兩百塊錢,正好摔在她腳邊。林大小姐的聲音幽幽傳來:“我現在想吃夜香花炒雞蛋。這是打車錢,鳥姐先去安排吧,一小時后把地址給我!
雞蛋她懂,但夜香花是個什么鬼?西北來的鳥姐這么想著,還是在張紫婷幸災樂禍的目光下彎腰撿起錢,推了車門拍著大胸說:“這點小事哪用一個鐘頭,姐這就去辦, 半個小時以后在鴻賓路等你們!
關上車門后她本想把兩百塊還回去,看見林輕靠在車窗上陰晴不定被煙熏妝是蓋了半張的側臉,心里哆嗦一下,默默把錢塞進包里。
等鳥姐走到大路上,陳衡才重新發(fā)動車子,老好人看了眼遠處剛攔了輛車的鳥姐,不贊成道: “都這么表忠心了你還扔錢打臉,是不是太給臉不要臉了啊林輕!
林輕透過后視鏡看了看后座上好像什么都沒聽到的張紫婷, 把帽子摘下來扔回給陳衡:“我老頭子說,只有不要臉的人,才會成為成功的人。”
陳衡自然對這個事嗤之以鼻:“據說你們家的成功定義就‘有錢’這一條!
林輕把手里的硬幣彈到陳衡的方向盤頂上:“老頭子說了,那叫促進利益再分配!
當時,林輕不過十幾歲。
第七監(jiān)獄門口有個車站,林輕在站臺上找了個背風處,靠著柱子在破棉襖里費勁摸了一會兒,將將摸出個車票錢。
夕陽的光影被站牌折射,光斑打在林輕的臉上。她揀了枚鋼镚夾在手指間,抬頭的瞬間只看見滿眼金黃。
2路站牌底下站了一個很高的男人,左眼眼角下一顆淚痣,好像燒餅大媽手里撒下的芝麻。
廢棄的鐵軌從路的盡頭綿延而來,和監(jiān)獄外墻上綠油油的鐵網一起被夕陽染得金黃。風里帶著枯葉和偏僻處特有的清爽綿長,以至于很多年后林輕也不明白,關于那一天她念念不忘的,究竟是那個男人,還是那片金黃。
他就那么孤孤零零站在那里,亞光金屬修飾的黑風衣襯得他身姿十分修長。林輕看他時臉需要仰起的角度,和曾經站在同樣距離看李洛基的角度幾乎一樣。
他雙手插在口袋里,姿態(tài)好像天安門廣場的旗桿。從林輕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立在脖子兩側的風衣領子,和被衣領遮住一點的側臉。
林輕和李洛基混的時候,也常在蘭臺進進出出。她知道蘭臺選藝人有自己的標準,基本上從后腦能看到下頜骨的直接淘汰,對額頭鼻梁和下巴的線條也有嚴格要求。林輕不清楚具體要求是什么,但以她多年看熱鬧的經驗來說,這一位的側臉,在蘭臺排得上前三,也許第一也說不準。
為了糾結出到底是第一還是前三,林輕說服自己又多看了好幾眼。作為一個雌性動物,她自認看人是非常含蓄而又靦腆的,兩道目光錐子似的扎在對方臉上,隔空看出了針灸效果。
好在對方定力頗強,被她這么扎都沒反應,只目光放遠不知道在想什么。而越是看,林輕越是堅定了第一的想法,只差順手折根兒樹枝給他頒獎。
正當她看得起勁的時候,一陣大風夾著沙土招呼過來,兩人都下意識地低頭一避。
再抬頭時,林輕眼前多了片樹葉,帶蟲洞的地方緊緊貼在她的鼻梁上。她伸手拂落葉的工夫,那個男人就那么冷不丁看了過來。
幾乎是看到那張臉的瞬間,林輕手一抖,原本停在指骨上的一元硬幣被“嘣”地一彈,開掛似的準確落到他被風吹亂的頭頂上……
按理來說,處理這種事件林輕著實算個有經驗的。但此時她盯著還停在對方腦袋頂上的硬幣,準備好的臺詞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這時候總不能說,帥哥,我的錢掉你腦袋上了,麻煩幫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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