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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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成看了王橋一眼,道:“蔣先生,書法協(xié)會招了些新生,你給新生指點指點!
蔣春生背著手,笑道:“新生就算了,再練習兩年估計才有看頭,F(xiàn)在的學生都沒有多少書法底子,和你不一樣!
雷成堅持道:“選個代表,讓蔣先生指點!
王橋知道雷成是讓自己上場,主動上前道:“蔣先生,請您指點!
蔣春生個性隨和,見新生已經上場,就背著手觀看。
王橋默想幾秒鐘,提筆寫道:“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厥紫騺硎捝,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币郧八钕矚g寫李白的《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云》,進入大學以后,他不想再寫那首讓人心酸的“棄我去者”,選了蘇軾的《定風波》。
蔣春生仔細看著王橋書寫,作品完成后,評點道:“這位同學有較好的草書底子,用筆靈動而有生機,注意到了輕重、濃淡、虛實、疏密、大小的關系依存。若說不足,這幅作品整體上略顯浮躁,如果能將心再往下沉,停穩(wěn)了,還有提高的空間。”
蘇軾寫《定風波》時,因烏臺詩案被貶在黃州(今湖北黃岡)已整整兩年了,在黃州處境十分險惡。此詞反映出作者面臨逆境時處變不驚、不隨物悲喜的超脫人生觀。王橋選此詞時,潛意識是想向先賢學習,振作精神,告別過去。蔣春生的眼光很鋒利,他從字里行間看到了王橋從復讀班到大學校園里還沒有完全調整到位的心態(tài)。
王橋真誠地說道:“謝謝蔣先生,我正在努力調整心態(tài)。”
蔣春生道:“運筆前丟掉雜念,再寫一幅字,我看看!
在趙波和杜建國眼里,王橋剛才寫的那幅字已經超級牛,根本看不出一絲所謂的浮躁。王橋再次提筆之時,他們屏氣凝神,不眨眼地看著那支粗大毛筆。
第一個上前寫字的陳剛心里覺得不是滋味,在他心目中,除了雷成的水平能與自己相提并論以外,其他人皆不足論?墒菑氖Y春生評點以及再寫一遍的要求來看,明顯更為看重這位新生,他頗不服氣,還有點酸溜溜的嫉妒感覺。
王橋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想象著讓胸腹的氣體下沉,再睜開眼時,不緊不慢地拿起毛筆,重寫了一遍《定風波》,在書寫時,他想象著蘇軾獨自一人走在雨中,在樹林中漫步,真正有了“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風骨。
蔣春生暗自評價道:“這個新生悟性高,不亞于雷成!彼麑①潎@隱于胸中,用平淡的語氣道:“這一次要好一些,作品的內容與詩的意境結合起來了。今年書協(xié)的作品展,小王的作品可以列于其中!
雷成頷首道:“知道了。”
一直以來,王橋對自己的書法自信心很足,寫出來總能得到喝彩,進校以來得到蔣春生指點,這讓他意識到自己確實存在著缺陷和不足,再次感慨道:“大學畢竟是大學,接觸人的層次高,能增加見識,開闊眼界,在其他地方,很難聽到如此真知灼見!
講座以及交流結束,雷成送蔣春生離開前,將王橋叫到身旁:“下午如果有空,三點鐘到協(xié)會來一趟,商量書法展的細節(jié)!
趙波是第一次參加與書法有關的活動,一件件風格各異的書法作品讓其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下樓后,大發(fā)感慨:“我是屁股朝天——有眼無珠,沒有想到袍哥居然是書法家,今天必須請客啊!
趙波層出不窮的歇后語總是能給大家?guī)須g樂,王橋笑道:“我的字一直寫得不錯,這個理由牽強,沒有說服力。”
杜建國是吃貨中的戰(zhàn)斗機,附和道:“青皮的理由夠強大了,我堅決支持。開學那天吃了老四川,回想起來做夢都在流口水,今天袍哥書法家請吃老四川!
王橋盤算著所剩資金,想到無論是否請客都改變不了資金的窘迫,干脆大大方方地說道:“就算請客也不在老四川,那個地方貴得咬手,換個地方。”
杜建國道:“老四川對面有一家特色小吃店,不知味道如何,我們今天去掃蕩一番!
“行,就在特色小吃店!痹诶纤拇▽γ媸且粯且坏椎男〕缘辏瑨熘疤厣〕浴钡恼信,生意向來不見得好,王橋在門口轉過幾次,只是沒有進去消費,今天恰好是良機。
三人從會場出來,直奔校外的特色小吃店。小吃店門前冷落,人影稀疏,走進大廳后,幾個服務員懶洋洋地坐著,沒有人過來招呼客人。
李末琳和陳秀雅母女在一樓餐廳里,桌上擺著蒸餃和抄手。
李末琳抽周末時間來見女兒,母女倆屁股剛坐穩(wěn),她就見到了最不愿意見到的人。她前些日子到監(jiān)獄探視,丈夫陳強得知王橋居然考上山南大學,嘴巴驚得閉不攏,連稱奇人。想起初到看守所的艱難日子,眼淚汪汪地說道:“當初再一看,如果沒有袍哥照顧,我的日子肯定生不如死,你要替我多謝他。沒想到啊,他居然能考上山南大學,袍哥是天生的老大型人物,前途不可限量!
盡管丈夫對王橋稱贊有加,李末琳仍然對看守所出來的男人深具戒心,嚴厲告誡女兒在大學期間不準談戀愛,也不準與王橋過多接觸。
見到王橋后,李末琳脆弱的心頓時揪緊了,她又不能假裝沒有看見,只得迎了上去,擠出笑臉道:“王橋,你們想吃什么,我?guī)湍銈凕c!
王橋同樣不太愿意跟李末琳坐在一起,道:“我和同學們來吃飯,還沒有商量好吃什么。你別管我們,我們上二樓!
杜建國眼睛一直在陳秀雅和李末琳身上打轉,上樓以后,道:“袍哥,你還藏得深,從來沒有說過認識陳秀雅!
趙波疑惑地問道:“剛才那位美女是你們班的?”
杜建國道:“陳秀雅是我們班的,性格內向,平時不怎么說話!
三人在二樓等了七八分鐘,才有一名面目呆板的服務員過來招呼。趙波發(fā)起牢騷:“我們等了十來分鐘,你才上來服務,難怪沒有啥生意!狈⻊諉T沒好氣地說道:“老板做這個店一直在虧,他早就不想做了,連我們的工資都拖欠,你說能有什么好態(tài)度!”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王橋頓時對眼前這個特色小吃店留了心。這個店位置極佳,場地條件也好,只是他原來的計劃是開一個二十來平方米的小餐館。特色小吃店樓上樓下至少兩三百平方米,前期投入絕對不少。另外還有誰來具體管理的問題,他是在校生,不可能天天守在店里,要管理這種中型店必須得另尋他人。
杜建國顧不得說話,一口一個蒸餃,吃得滿嘴是油,不亦樂乎。
趙波嚼著餃子,若有所思地問道:“樓下女同學的媽看到袍哥表情有點怪,既想表示熱情,眼神又有點冷,到底是什么關系?”
王橋原本以為趙波觀察力弱。這一句話出來以后,他明白趙波是燈下黑,只是對自己的事情糊涂,看其他事情還是挺準的。
杜建國咬著餃子唔唔地說道:“就是,就是。陳秀雅是我們班上的,我從來不知道袍哥和陳秀雅認識。是不是藏著秘密,說不定還是青梅竹馬!
王橋不想談及山南第一看守所那段歷史,道:“你們兩個不是居委會的老大媽,別疑神疑鬼。”
三個年輕人接連吃了五籠蒸餃,三碗抄手,杜建國還額外吃了一碗炒面。南方和北方都有炒面,味道各不相同。這一家特色餐館比較偏北方口味,習慣較重口味的山南本地人會覺得味寡。再加上特色餐館的價格普遍高于小面館,故此生意清淡。
王橋到前臺付錢時,一口黃牙的老板沒精打采地說道:“樓下那女的幫你們付了。”王橋試探著問道:“你這店要打出去?”老板翻了一個白眼,道:“我這餐館做得好好的,為什么要打出去,什么意思?”王橋道:“你這里的味道不錯,合我的胃口,如果打出去就可惜了!崩习宸潘闪司,恢復懶洋洋的神情,道:“暫時不關,能做幾天算幾天!
回到男生一公寓,王橋在門衛(wèi)室拿到吳重斌從上海寄來的信。憑著對吳重斌的了解,此信中肯定有晏琳的消息。
他拿著信沒有急于打開,斜躺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十多分鐘,這才打開信。信上果然講了晏琳的情況,“晏琳選擇在北京讀委培本科……以下是轉述劉滬的話:其實,晏琳心里還想著王橋,去北京上學前,特意到紅旗廠巴州辦事處坐了半天,王橋曾經寫的便條、信件全部都帶在身邊!
看完信,想起一意孤行的晏琳,王橋只覺得一股怒氣上涌,又無法發(fā)泄,只能惡狠狠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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