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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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像曹操這樣的英雄豪杰,也擺不脫凡人的弱點。銅雀臺——如此大興土木修筑銅雀臺,竟然只是為了滿足他一己的驕奢和虛榮,可見其日益滋長的驕慢,不能不叫人為之悲!”
“先生,這個且不去管他——可不可以先說說,你憑什么斷言只要送上區(qū)區(qū)兩個女人,曹操的百萬大軍立即便會兵鋒一轉(zhuǎn),改變侵吳計劃,回師北方哩?還是請先生快快進(jìn)入主題吧!”
周瑜忍不住再次催促道。
這也是魯肅此刻極想知道的關(guān)鍵。他臉上的表情像在嗔怪孔明:這種時候有什么必要細(xì)敘銅雀臺的奢華呢?
“若讓我那位朋友說起來還要精彩哩!我就只轉(zhuǎn)述個大概意思吧:聽說曹操仍不以銅雀臺為滿足,他還有一個更大的夢想哩,那便是將聲名遠(yuǎn)播的喬家二花養(yǎng)在 銅雀臺,花晨月夕,天天相伴,永享歡愛。聽說喬家二花大女兒名喚大喬,小女兒喚作小喬,其傾國傾城之美連亮這等人也早有耳聞。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想必曹 操也不例外。所以請都督不妨派人速速前往喬家,送上黃金,求得二花,送與曹操,曹操一高興起來,一定會延緩攻勢,如此則吳國免遭血刃便可保國土救國難—— 此乃范蠡送美女西施進(jìn)獻(xiàn)夫差而使其亡其國之計呀!”
周瑜面帶慍色,不待孔明說完便悻悻地問:“這是市井小民的說長道短之辭罷了,先生有什么憑據(jù)么,竟然也仿效這種街談巷議?”
“沒有確鑿憑據(jù),亮是不會這樣說的。”
“那請先生拿出憑據(jù)來。”
“曹操的次子名曹子建,頗有乃父曹操的風(fēng)采,善辭賦,能詩文,在文人圈子里久負(fù)盛名。曹操曾命他為銅雀臺作賦一篇,從此賦來看,正暗示有朝一日為帝王之時,必將迎二喬為此臺之花。這也可說是作為英雄情操而抒發(fā)的一種美好理想吧。”
“先生記得這篇賦?”
“亮喜愛其文辭靡麗,故時常背誦。”
“先生可否吟來叫我們也聽聽?”
“嗯,此刻正是夜深人靜,酒意微醺,令亮亦情不自禁想吟誦幾句哩。二位請再斟上一杯,且聽亮吟來一助酒興罷。”
孔明瞇起眼睛,注視著搖曳的燭光,俄頃,響起低吟的詩句。聲音低淺而朗朗,抑揚頓挫,緊扣聽者的神經(jīng)。
從明后而嬉游兮,登層臺以娛情。
見太府之廣開兮,觀圣德之所營。
建高門之嵯峨兮,浮雙闕乎太清。
立中天之華觀兮,連飛閣乎西城。
臨漳水之長流兮,望園果之滋榮。
立雙臺于左右兮,有玉龍與金鳳。
攬二喬于東南兮,若長空之蝦蠑。
俯皇都之宏麗兮,瞰云霞之浮動。
欣群才之來萃兮,協(xié)飛熊之吉夢。
仰春風(fēng)之和穆兮,聽百鳥之悲鳴。
……
突然,桌子底下傳來一聲“嘩啦”,原來是周瑜手中的酒杯已摔落在地上。他怒發(fā)沖冠,面色凝重。
“呀!酒杯碎了。”
孔明停止吟誦,提醒道。
周瑜早已怒不可遏,醉意甚濃的臉上怒氣似在燃燒,他大聲說道:“一只酒杯也可以預(yù)知天地之兆,此正如曹軍橫尸滿地的殘骸!先生,換一只酒杯,請再給我斟上一杯吧!”
“都督有什么不順心之事么?”
“曹操父子所作的《銅雀臺賦》,今晚我還是頭一次從先生口中聽到,辭句傲慢且不說,賦中對喬家二女流露出來的淫念簡直就是羞辱!我一定要叫曹賊這份野心受到點懲罰!”
于是一杯接一杯,周瑜不停地自己給自己斟酒,臉上的怒火像火燒一般激憤難收?酌鲃t故意以冷靜的語氣假裝非常詫異地問道:
“當(dāng)年匈奴之勢如火如荼,不時犯我中國,其時漢朝不堪其擾,天子只得忍痛將自己的愛女下嫁胡族之主,期以和親政策換取一時之安寧,同時臥薪嘗膽、厲兵 秣馬。元帝時王昭君出塞,遠(yuǎn)嫁胡地,不就是有名的例子么?為何今日國家面臨危篤,都督卻為了區(qū)區(qū)兩個民間女人而如此抱屈,甚至如此動怒呀?”
“先生難道還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喬家二女確實是民間女子,可是姐姐大喬已被逝去的先主孫策納為妃子,而妹妹小喬就是我周瑜的妻子!我妻子就是小喬!”
“啊!什么?原來喬家二女早已出嫁,亮真的不知道啊。罪過罪過!雖然是我不知,但剛才說的那些失禮的話畢竟冒犯了都督,還望都督務(wù)必見諒!瞧我這個人,居然說出如此荒謬無稽的話來,真是罪該萬死!”孔明一副惶恐得渾身發(fā)抖的樣子,連連向周瑜道歉。
周瑜則很是大度:“不,不是先生的錯。我原本以為只是街傳巷議的談資罷了,倒不去信它,可是聽了先生吟誦的《銅雀臺賦》卻不由得不信,曹操已經(jīng)公然揚 言,為了順?biāo)焖约旱囊靶,竟不惜將先主和我的妻室作犧牲!我一定要舉起破邪之旗,揮舞討伐之劍,率領(lǐng)我萬千水軍、強兵肥馬,不將他徹底擊破誓不罷休!”
“可是都督,古人說過,要三思而后行啊!”
“不!豈止是三思,究竟戰(zhàn)還是和,今日我不知道已經(jīng)靜心思考了數(shù)十次啊!我意已決,絕不會動搖了!想起來,我雖然不才,但是身負(fù)先主遺言所托,如今擔(dān)任東吳的水軍都督,平日的苦心操練研磨究竟是為什么?此身絕不會降服曹操那類賊臣的!”
“可是,返回柴桑鎮(zhèn)的眾將軍們一定會異口同聲地說,周將軍已經(jīng)跟主和派結(jié)成一伙了呀。”
“哼!那些人全都是懦怯之輩,我怎么可能向他們吐露真心話,先前只不過是為了探聽一下輿論的虛實才假意附和的,誰是堅持開戰(zhàn)的,誰是主張降服的,我得保持一定距離加以辨察,而且須摸清楚己方的士氣才行啊。”
“哦,真不愧是周將軍啊!”
孔明挺直了胸膛,露出一副肅然起敬的模樣。
周瑜繼續(xù)說道:“如今,只要集結(jié)在鄱陽湖的東吳兵船向長江出動,管叫怒濤飛濺,江水倒流,消滅那些不諳水戰(zhàn)的曹操水軍只是瞬間的事情!只不過,在陸戰(zhàn)方面我感覺要遜色不少,所以還須仰仗先生助東吳一臂之力哪。”
“只要都督有十分的決心,亮自然不惜效犬馬之力!我只是擔(dān)心吳國主君以及眾位重臣,不知他們決意如何。”
“先生不必?fù)?dān)心,明日到宮中參拜主公時,我會向主公進(jìn)言的,諸位大臣意見紛紜,根本不是問題。主公絕對是一聲號令!開戰(zhàn)的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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