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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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奇警探記了一些筆記,蒂蒂•華倫大多數(shù)時間都盯著我。
我用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的速度講完了我的故事,沒有華麗的收尾,只是說完了而已。我的喉嚨現(xiàn)在覺得很干,要是剛才喝了那杯水就好了。我很尷尬地陷入沉默,很清楚兩名警探都在盯著我。
“你們哪一年離開的?”道奇警探問,手里拿了支鉛筆。
“八二年十月。”
“你們在佛羅里達(dá)待了多長時間?”
我又盡力將清單從頭到尾羅列了一遍,城市、日期、化名。時間讓我對這些細(xì)節(jié)的記憶已經(jīng)有些模糊,我們是哪個月搬到圣路易斯的?我是在十歲還是十一歲的時候到了鳳凰城?還有那些名字……在堪薩斯,我們是姓瓊斯、詹金斯還是約翰遜?諸如此類。
我的語調(diào)越來越不確定,越來越有自衛(wèi)性,而他們還沒有問到關(guān)鍵問題呢。
“為什么?”我的地理課剛完結(jié),華倫警長就很直白地問。她攤開手,說:“故事很有趣,只是你從沒說過你家人為什么一直逃跑。”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父親從沒透露過任何細(xì)節(jié),他覺得擔(dān)心應(yīng)該是他的事,而我的事就是做個小孩。”
她揚(yáng)起了眉。我不能責(zé)怪她。十六歲的時候,連我自己也開始懷疑這套陳詞濫調(diào)了。
“有出生證明嗎?”她清楚地問道。
“用我真名的嗎?沒有。”
“駕照,社保卡?你父母的結(jié)婚證?全家福照片?你肯定有些什么。”
“沒有。”
“沒有?”
“原始文件會被人發(fā)現(xiàn),然后對你不利。”我聽起來像只學(xué)舌的鸚鵡。很長時間以來我都希望自己能是只鸚鵡。
華倫警長向前傾了傾身子,近得我都能看見她眼睛下面的黑眼圈、由于睡眠不足或許還有沒有耐心而導(dǎo)致的細(xì)紋和蒼白的面頰。“你到底為什么來這兒,安娜貝 拉?你什么也沒告訴我們,什么也沒提供給我們。你是想上新聞嗎?這就是你的目的嗎?你承認(rèn)了某個可憐的死去女孩的身份就是為了十五分鐘的名聲嗎?”
“不是這樣——”
“胡扯。”
“我已經(jīng)說過了,我只有幾分鐘的時間打點(diǎn)行李,我沒想到拿上我的剪貼本。”
“這么巧。”
“嗨!”我開始火了,“你想要證據(jù)?那就自己去找。你們才是該死的警察。我父親在麻省理工學(xué)院工作,拉塞爾•沃特•格蘭杰,去查吧,他們肯定有記錄。 我家住在阿靈頓橡樹街二八二號,去查吧,肯定也有記錄。去你們該死的檔案里去查吧。我們?nèi)以谖缫瓜,我他媽肯定你們也有記錄?rdquo;
“既然你知道這么多,”她針鋒相對,“為什么你自己不跟進(jìn)調(diào)查?”
“因?yàn)槲也荒軉柸魏螁栴},”我發(fā)火了,“我不知道我在害怕誰!”
我突然從桌子邊退回來,對自己的失去控制感到很厭惡。華倫警長緩慢地直起身,和另一位警探交換了一下眼色,也許只是要讓我惱火。
華倫站起來,離開了房間。我毅然盯著對面的墻,不想為取悅道奇警探而先打破沉默。
“喝水嗎?”他問。
我搖了搖頭。
“這樣失去了雙親肯定讓你很難過。”他小聲嘟囔著。
“哦,閉嘴。紅臉、黑臉,你以為我沒看過電影嗎?”
我們在沉默中坐著,直到門又一次開了。華倫帶著一個大紙袋回來。
她戴上一雙橡膠手套。她把紙袋放下,揭開袋口,從里面拿出一樣?xùn)|西。它并不大,是根精致的銀鏈子,下面掛著一個橢圓形的盒式吊墜。孩子戴的。
她把它放在戴著手套的手掌上,讓我看它的正面,有回旋的金絲鑲嵌。然后她打開它,里面是空空的橢圓形的兩半。最后她又把它反過來,背面刻著一個名字:安娜貝拉•M.格蘭杰。
“你能跟我說說這個項鏈嗎?”
我盯著項鏈很久,云里霧里一般,我認(rèn)真地在腦海中搜索著。
“這是個禮物。”最后,我小聲地說。我的手指無意識地?fù)芘业暮韲担孟耥楁溔匀粧煸谀抢,我的皮膚仍能感到那銀質(zhì)的冰涼似的。“他跟我說不能留著它。”
“誰跟你說的?”
“我父親。他很生氣。”我眨了眨眼,想要回憶起更多的細(xì)節(jié),“我不知道……不知道他為什么那么生氣,我確定我不知道。我喜歡這個項鏈,我記得它很漂亮。但我父親看到它時,卻讓我把它摘下來,告訴我必須扔掉它。”
“你扔了嗎?”
我慢慢地?fù)u了搖頭,我抬起頭看著他們,突然一陣害怕。“我走到垃圾桶旁邊,”我低聲說著,“但我沒法讓自己就這樣把它丟進(jìn)去。它這么漂亮……我想或許我應(yīng)該等等,他也許會改變心意的,讓我再戴一下。我最好的朋友出來看我在干什么。”
兩個警探都把身子往前傾了傾;我能感覺出他們突然而來的緊張,我知道他們現(xiàn)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多麗•彼得拉切利。我把項鏈給了多麗,告訴她可以借用,我想著自己以后還能拿回來的,可以在父親不在身邊的時候戴一戴。只是,再沒有以后了。幾個星期后我們收拾了行李,我從此再也沒見過多麗。”
“安娜貝拉,”道奇警探靜靜地問,“誰給你的這個項鏈?”
“我不知道。”我的手指揉著我的太陽穴,“一個禮物,放在門廊上,包在《花生》漫畫包裝紙里,給我的,但是沒有留言。我喜歡它,但是我的父親……他很 生氣。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當(dāng)時還有其他東西,一些小的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但是都沒有像這個鏈子那樣讓父親那么生氣。”
又是一陣沉默,然后道奇警探又問:“理查德•翁布里歐這個名字對你有任何意義嗎?”
“沒有。”
“博蘇先生呢?”
“沒有。”
“凱瑟琳•加農(nóng)呢?”
華倫對他投以一記突然的、敵意的一瞟。但是我不記得有任何意義,我也不知道這個名字。
“你們是在某具尸體上找到這個項鏈的嗎?所以你們才會認(rèn)為那是我?”
“我們不能對任何沒有結(jié)案的調(diào)查給予任何評論。”華倫警長飛快地說。
我沒有理她,我的目光仍然盯著道奇警探。“是多麗嗎?你們找到的是她嗎?她怎么了?請……”
“我們不知道。”他溫柔地說。華倫皺了皺眉,然后又聳了聳肩。
“確認(rèn)尸體身份要幾個星期,”她突然插嘴進(jìn)來,“現(xiàn)在我們還不能確認(rèn)任何事。”
“所以這是有可能的。”
“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