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流淚的維納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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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翌日,高翱風(fēng)風(fēng)火火,直撲“沁春園”餐館。
他和杜小姐相遇正當(dāng)她在雅座值班的時候,高翱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郎。
初次接觸,杜小姐談鋒犀利,妙語聯(lián)珠。但是熱情當(dāng)中透出冷漠,嫵媚中透了幾分憂傷,這個柔情似水的女郎,看見她使人聯(lián)想起《紅樓夢》中的小尼姑妙玉。
一曲意境纏綿的廣東音樂《小桃紅》旋律在舞廳中徐徐奏響,吸頂燈昏昏欲睡的柔光緩緩息滅,在夢幻的朦朧中,標致的侍者輕盈地走來,給每一桌點上燃燒的蠟燭,西裝革履的樂隊在大廳的一偶奏響了纏綿的樂曲,客人們紛紛從雅座里走出來……
高翱捷足先登走到娉娉婷婷的杜小姐面前。
“小姐!能請你跳舞嗎?”
她很有禮貌欠欠身:“當(dāng)然可以!”
“可是恐怕我跳得不好,踩了你漂亮的皮鞋呢!”高翱故意逗她。
杜小姐莞爾一笑,說:“沒關(guān)系,我可以帶著你,也可以這樣說,我們跟著感覺走!”她甜甜的細語,聽了讓人好似喝了蜜。
高翱贊道:“小姐!你真美!”
“是嗎?多謝奉承!”
“真的,認識你深感榮幸!”
“先生見多識廣,學(xué)識超群,很會說話。”
舞廳的角落里,球形的旋轉(zhuǎn)閃光燈;紅的、黃的、藍的、綠的、紫的……交熾在一起滾動著,大廳里一明一暗閃爍著,給人以迷離恍惚的感覺,激動人心的音響,揚抑頓挫的旋律,令人如醉如癡。
他們擁抱著,旋轉(zhuǎn)著,配合默契。
倩倩在這樣的場合之下,判若另一個人,她微笑著,踏著嫻熟而優(yōu)美的舞步,顯得既高雅而又不媚俗,既端莊而又沒孤芳自賞的神態(tài)。
舞會結(jié)束,又是卡拉OK,突然有人在下面大聲建議:
“歡迎曾榮獲全國業(yè)余歌手大獎賽一等獎的杜倩倩小姐來一首好不好?”
“好!”
下面立即響起熱烈捧場的掌聲。
杜倩倩不但臉蛋兒生得漂亮,而且有一副得天獨厚的十分悅耳的金嗓子,造物主總愛把先天的秉賦集中于一人。
杜倩倩矜持地走到臺前,拿起話筒,點點頭,說:“謝謝諸位!今夜我要唱一首新歌《告別在今宵》希望大家喜歡。”
幽婉、甜潤、憂傷而又帶點蒼涼的聲音,回蕩在大廳里。
為什么波折這么多?
為什么好事總多磨,
我們曾親密地手攜著手,
共涉淚水泛起的愛河,
我們曾蹣跚地相互攙扶,
踏過多少人生的坎坷
今天我們無奈在此分手,
默默跋涉在愛的荒漠
若你問我還有什么心靈的企盼?
請將夢還給我!
請將夢還給我!
歌聲如泣如訴,蕩氣回腸,如痛苦的呻吟,惆悵的嘆息,芳心欲碎的感慨,肝腸寸斷的飲泣,流瀉出一腔憂怨、凄婉的幽情,勾勒出她內(nèi)心深處的創(chuàng)傷。
倩倩唱完歌,回到雅座,高翱看見她眼圈兒有點兒紅,知道她唱歌動了真格,就點了兩份“巨無霸”,兩杯橙粒,服務(wù)小姐送菜時,送來兩客晶瑩透亮的食品。
杜倩倩抿著嘴兒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讓你破費了,點這么昂貴的食品。”
“昂貴?每客多少?”
“這是燕窩蓮子冰糖湯,叫‘紫燕穿蓮’每客300元呢!”
高翱大吃一驚,連忙對服務(wù)小姐嚷道:“小姐!你送錯菜了,我沒有點這道菜呢!”
服務(wù)小姐很年輕,滿臉的孩子氣,她含笑很有禮貌地說:“先生!我沒有送錯,是8號座那位先生叫送過來的,他已經(jīng)買單了。”
“8號座?誰?”
服務(wù)小姐輕啟朱唇,嫣然一笑,小嘴向著雅座一努,說:“就是他——”
高翱順著他努嘴的方向望去,雅座的椅子上,西裝革履,端坐著盧浣生。
盧浣生見高翱看他,站起來走到高翱面前,客氣地說道:“高大隊長!真是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剛才我到倩倩的宿舍找倩倩,有人說她出來了,我估計她一定是出來跳舞,果然,在舞池里找到她,當(dāng)時你們正玩得開心,我不便打擾,現(xiàn)在由我做東,請高大隊長賞面,交做朋友。”
杜倩倩怫然不悅,拂袖而去。
高翱驚詫地問:“你和倩倩——”
“哦!倩倩是我的妻子,我們結(jié)婚一年多了,可是現(xiàn)在分居了,她正鬧著離婚,干我們這一行的真難,一天到晚在外面跑,顧不了家,造成夫妻感情淡漠,于是就有一些小人就乘機而入……”他的目光毫無掩飾地注視著高翱,燃燒的眸子深不可測。
高翱非常尷尬。
盧浣生從侍者手中接過一杯雞尾酒,一仰脖子,一口而盡,聳聳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高大隊長,你動作真快,干得不錯啊!”
高翱氣憤地離開了大廳。
二
是的,倩倩給高翱留下深刻的印象,她太美了,即使是不打扮,也是美得使男人心慌意亂,她具有一種冷峻、憂郁、靜穆的美。
翌日,高翱來到沁春園的職工宿舍,倩倩自從向盧浣生提出離婚后,她就搬到沁春園的職工宿舍居住了,高翱到達她的宿舍時,她正去游泳回來。沁春園是一個星級大飯店,內(nèi)有設(shè)施良好的游泳池,想去游泳十分便當(dāng)。
這時,倩倩坐在梳妝臺前,她略施粉黛,輕描蛾眉,肌膚瑩澤,幽眸含怨,穿著一套湖青嫩綠的連衣裙,裙長不及膝部,這樣由冷色調(diào)嫩綠包裝,給人以柔情似水的感覺。
這姑娘既有舞蹈演員的活潑奔放的氣質(zhì),又有維納斯般的溫馨靜穆的迷人。
此時她坐在沙發(fā)上,拿出綺麗絲長襪穿上,這種高級絲襪,透明度和純度都極高,配上依稀的鑲嵌的微型水鉆,令她的一雙勻稱、修長、白嫩的長腿,奪目生輝。
她看見高翱到達她的宿舍,滿臉冷漠的表情,也不讓座,只是呆呆地望著。
她是聰明人,自從她知道高翱是個警察之后,已察覺到他來找她的企圖,因此她對他敬而遠之。
高翱見到她,心中漾起了一陣興奮的漣漪,他心里想,也許她能解開我心中的疑團吧!
“杜小姐!我們又見面了!”高翱說。
“對不起,我討厭警察!”
“討厭警察?干嗎又找個警官做丈夫?”
“命中注定的,懂嗎?一失足即成千古恨,現(xiàn)在分居了,正準備離婚。”
“為啥要離婚呢?你是不是認為干我們這一行的,只是一群大老粗,大傻帽,沒教養(yǎng),缺乏人情味,沒勁!”
“各方面都有一點兒吧!但是我不說!”
“為什么?”
“警察幫警察,我才不愿意談話被人錄音去,作為日后整我的材料!”
“哈哈……哪能呢?你多心了,請你查一下我的手提包好了,里面沒有什么微型錄音機或是竊聽器什么的,我只是作為一個朋友來看看你,警察也是人嘛,也需要溝通和理解,也要有真摯的朋友,你說是嗎?”高翱坦率地開懷大笑著,一面打開自己的手提包。
倩倩也笑了,真誠開懷地笑著,笑得恬靜,一對漆黑的眸子閃耀著清澈的光芒。
氣氛融洽多了。
“警官先生!你想知道什么?你問吧!”
“倩倩!那天你唱那支《告別在今宵》真好聽,是那盤唱碟的?”
“是我的一個好朋友創(chuàng)作的新曲。”
“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我很想認識這個天才的音樂家。”
“什么天才的音樂家!同我一樣,一個打工妹。”
“打工妹?她叫什么名字?”
“她原名叫冷艷玲,前年買了一張出國護照,出國后改名陳麗莎。”
“你很熟悉她?”
“當(dāng)然!她是我高中時的同班同學(xué),又是同村的,我們一起出來打工,是知心的朋友!”
“她出國后,經(jīng);貒瑢Π?”
“她出國后,在海龍跨國旅游公司做導(dǎo)游,因工作關(guān)系,她每次都從泰國帶觀光客人回國觀光,觀光完畢,又隨船送觀光客出國,周而復(fù)始,來往于我市和曼谷之間。”
他們坦率地談著,高翱有點喜歡這個姑娘了,她真誠、純情、坦率、沒有做作,直覺告訴他,她絕不是他苦心孤詣要尋找的人。
她看見高翱呆呆地望著她,她拉開抽屜,取出一本《春之聲》雜志,翻開一頁,說:“艷玲不但會創(chuàng)作歌曲,她還是一個業(yè)余作家呢!”
“哦!她是個業(yè)余作家?”
“我不騙你,她還經(jīng)常發(fā)表小說,這里發(fā)表了一篇,你看——”
高翱接過來一看,選題不錯。
邂逅(小小說) —冷艷玲作-
人生好比旅游,如果你不時回頭瞧瞧,你會看見很多東西,要是你只顧匆匆趕路,你會什么也看不見! ——題記——
我重返故鄉(xiāng),重游故鄉(xiāng)鴛鴦湖。
暮春的鴛鴦湖是多么沁人脾肺,淙淙流淌的河水,水色瀲滟,靜靜的河灣,碧波蕩漾,一泓清澈得近似透明的湖水,在和煦的陽光照射下,泛起了波光粼粼的漣漪。
今天我非常愉快,短短籠罩在我心頭的烏云被風(fēng)吹得無影無蹤,我的心,清凈得像天上的萬里無云的碧空。
我感到十分的幸運,我終于有機會帶著客人來游覽故鄉(xiāng)的明媚風(fēng)光。我人趁這機會尋覓我夢中那依稀的芳草地。
我在河邊獨自踟躕著,一個高瘦的男人和我擦肩而過,多么熟悉的身影,我的心,怦然激動起來,是他!冤家路窒窄,這怎么可能呢?3年前,他就調(diào)回B市,但是我相信我的眼睛,他依然是那個模樣,
佝僂著腰慢里斯條的步伐。
唉!生活有時給人安排了純屬多余的邂逅,有時又導(dǎo)演出讓人尷尬的重逢。
不錯!是他!我相信,即使是在萬頭攢動的鬧市里,相隔了一個世紀,會認出他來。
這個沒出息的窩囊廢,我和他結(jié)婚3年,我欠了我多少情?多少的債,后來離婚了,在法庭上,我坦然告訴他,沒有他,我會生活得更幸福。在這個世界上,我會混得比他更好一萬倍。他最后含著眼淚同意我離婚,但是唯一的要求就是求法庭判女兒茵茵給他。
離婚后,聽說他已回B市,怎么他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在鴛鴦湖?又回到那芳草地?我的心油然而生,涌起一股莫名的憐憫和關(guān)切,我想看看他,因此,就尾隨著他,快步追上去。
他快步走著,喧鬧的蟲鳴和潺潺的流水聲響著,一條攔河大壩橫在河中間。夏雨初睛,河水漫過大壩,從壩頂奔騰直下,形成一簾壯觀的小瀑布,跌落一泓深潭里。
他已涉水過河,走上大壩,我快步跟上,我提心吊膽走著,腳下是滑溜溜的青苔,我心寒膽怯,一陣白浪涌來,波浪爭先恐后沖我而來,我仿佛聽到大自然的怒吼,我驚愕住了,激動得流出眼淚,身子一個傾斜,一個趔趄,撲通一聲,滑倒在大壩上,隨著水流,滑向深淵……
我拚命掙扎,大喊:“救命——”
突然,有一雙手拉住我,并迅速把我抱上河岸,我睜開眼睛一看,呆住了,我站在我面前,目光關(guān)切地注視著我。
初夏的太陽發(fā)出熱力,照著蒸發(fā)出白蒙蒙水汽的河面,湖灘沿著湖岸伸延,湖岸上一片郁郁蒼蒼的幼樹,一片新綠。
我躺在林子里感到一陣冷透骨髓,渾身瑟瑟發(fā)抖著,一陣委屈,我嚶嚶地哭了起來。
他在林子里搜集一些枯柴干草,燒起一堆篝火,火焰噼噼啪啪直響,冒出裊裊的青煙。
我迎著他的目光,呆呆地站著,他說:“喂!他冷得嘴唇發(fā)紫,快來烘烘衣服吧!”
他順手把他的一件干衣服丟給我,在火光的映照下,他剛毅倔強的臉孔,兩道濃眉下,一雙深邃而含蓄的大眼睛,顯示出一個盛年男子陽剛的魅力。
“你不是已經(jīng)調(diào)回B市了嗎?“我問。
“嗯!爸爸去世了,我已用不著呆在B市。“
“可是你還有媽媽,你是獨子,你媽媽時刻盼望你在她的身邊。“
“其實媽媽只是想要我在她身邊,并不一定要求我在B市,我又回到鴛鴦湖了,開了一間石雕工藝廠,我連她一起帶來了,她現(xiàn)在生活得十分愉快。“
“你的作品不是在法國巴黎展出了嗎?你又發(fā)表這么多雕刻藝術(shù)的專著,可謂功成名就,你好不容易才能離開這窮鄉(xiāng)僻壤,干嗎你又回來呢?“
你別忘了,我是學(xué)石雕的,石頭是我的事業(yè),這里的石材是這么的豐富,人們又是這樣的窮,B市雖好,可是沒有石頭,我呆在那里干啥?“
我愕然了。
河對岸有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她戴著太陽帽,背著一只網(wǎng)袋,撿了一網(wǎng)袋各種各樣的石子,她清亮的嗓子高聲地呼喊著:“爸爸!快過來,這里有很多很多好看的雨花石呀!“
我心里一震:“啊!茵茵!我的女兒!“
我想哭、想喊。但是茵茵不認識媽媽了,她只顧搖著她的小手,招呼著她的父親。
。∵@此日子,他們父女倆是怎么渡過來的。
我戀戀地望著他們父女倆的身影,我心里痛楚,這些年月,大概能夠照亮他那可憐而卑微的命運的,就是這顆無比燦爛、無比清越的晨星……
天真幼稚的童音,掠過我心中荒涼的沙漠,他們父女倆走了,消失在那濃蔭之中,消失在那像林蔭一般朦朧的記憶里。
陡然間,我的嘴想喊,但是喊不出聲音,我只感到口里一陣苦澀,頭發(fā)上的水順著臉頰流入嘴里,其中大概摻雜著我大顆大顆的眼淚。
高翱啪地合上雜志,說:“文筆清新流暢,情真意切,小說寫得不錯哇!
“其實她是寫她自己!”
“她怎么啦?”
“她也離婚了!”
“她的前夫是誰?”
“就是沈秋雨,鴛鴦湖石雕工藝公司總經(jīng)理。”
“!就是我市著名的青年藝術(shù)家,大名鼎鼎的沈玩石!”
“對!就是他!他的筆名叫沈玩石!”
高翱:“從她寫的小說來看,直到現(xiàn)在,她還是深深愛著沈玩石的!”
杜倩倩深深嘆了一口氣:“唉!命運真是不可捉摸,人的頓悟?qū)嵲诔蓡栴},生活之中,有許多東西,當(dāng)你擁有它的時候,沒有什么感覺,并不希罕,但是當(dāng)你一旦失去它的時候,卻又感到它無比的珍貴,為失去它而握腕嘆惜,甚至悔恨終生!”
“冷艷玲參加國際販毒集團,前星期六,被同伙殺害了!”高翱平靜的說。
杜倩倩靠在窗邊,兩只瘦削的肩膀,劇烈地抽蓄著,喉嚨里響起陣陣喑啞音,她哽咽地說:“我知道,她早晚會有這么一天的!”
“她的活動你知道嗎?”
“這類的事,她如何肯告訴我?有一次我問她,為什么老是有一個男人打電話找她?她嘆口氣說,沒有辦法,她只是幫人談一筆生意!”
“你沒問她,這個朋友是誰嗎?”
“問了,她說,這是一個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人!”
“每次回國,她都是住在你們沁春園?”
“嗯!這里畢竟是她工作過的地方,又有我這個好朋友在這里,做什么都比較方便!”
“他經(jīng)常到你家里作客嗎?”
“嗯!她愛游泳,每次來都要我陪她去游泳。”
“據(jù)你所知,請你談一談冷艷玲的情況好嗎?”
杜倩倩沏了一杯濃茶,放在高翱面前,說:“好!說來話長,你聽我慢慢地從頭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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