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節(jié) 太陽鳥隨風(fēng)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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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再說在中泰邊境的河口鎮(zhèn),的酒窖里,酒窖里燈光昏暗,隱隱約約有人影在圍成一堆,正是商量如何偷渡出境的事宜。劉劍橋舉著一支燭光搖曳不定的蠟燭,華倫、英順、何大奇和高升緊緊地圍成一個圈子站著,華倫依著酒壇,立在他們后面不遠(yuǎn)的地方。
“請諸位對對手表,現(xiàn)在是午夜12點(diǎn)整。” 劉劍橋宣布說。
他們在昏暗的燭光下瞇起眼睛看表。
“7點(diǎn)30分天就會黑下來!” 劉劍橋繼續(xù)說道:“3點(diǎn)30分我們開始從這里行動,4點(diǎn)10分可望到瀾滄江邊。從金洪我們直奔河邊,我們將取小道前進(jìn),因為道路不好,這可能要慢一點(diǎn),但是大伙得注意,行動要迅速保密,不得暴露自己行動。”
他打開一張地圖,把它攤在水泥地上,大家一起蹲下身來看地圖。華倫也離開酒壇,往前移動幾步,站在英順身后,弓著腰看起地圖來。幽幽燈光下,眾人觀看這張瀾滄江中泰邊境的地圖。
劉劍橋拿著一支鉛筆,在地圖上畫了一條線。“我們現(xiàn)在在這里,到了這一帶地方,我們將下車步行。在那兒,你們會遇見一個叫桑蓬的人,他會把你們帶到約定的馬蹄灣。大約經(jīng)過一個多小時的步行,你們就可以到達(dá)目的地。到達(dá)江灣的時間不會超過10點(diǎn)30分。”
劉劍橋在地圖上畫了個“×”,然后說道:“這兒就是聯(lián)絡(luò)點(diǎn),非常隱蔽,又跟外界隔絕。在你們背后的山上,有一個崗哨,還有一座燈塔。午夜12點(diǎn)鐘以前,崗哨將向快艇發(fā)出三次信號,每次信號之間相隔五分鐘。到時候,快艇會從蘆葦叢中出來,發(fā)出收到信號的通知。與此同時,有一批人將分乘一艘橡皮船,劃到岸邊接你們上船。大家聽清楚了沒有?”
“我們就這樣上那快艇?”華倫問道。
“是的!我們上了走私船,就將它奪過來,利用走私船買通的關(guān)系,天亮前,就要通過泰國邊境水上的關(guān)卡。” 劉劍橋胸有成竹地說。
“通過泰國的水上關(guān)卡檢查放行后,我們又如何行動?” 華倫再問。
“其他他棄船從陸路返回來,華仔你與英順姑娘,裝扮成一雙泰國僑民,伉儷情深,就以夫妻身份,混入旅客中出去!”
“公開地搭班輪船到曼谷去。”英順姑娘憂心忡忡地問。
“可是我倆沒有船票,成嗎?” 華倫也附和地說。
“你們放心吧!這我安排好了!”劉劍橋從衣袋里掏出兩張船票:“這是兩張“圣瑪麗號”的船票,你倆可公開上船,但一定要裝出是一對情投意合的戀人,不要驚慌,到了泰國,我們還有人接應(yīng)你們,你們就安全了。一切我都安排好了。盡管放心。”
在場的人都點(diǎn)了點(diǎn)頭。
劉劍橋又問道:“大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嗎?”
華倫:“我們奪船時,能開槍嗎?”
劉劍橋搖搖頭:“絕對不能開槍,因為這里離鬼子崗哨不遠(yuǎn),鬼子聽到槍聲,就會出動,甚至封鎖江面,即使我們奪得走私船,鬼子封鎖江面,我們沒法沖過封鎖線,所以,今晚,必須悄悄行事。”
蒙麗:“今晚我們行動,動作要快,敵人在明處,我們在暗處,我們奪船后,就乘這艘走私船,闖關(guān)!”
在一間豪華的酒店里,一只巨大的留聲機(jī)的喇叭,高高昂起,發(fā)出抒情的樂曲聲。旁邊的舞池里,影子隱隱約約,一雙雙舞影,正是翩翩起舞。雅座里,劉劍橋和華倫對坐喝酒,他不時看著遠(yuǎn)處墻上的大鐘。
墻上的大鐘,的嗒的嗒地走動著。接著發(fā)出洪亮的報點(diǎn)鐘聲;當(dāng)!當(dāng)!當(dāng)……響了九下。
劉劍橋這時坐在雅座里,自言自語:“桑蓬這海盜,怎么還不來,再等五分鐘鐘,要是他還不來,我們便不等了。”
華倫搭腔說:“我們既然來了,就耐心再等一下吧?”
突然,簾外有人問:“這兒有人嗎?”話音剛落,只見一個肥豬般的男人,已經(jīng)揭起門簾,走了進(jìn)來,坐在華倫華倫對面的椅子上。他頭上端端正正地戴著一頂滑稽可笑的巴拿馬草帽,布朗族的服飾比較簡樸,對襟無領(lǐng)的上衣,又寬又大的長褲,上衣和褲子都是黑色,頭上纏有黑頭巾。那張過于肥胖的臉就些年輕人,象一德國大猛犬的臉,他叫桑蓬,泰國走私販鴉片船主。他們?nèi)艘黄鹱哌M(jìn)飯館,找了個僻靜的隔間坐下,要了幾瓶糯米酒。華倫仔細(xì)端詳著桑蓬,只見他口叼煙斗,滿臉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劉劍橋悄聲對華倫介紹說,他的福壽號是一艘快速、平穩(wěn)的小汽艇,船上共有三名船員,這船的證書上寫的公開的終點(diǎn)港是河口,實(shí)際抵達(dá)越南。華倫還被告知,桑蓬熟悉這一帶的航線,已經(jīng)運(yùn)送過兩批中國逃亡戰(zhàn)俘。
桑蓬一手捧著一碟燒鴨,說:“哎喲,這不是劉所長,幸會!幸會!”
“你小子讓我好等啊!” 劉劍橋壓低嗓子說。
“劉所長,今晚你約我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桑蓬得意的樣子。
“你先坐下吧,不坐下怎么談?”劉劍橋指著一張椅子招呼著。
桑蓬坐下,端著一杯酒。他喝了一口酒,撿起一塊煙檳榔,扔進(jìn)嘴里,不停地嚼著。他那嘴長在滿是橫肉的下巴上方,看上去只是一條縫。一雙眼睛也象是嵌在兩塊厚厚的垂肉上的兩條縫兒,看來不使勁,眼是睜不開的,他穿著一條皺皺巴巴紫色泰國男裙。
桑蓬客氣地將盤子里的嚼煙遞到劉劍橋面前,熱情的相邀:“劉所長,賞一賞如何?”
華倫好奇地問:“這是什么玩意兒?”
“這是嚼煙呀!嚼煙是布郎人的嗜好,兩位不妨賞一賞!”
“我沒習(xí)慣這玩意,會嗆死我的。” 劉劍橋搖搖頭謝絕。
華倫拿起盤子里的煙檳榔仔細(xì)瞧著,鈹著眉頭:“這黑不溜秋的是什么東西。”
“哈哈哈……這是嚼煙,是本地一種叫做‘割該’的樹皮,摻著石灰和煙草,放入嘴里慢慢兒嚼,味道不錯!” 桑蓬再次將煙遞過來。
華倫好奇地說:“我來試試。”但是他被劉劍橋止住了:“不要亂吃東西,這玩意,會染黑你的牙齒的。”
華倫調(diào)皮地伸出舌頭。
“你倆在此干什么?找女人嗎?我給你介紹,哈!滇西這地方,好山,好水,盡產(chǎn)美女,大奶子,豐屁股,白嫩的臉蛋,細(xì)細(xì)的腰肢,床上功夫保證是一流的,你會樂而忘返的。” 桑蓬淫蕩地介紹。
“我沒興趣,我在等人,有事情。”劉劍僑用泰語話對他說。
“ 哈桑不來了,他……嗯……有事,給耽擱了。”
桑蓬點(diǎn)起一支香煙,那支小小的香煙和他那碩大的面龐相比,幾乎看不見了。桑蓬一邊慢吞吞地噴著煙霧,一邊用眼睛打量著劉劍橋。
劉劍橋向華倫做個手勢,裝出起身要走。
“我是你的話,才不會走呢。只要我喊一聲,你就休想跨過人行道一步。” 桑蓬平靜地說。
“你在威脅我?” 劉劍橋轉(zhuǎn)過身來,兩眼盯著他。
“嗨!看你說到哪去了呢?我倆歡聚,機(jī)會難得!”桑蓬一連兩口把一杯酒喝個精光。他將手指關(guān)節(jié)弄得掙格作響,然后,用哮喘病人常有的呼哧呼哧的聲音問:“你們打算逃出滇西,對不對?”
劉劍橋與華倫閉口不答。
劉劍橋似乎看出他心頭的不快,指著華倫給他介紹說:“先生!這位是寶玩齋的熊掌柜嗎?今天晚上他就要開航到泰國去,你能為他服務(wù)嗎?”
華倫應(yīng)付地說:“是的,我會給你多多的錢的。”
桑蓬一怔,應(yīng)付地微笑著說:“我過去,坐過劉先生國民黨的監(jiān)獄,過去是朋友,今天更是朋友。今天能為先生效勞,深感榮幸!”
“幸會!幸會!過去不敬之處,望桑老板多多包涵!” 劉劍橋也調(diào)侃著。
“嗨!我們總不能就這樣站著談生意吧!”
劉劍橋觀察周圍,低聲說:“我們先找個雅靜的地方,邊吃邊談,我做東,怎么樣?”
“好!恭敬不如從命!我同意!” 桑蓬答應(yīng),又問道:“看得出,你是想搭條快艇去泰國;蛟S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我是泰國公民。滇西大戰(zhàn)就要開始,我想回國!” 華倫應(yīng)道。
“小伙子,我的船已經(jīng)來往泰國十二年了,誰是泰國人,我一眼就能認(rèn)出。哈哈哈……你是泰國人,能不知道嚼煙為何物?” 桑蓬一臉喜皮笑臉的樣子。
“那好吧,就算他是中國人,想到泰國避難,給錢你也不干?” 劉劍橋調(diào)和著,氣氛和諧多了。
“嗯,這才象話。但看你能給多少錢羅?”
桑蓬那人舉起手來,示意侍者再來一瓶克拉西酒。
華倫左顧右盼,真想尋個機(jī)會脫身?删褪遣恍,周圍全是密探。
“哎,”那個胖子桑蓬又說:“我猜想,你八成不打算再在這個美麗的滇西呆下去了。”
“你想耍什么鬼花招?”劉劍橋厲聲問道。
“鬼花招?我的老伙計,我叫桑蓬•切斯尼,堂堂的泰國貨船‘福壽號‘船長。你有沒有乘坐過我的船?嘿,棒極了!又快又穩(wěn),保證你不會暈船。”
“你是泰國人……”華倫問道。
“好!就算我不是泰國人,但我就喜歡泰國,泰國人很義氣夠朋友。”桑蓬又吞進(jìn)一塊燒鴨,咂著嘴,還把手指伸進(jìn)嘴里,按住骨頭,好把鴨肉啃光。
不一會兒,侍者把酒送了上來。
“我不過想撈點(diǎn)外塊。我非常樂意幫助他們這些年輕人。” 劉劍橋裝出不經(jīng)意地說著。
“我除了洗耳恭聽外,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你得說說你的船的航線,讓我心里有底呀!”華倫裝出著急地問。
“我是一貨船船長,專跑曼谷到香港的航線,我知道哪兒是布雷區(qū),知道海上巡邏時間,也熟悉泰國出海的航線。”
“就依你說的,你打算要多少?”插話問道。
“你打算付多少錢?”
“我心中無數(shù)。”
“你得付……嗯,多少人?”
華倫舉著三個指頭說:“我和一個妹妹!不有一女仆”
桑蓬笑逐顏開,說:“這樣吧,每人一百,湊個整數(shù),三百袁大頭,怎么樣?”
“我可沒那么多光洋。”華倫為難地說。
“錢?小事一樁。說來正巧,我認(rèn)識一位朋友。這人可好了,他太愿意替你支付這筆費(fèi)用了。”
“你在威脅我?” 劉劍橋瞪眼望著他。
“老朋友,我敢嗎?你目前是皇軍的紅人呀!” 桑蓬兩手一攤,委屈般解釋。
劉劍橋不屑地笑笑:“諒你也不敢!”
“聽我說,大只佬,我知道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你先把我送到一家泰國人家,借由支付盤纏,敲他的竹杠,到時連個船影也不見。然后,你再把我送到警察局那里,又可以拿到一筆賞金。一舉雙利!”華倫也插話進(jìn)來。
“嗨!小伙子,看你說到哪去了?”桑蓬舉起肥厚的肉手,表示抗議:“我看出來了,你跟一些—— 呃—— 三不四的人一道干了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了……現(xiàn)在走投無路,想急于逃跑”
劉劍橋冷冷地又說了一句:“我看你不象個可靠的人。”
桑蓬扭曲著那張胖臉,叫人看了還以為他在笑哩。華倫探過身子。“桑蓬先生,我決不會相信你。請你識相點(diǎn),讓我走。”
“坐嘛,年輕人,坐嘛!”他邊喘息邊說道。
稍頃,桑蓬呷了一口酒,粗短的手指不緊不慢地敲擊著桌面。
華倫心中不悅。
桑蓬緊緊地咬著牙:“既然這樣,我就打開窗子說亮話吧;蛟S,等我把情況講得更……這個……更明朗點(diǎn),你就會……”
“那就快說。”劉劍橋性急地說。
“你到這兒來是找尼科接頭的,可惜,尼科也罷,走私船也罷,都幫不了你的忙。渡邊少佐和他的中國朋友吳登茂了解你們的一舉一動。你聽說過渡邊少佐嗎?”
劉劍橋:“聽人說起過。日本情報部的課長,怎么樣?”
華倫點(diǎn)點(diǎn)頭,不得不承認(rèn),桑蓬的消息十分靈通。
桑蓬:“男子漢,大丈夫,說話辦事就講信用。我對政治不感舉趣,我感興趣的是錢,愛的是光洋,在我眼里,你就是亮閃閃的袁大頭,而且還是數(shù)字不小的一筆呢。至于你是什么人,我不管!”
劉劍橋:“媽的,你為什么不去搶銀行?”
桑蓬微微一笑聳聳肩:“去干那個爛行當(dāng)?目下銀行也沒多少錢,還是搞偷渡有油水。”他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你想發(fā)泰國人的財?”
“老伙計,到美國定居避難,如今風(fēng)靡一時。在有些地方,人們還把我當(dāng)成一個了不起的有功之臣呢。”
“憑什么說你不會騙人?”華倫插話問。
“憑什么?就憑我這張老實(shí)憨厚的臉!你想到泰國,只有我能幫你的忙。但你們得乖乖付錢!”
華倫忍不住笑了。
劉劍橋心里想:桑蓬無疑是個老滑頭,但他消息靈通。依靠他,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的希望還是有的。好事多磨,何不跟他磨磨,反正也沒什么害處。
劉劍橋:“談?wù)勀愕拇蛩惆伞?rdquo;
“好極了,看得出你是個極善判斷的人,劉所長。請你初八上船,我的‘福壽號’已經(jīng)資助許多人逃難出去了,他們均已平安抵達(dá)美國,這個我要給他再加上你們。”
“你如果騙我,可曉得我會對你怎么樣吧?’
“劉所長,看你說的,不曉得,請你說吧,怎么處置我。”
“我會宰了你。”
桑蓬長嘆一聲,玩世不恭地說:“老伙計,你這樣做豈不太過分,也完全犯不著嘛。難道你忘了對面馬路上還站著兩位先生嗎?”
劉劍橋朝桑蓬身后一看,只見兩個身穿傣族服裝的便衣,正靠著墻角假裝聊天。
“劉所長,你也知道,我并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劉劍橋冷冷笑:“我知道你有后臺了,黑白兩道都吃。你盯梢我啦?”
“劉所長,我敢嗎?這都是偶遇,要是你能動動腦筋,想想辦法,我看不難把他們甩掉,他們都是蠢豬。好罷,星期六在瀾滄江再見。”
桑蓬站起來蹣跚而去,這時,劉劍橋的臉露出笑容。
翌日晚上,也是這間飯店里,桑蓬與吳登茂對面坐著,邊吃邊聊。
“我有一個好消息……”桑蓬一面用手指輕輕敲打桌面,一面望著吳登茂,拿不定主意。“這很危險,非常危險……”
“你怎么啦?”
“我收了劉所長的錢,又把情報賣給你,他會殺了我的。”
“對我來說,不也很危險嗎?”吳登茂反問道。
桑蓬喘著粗氣說:“我得想一想。”
“你想什么?還不是為了錢嘛,你說出情報看值不值的我花錢。”
“答應(yīng)也好,不答應(yīng)也好,反正他們要在四十八小時之內(nèi)動身。”
“快點(diǎn)說,真拿你沒辦法,老伙計。你不是為了錢嘛……” 吳登茂急不可待。
“正因為這樣!”
“所以,我才來找你商量的呀。聽說你愛錢如命,是個財迷。” 吳登茂不客氣地說。
桑蓬呵呵地笑起來,肥胖的下巴跟著一上一下地顫動。“就這樣定啦。”他最后拍了板。“不過,你得把日本人賞給你的錢分給我一半。”
吳登茂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行!”
“ 一言為定。這是一份最新的情報。太陽鳥和美代現(xiàn)在河口,具體在什么地方,不得而知,因為渡邊少佐打了那場伏擊戰(zhàn)后,我還沒見到過他,美國快艇將在四十八小時內(nèi)接走他們。”
桑蓬繼續(xù)說:“現(xiàn)在我把他們從金洪出發(fā)的路線以及與快艇會合的地點(diǎn)給你。”
“你們打算怎樣讓他們離開滇西的?”
“這是個難題,吳先生,見不到太陽鳥能和劉劍橋,我是無法知道這些情況的。”
桑蓬兩邊收錢,想到即將到手的光洋,又呵呵地笑了。他把胖手伸到桌面上。
吳登茂朝他瞥了一眼,遲疑了一會,才和他握了握手。
“老伙計,別忘了,將日本人獎賞給你的錢一半錢歸我。” 桑蓬從椅子里站起來,提醒他。
“告訴我,老伙計,你為什么要這樣做?收了劉劍橋的錢,又把他賣給我?” 吳登茂質(zhì)問道。
“因為他們不可能成功。日本人已將滇西圍成鐵桶一般,渡邊知道我如此這般,他會活活剝我的皮的,你自己走好,恕不相送。”桑蓬喘著氣重新坐進(jìn)椅子里:“心臟不好,老伙計,心臟有毛病,我先走了!”
吳登茂瞇起眼睛,望著這肥胖的身軀,走出走出房門。
吳登茂剛走,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吳哥,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他坐在雅座席上,他抽著水煙,室內(nèi)響起咕嚕咕嚕的響聲,桌上上已經(jīng)上好了菜,顯然他在等人。
一個頭戴禮帽、身穿便衣的男子門外走了進(jìn)來。他是渡邊。
吳哥起身讓坐:“哦,你來啦,可真準(zhǔn)時!”
“坐下!別客氣!” 渡邊點(diǎn)點(diǎn)頭說。
“我等得焦急!”
“情報呢?”渡國劈頭便問:“叫你監(jiān)視吳登茂,你拿到情報了沒有?”
吳哥報告道:“嗯,拿到了。地下組織將一千塊光洋已經(jīng)給他了,桑蓬協(xié)助他幫人出逃撿錢。”
“八格!這人口販子,我饒不了他!”
渡邊已經(jīng)走到酒柜旁邊,自己動手倒了半杯日本清酒,他舉起微微顫抖的手,一口把半杯酒喝光,有些酒流到下巴上,吳哥打開一張滇西地圖,放在酒柜上。
“太陽鳥和美代今晚7點(diǎn)30分上船離開滇西。”
“他們現(xiàn)在何處?”
“很顯然,他們東躲西藏,神出鬼沒,沒人確切知道他們現(xiàn)在何處。”
渡邊又喝了一口清酒。
吳哥繼續(xù)說道:“他們好象制定了五六種撤離滇西的方案,因此,這方面的細(xì)節(jié)我也不知道。”
“往下講。”
“我所知道的情況是這樣的,一艘英國快艇將在這里接應(yīng)他們。他們今晚7點(diǎn)30分從金洪出點(diǎn)15分?jǐn)y同藏在郊區(qū)某地的美代一同前往約定地點(diǎn)烏龜嘴。到了那里以后,他們立即乘快艇出逃。”
說到這里,吳哥用鉛筆在金洪鎮(zhèn)和北面的泰國清萊之間畫了一條線,接著把筆停在森林茂密的沿海地帶,繼續(xù)說:“這里有個小河灣,按照計劃,他們將通過南面的道路趕到目的地。規(guī)定到達(dá)的時間是夜里11點(diǎn)55分。”
渡邊仔細(xì)察看地圖,半晌,他才轉(zhuǎn)過頭來問吳哥:“這一帶你熟悉嗎?”
“當(dāng)然,熟極了。這兒是停泊快艇的理想地方,偏僻,多灣,風(fēng)平浪靜,周圍又有蘆葦叢遮掩,方圓好幾里也不見城鎮(zhèn)和駐防部隊。”
吳哥繼續(xù)住下講:“ 一個暗哨將從山上打信號,指令快艇從蘆葦叢中駛出,載上人,迅速向下游開去。”
渡邊一邊在房問里來回踱步,一邊說:“我們必須放上三倍的兵力,封鎖瀾滄江烏龜嘴一帶江面。我還打算抽調(diào)一個營兵力,布置到他們必須經(jīng)過的交通線上,再調(diào)一個連包圍聯(lián)絡(luò)點(diǎn)……”
“等一等,少佐閣下,請你等一等。”吳哥打斷了渡邊的話。“你花了一千塊光洋,才買到這份情報,要是抓不到太陽鳥,我心里也不安啊!”
“那你看怎么辦?” 渡邊問道。
“首先你低估了對方的力量。他們在通往金洪城外的各個交通要道上,都派有監(jiān)視者,他們還有一個走在前頭的人,專門刺探沿途情況。一有風(fēng)吹草動,他們不是改換路線,就是藏起來不露面。你要是派兵搜捕,他們干脆取消計劃,伺機(jī)再動。” 吳哥解釋道。
“這些話很有道理。” 渡邊附和著。
“我們千萬不可打草驚蛇,你我都非常清楚,太陽鳥決定在滇西隱藏起來,這鬼地方,森林、巖洞,一個連著一個,你就是十年八年也別指望能夠找到他。不僅如此,如果把他逼得急了,真走這一條路的話,那么……福斯克古畫,就會通過他之手,送交美軍情報部了。不過到目前為止,太陽鳥尚無愿意交出名單的動向。” 吳哥繼續(xù)侃侃而談。
渡邊不禁暗自慚愧。心里想,對呀,倘若我真的調(diào)動五千人馬,豈不誤了大事?部隊的突然調(diào)動,肯定又會把太陽能鳥嚇得躲起來。吳哥說得對,如果太陽在陽滇西躲起來,要怎找到他的希望將是微乎其微的。
“說得對。那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渡邊問道。
“我建議你火速離開河口,趕到金洪的北邊。你可以從南邊進(jìn)來,這樣既能避開他們要走的路線,又能避開他們的耳目。你在天黑以后帶領(lǐng)一批全副武裝的士兵,大概二三十人,悄悄潛入他們的目的地,等候他們自投羅網(wǎng)。” 吳哥胸有成竹建議著。
渡邊又一次察看地圖。他沉吟片刻后,把目光投向吳哥,吳哥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贊同。
“就這樣定了。我即刻從金洪出發(fā)。登茂君,你負(fù)責(zé)解除全城各交通要道的封鎖,然后挑選三十名精兵隨后趕到。我們一小時后會合,驅(qū)車直奔瀾滄江烏龜嘴,在那兒等到天黑,等他們上鉤。”渡邊點(diǎn)點(diǎn)頭,同意他這一建議。
“這回你可說到點(diǎn)子上了。” 吳哥點(diǎn)頭稱贊。
“還有件事要麻煩你一下。”渡邊補(bǔ)充道。
“什么事?”
“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吳哥君!”
“當(dāng)然可以,閣下,這樣立功受獎的機(jī)會,我才不愿志放棄哩。” 吳哥樂意地說著。
只有拂面的江風(fēng)嗚嗚吹著船蓬。
礁石叢中。一縷夜霧把一串依稀的人影變成一團(tuán)朦朧。劉劍橋、蒙麗、陳建成、華倫四人匆匆而來。腳步的節(jié)奏聲在靜夜里輕微地響著。
劉劍橋吩咐:“我們要迅速找到桑蓬的走私船,殲滅守船殘敵,完好無損地把船只奪過來,才能通過河口鬼子設(shè)的水上警戒線,下游就是泰國。到了泰國才完成我們?nèi)蝿?wù)。”
他們爬上幾處大礁石,穿過幾簇枝繁葉茂的熱帶雨林的灌木叢,又爬上如屏障般的巨石。鏡頭搖過,豁然開朗,月色下,一只鐵殼平底三桅船像只大水鳥,靜靜地隱蔽在這偏僻的海汊里,慘淡的月光下,搜索艇已失去昔日的威風(fēng),顯得如此暗淡無光。
華倫目光炯炯有神,欣喜地低聲告訴劍橋:“巡邏隊的船收藏在這里!”
“這里叫什么地方?” 劉劍橋環(huán)視四周問。
“這河汊叫‘馬蹄灣’,日本人封鎖江面,走私鴉片毒販往往他都是將走私船藏在這里!鬼子一發(fā)現(xiàn)江面上有船,他們就出動,很難逃過他們的魔掌。” 高升回應(yīng)道。
他們舉目望去,小小的江灣,十分隱蔽,河灣凹入陸地,像只圓圓的馬蹄,三面環(huán)山,一面瀕水,礁湖在兩條高矗的礁石中間,礁石亂石穿空,兩邊是犬牙交錯的礁巖圍成的江岸,礁石深入江心,結(jié)果把四周的水圍在懷里,礁湖中間還有一個小小的島,一泓粼粼的碧水,懷抱著小島,好一個隱蔽避風(fēng)的小港。
江灣處很狹窄,其實(shí)只是大礁石的一條大裂縫,兩岸刀削一般的陡峭的石壁。小島上搭著簡陋的窩棚,墻是用石塊疊成的。
原來,這個隱蔽的小港灣,戰(zhàn)亂時期,當(dāng)?shù)貪O民為了逃避日本鬼子的搶劫,曾逃到此棲身,現(xiàn)在被販毒分子看中,占據(jù)為停泊船只的秘密據(jù)點(diǎn)。島上的漁民已被殺殆盡。小港一派荒涼。
找到走私船的秘密據(jù)點(diǎn),劍橋和華倫興奮不已。
華倫觀察地形說:“劍橋!若是上船,硬攻對我們不利。∝湺痉肿优c鬼子沆瀣一氣,狼狽為奸,槍聲一響,會引來鬼子的。”
劍橋胸有成竹地說:“現(xiàn)在敵明我暗,正是出奇制勝的機(jī)會,我們攻他個措手不及,我們絕不能開槍!”
在船只停泊的岸邊,有個模糊的人影,手電光束不時掃射著岸邊。
劉劍橋低聲說:“這是船上敵人派出的一個流動哨。”
“我去除掉他!” 華倫自告奮勇請求。
“不!你人生地不熟,還是讓建成打頭陣,我們掩護(hù)。” 劍橋搖搖頭說著。
陳建成在草叢中匍匐前進(jìn),機(jī)警地躲過光束,摸到敵人面前的草叢里。
霎時,靜靜的夜空上,草叢中響起幾聲野鴨的叫聲。
呷!呷呷!
聲音逼真從草叢中傳出來,一名毒販取下肩上的步槍。但突然又記起不許開槍的命令,改為蹲下抓起一塊石頭,向野鴨的叫聲方向擲過去。
茂密的草叢一陣蠕動,搖晃的草尾向遠(yuǎn)方逃遁,并傳來逼真的野鴨的驚恐亂叫聲;
呷呷呷!
顯然石塊已經(jīng)擊中了它的翅膀,它帶著傷,驚恐地向遠(yuǎn)方亂竄。
毒販順著草尾擺動的方向追去,他看見面前的草叢里蠕動著,他猛地向前一撲……一雙鐵鉗般的大手,卡住他的脖子。
陳建成將日特押到礁石背后,劍橋?qū)弳柫硕矩湣?br /> 劍橋嚴(yán)肅地盯著他的眼睛:“你想不死,你就老實(shí)說,現(xiàn)在船上有多少人?認(rèn)是頭領(lǐng)?”
小毒販害怕得如篩糠,渾身打戰(zhàn):“現(xiàn)……現(xiàn)在船上有6個人,守船的頭領(lǐng)叫吳大陀。”
“你們在此等待的是什么?”劉劍橋迫問道。
小毒販:“等老板桑蓬回來,他回來我們馬上開航,回泰國去……”
“桑蓬去哪了?” 陳建成迫切地審問。
“他到前面的江灣接貨了!”
“好吧!你這人類渣滓,也饒不了你!”陳建成順手一拉,寒光一閃,小毒販脖子喉管斷開,冒出一股鮮血,他的身體也像一袋面粉,倒了下來。
意外的消息,使華倫十分興奮,快要逃脫網(wǎng)羅,飛回飛虎隊了,他激動向劍橋請求:“劉大哥!也讓我上船參加戰(zhàn)斗,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讓我也參加戰(zhàn)斗吧!”
“好!你就同我們一起上去!但要小心,知道嗎?” 劍橋叮囑著。
華倫高興地點(diǎn)點(diǎn)頭。
江面一片漆黑一團(tuán),一艘小舢板,無聲地在江面劃著。劃到走私船旁,船上燈火通明,走私船的三個毒販正在賭錢。牌九推得嘩啦啦直響。一條帶著鉤子的繩索,從小舢板上飛出來,鉤著巡邏船的船幫,三個矯健的影子,飛上巡邏船。
劉劍橋和華倫、陳建成登上巡邏船后,悄悄向后艙摸過去。
華倫在前,劍橋在后,向艙房摸去。
船艙里幾個匪徒正在賭錢,一個胖胖的毒販,他就是胡大陀,端著一杯酒。他喝了一口酒,撿起一;ㄉ,扔進(jìn)嘴里。那嘴長在滿是橫肉的下巴上方,看上去只是一條縫。一雙眼睛也象是嵌在兩塊厚厚的垂肉上的兩條縫兒,看來不使勁,眼是睜不開的。他穿著一身皺皺巴巴的麻布衣服。
劉劍橋正想拉開門。
陡然間,他的肩胛骨抵著一支硬梆梆的家伙——
“媽的!快舉起手來!” 一毒販低沉而沙啞的聲音聲,好似是從地下發(fā)出來一樣。
劉劍橋屏住呼吸,冷靜地悻悻地問:“你們把我的女人藏在哪里?”他裝成是黑社會人物為了找自己的女人而來的。
胡大陀冷笑著:“嗨!老弟!你是哪路的神,為了一個女人,我們弟兄間何必傷了和氣?多不值得,女人有的是,只要你有了錢,到了曼谷,娘們有的是,任你挑選。”
華倫咬牙切齒:“不!我只要我的咪依塔!”
華倫轉(zhuǎn)地身來,不由得大吃一驚。不遠(yuǎn)處,陳建成也被一個毒販用槍迫住。
“媽的!把咪依塔還給我!你們運(yùn)她到哪去了?”華倫嘴里嘟噥著。
華倫裝出竭斯底里,他大喊時,迅速挨近胡大陀,趁機(jī)用手指迅速在他的手腕上輕輕捏了一下,霎時,胡大陀的手像是突然被抽了筋似的,陡然間垂了下來,手槍落在船艙里,他目瞪口呆像段木頭一般站著,華倫趁勢飛起一腳,將手槍踢飛起來,正好砸在前面用槍迫住劉劍橋的那個小毒販的面門上,直打得他昏頭轉(zhuǎn)向。
劉劍橋這時趁勢用左手托起特務(wù)的手槍,右手接過飛來的那支手槍,抬手向小毒販打著赤膊的心窩,狠狠捅去,槍管插入心窩里,小毒販摔倒在艙房里。
劍橋手一揚(yáng),又是三口飛刀,幾乎同時射向另外三個毒販,他們各人喉嚨上插著一把飛刀,前仆后繼翻落船艙里。
胡大陀驚恐失措撲地跪在地上不斷求饒:“好漢!爺爺!你饒了我吧?我死不要緊,可是家里還有一個八十歲的爺爺要我養(yǎng)活……”
劉劍橋:“你想活命,你告訴我,你的船到了中泰邊境水上關(guān)卡,你們是怎么通過的?”
胡大陀:“中泰邊境的水上關(guān)卡,桑蓬用錢都搞掂了,我們過關(guān)卡時,炮樓的瞭望塔向我們發(fā)出三長兩短的燈光,我們回答三短兩長燈光,他們就不會下來檢查,船只就能安全通過”
劉劍橋:“好吧!這是不是真的!”
胡大陀:“這是真的……我不敢瞎說!”
“這也不能饒你!”劉劍橋說完,他將胡大陀的頭狠狠一擰,卡的聲,他的頸骨骨已經(jīng)折斷,臉卻轉(zhuǎn)到背后去了,眼睛翻白,死于非命了。
劉劍橋駕駛著走私船,順流直下,這時候,到了中泰河口邊境水上關(guān)卡上,瀾滄江水蕩漾,月色下、江水幽幽。憑借著月色,完全清楚看到江上兩旁,用水桶般的粗的樹樁設(shè)著柵欄,兩旁高高的瞭望塔,塔上有一探照燈,光柱不斷掃過江面。一艘輪船順流而,劉劍橋站在駕駛室開船,站在船頭甲橋上,陳建成手執(zhí)一支長長的手電筒,
快要通過關(guān)卡時,陳建成的手電忽閃著燈光打著信號,三長兩短的光束,一會兒,瞭望塔上也射出信號,探照燈也發(fā)出三短兩長的燈光信號,輪船全速通過關(guān)卡。
華倫和樸英順并肩站在甲板上。颯颯的溫馨江風(fēng),輕輕地吹拂著樸英順的秀發(fā),她將頭巾一裹,慢慢地將頭靠在華倫的胸脯上,她眼里閃礫著晶光閃閃的淚珠,夢囈般輕輕地問:“華倫!從今以后,我們不再分離了吧?”
“不!現(xiàn)在還不能這樣!” 華倫低聲地回答。
“為什么?難道你不能原諒我的的過去?” 英順一驚,反問道。
“不!不!英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現(xiàn)在我還未能同你一起回美國去,我要留在東南亞戰(zhàn)場,現(xiàn)在我們尚未獲得最后勝利,中國抗日戰(zhàn)場需要我們飛虎隊的大力援助,我還是要回到飛虎隊,為中國抗日事業(yè),盡我綿薄之力……”
英順十分眷戀地:“還要等很久嗎?我等著你——”
華倫緊緊握著她的手,安慰說:“英順!不會很久的,我們一定能見面,你看!東方已白,天快亮了!”
天空,旭日東升,滿天彩霞,機(jī)帆船乘風(fēng)破浪,很消失在瀾滄江下游的浩翰波濤里。
帆影遠(yuǎn)去,波浪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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