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節(jié) 酒場之道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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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羅主任有些想發(fā)火的樣子,然而看到韋煜恒坐在面前,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們倆人,便把火氣強行給壓了下來。“你知道就好!”他仍然不依不饒地說道。
服務(wù)員這時端菜上來,一句甜美的“打擾了”使他們停止了嘴上的斗爭。服務(wù)員把菜放到玻璃圓桌上,嘴里說道:“清蒸鰻魚,各位請慢用。”另一位服務(wù)員這時把酒打開了,倒在一個精致的酒壺里,她在準備酒杯的時候,問道:“請問給你們拿幾個杯?”
韋煜恒這時轉(zhuǎn)向我:“龍醫(yī)師,今天就不要戒酒了,多少也喝點吧?蓜e忘了,今晚是為你接風啊,你不喝怎么說得過去。”
我只好硬著頭皮說道:“那好吧,不過,我不是掃大家的興,我真的不能多喝啊。”
“放心吧,想多喝也沒有,就只有兩瓶,喝完就不再加酒了。”韋煜恒說道。
“好,那我就陪大家喝一杯。”韋煜恒的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我只能硬著頭皮答應(yīng)了。
韋煜恒把頭轉(zhuǎn)向羅主任。羅主任識趣地說道:“我就不要計算在內(nèi)了。我習慣于看別人喝酒,要是讓我喝酒,我可無法勝任。你也知道,這近二十年我都沒有喝過。”
“就看在你與笛卡斗嘴的份兒上,我也相信,你的酒量與他是不差上下的。怎么能夠不喝呢?”韋煜恒不再理會他的辯解,對服務(wù)員說道,“在座的男士,每人一個酒杯。當然,歐陽振國可以不喝,他飯后還要送大家回去,其余的男士,每人都要喝點。”
服務(wù)員拿上來四個酒杯。我在心里粗略地估算了一下,羅主任看樣子是真的不能喝,最多他也就是一兩杯,而韋煜恒顯然也不能喝多,因為他飯后要自己開車回 去。他們兩個加在一起最多不會超過三兩,要把這兩瓶酒喝完,意味著我與笛卡兩個人最少每人要喝到八兩以上。老天,這不行,這么多肯定會喝醉的。
于是我建議道:“韋部長,剛才丁主任還一直在說這是好酒,我們在座的女士也加入進來吧。只是我們幾位男士喝酒,說實話也有些單調(diào)了,再說,好像也忽視了我們的女士們啊。”
“嗯,好。這個建議好。”韋煜恒故意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他告訴服務(wù)員說,“為每位女士也加一個酒杯。”
服務(wù)員把酒杯全部加滿酒的時候,桌上已經(jīng)上滿了菜?磥恚@家酒樓的效率還是蠻高的。它不像許多酒樓那樣,客人等了好半天,還不見端上來一個菜。直至客人開始發(fā)火的時候,才慢悠悠地端出來一個最為簡單的蒜蓉菜心,讓人大跌眼鏡。
韋煜恒首先端起了酒杯,說:“今晚我也要開車回去,所以不能多喝。但是這第一杯,我要干了,我建議我們在座的各位也都干了,畢竟我們所里來了這么一位年輕、帥氣又有才華的同事。其余的我就不多說了,來,我先干了,表示對龍醫(yī)師加盟我們單位的熱烈歡迎!”
所有的人紛紛舉杯,就連不喝酒的歐陽振國也舉起他的茶杯跟我碰了一下。我把酒一下子倒進肚子里,肚內(nèi)頓時如燃燒了一樣,翻來覆去地炙烤著我的腸胃。那 些女士們,蘇米娜與丁莉都把酒干了,而其余的幾位都是輕輕地舔舐了一下杯子,便放下了。有些人是滴酒不沾的,這一點,我明白,所以,我也沒有說什么,更不 會端起杯子硬要她們把酒喝了不可。
酒杯剛剛被服務(wù)員加滿酒的時候,羅主任便舉起了杯,沖著我說:“前幾天就聽說我們所里要來一位有才氣的小伙子,只是這兩天我一直在外開會,所以到今天 才見到你,也沒有及時地向你表示慰問與關(guān)懷,請不要介意啊。來,干了這杯酒。韋部長知道,我是不喝酒的,所以,你干了,我隨意。”
我端起酒杯,故意裝糊涂地說:“真不好意思,讓您費心了。不過,請恕我無禮,還沒有請教您是——”
“羅賓,羅主任,治療所資深心理醫(yī)師,在所里工作二十余年了。”韋煜恒向我介紹他。我注意到,韋煜恒在說“二十余年”的時候,稍稍加重了語氣。
“哦,羅主任,以后的工作還多需您的指導才是。這杯應(yīng)該我敬您。”我知道照這樣喝下去,今晚是一定會醉的,不過,看他們這架勢,也不會那么隨便地放過 我。在來這里之前,丁炯逸就曾經(jīng)告訴過我,這里的人際關(guān)系十分復雜。我想,他們的目的也是想弄清楚我到底是靠什么關(guān)系進來治療所的。不過,這肯定會令他們 失望了。因為,說實話,我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
一輪酒很快便喝完了,我感到自己的胃火辣辣的,頭開始有些發(fā)暈。我看了一下擺在桌面上的酒,一瓶已經(jīng)喝完了,而另一瓶才剛剛開口。我知道,再這樣喝下 去,今晚我一定會出丑。經(jīng)常喝酒的人都知道,如果碰到這種“車輪戰(zhàn)”而沒有人幫自己抵擋一陣,這時如果不學會適時靈活地應(yīng)對,那么,到最后一定會當場醉 倒,無論你多么能喝。
于是,我故意大著舌頭說道:“沒有人要與我喝了吧?還……還有誰?沒……沒有的話,我就開始吃東西了。”我很清楚,這些女人們同我喝酒,就像是在執(zhí)行 一項“政治任務(wù)”,是必須要做的,然而,她們也都不怎么能喝,不然的話,笛卡也不會因為找不到酒友而時常感到郁悶孤單了。而韋煜恒開車,也不會多喝。唯一 的就只有笛卡了。但常喝酒的人大都是酒德非常不錯的人,看到我身陷車輪戰(zhàn)之中,他即使不伸出援助之手,也不愿意再點燃戰(zhàn)火。笛卡讓服務(wù)員幫我盛了一碗湯, 對我說:“趁熱,趕緊喝點,多吃點菜。在這里,沒有東江那樣遍地滿布的酒樓餐館,但這里的菜還是比較有特色的。來,多吃點。”他轉(zhuǎn)動著玻璃桌,每一樣菜都 為我夾了一些放在我面前的碟子里,很快,我的碟子里便堆起了小山。
“我今天就不再找你喝了,以后我們喝酒的時間會很多。你今晚喝得也不少了,下面就盡量少喝點吧。”笛卡小聲地向我說著。
我一邊點頭一邊感激地看著他。笛卡才四十多歲,兩鬢卻已經(jīng)花白?吹轿业难凵瘢哪樕下冻鲋斏鞯奈⑿Γ“千萬不要說謝謝我。我們都是常喝酒的人,也不在乎這一會兒半會兒。只是,不要喝醉是最好不過的了。”
我微笑著點頭。羅賓這個時候卻皺起了眉頭,他那有些卷曲的花白的頭發(fā)垂到紫褐色的臉頰上。“笛所長,我可從來沒有見過你對所里的哪一位同志像對龍昭宇這么好啊,又是給他夾菜,又是關(guān)心地叮囑。說實話,你們倆人是什么關(guān)系?”他問道。
“一份——”笛卡咬了一下嘴唇,“一份你永遠都不會明白與體會不到的關(guān)系。”
“這話笛所長說得就不對了。”蘇米娜聳了聳肩,接過笛卡的話說,“你不說出是什么關(guān)系,別人就不會知道,那你又怎能知道別人永遠都體會不到呢?這話說得不對,應(yīng)該罰酒一杯。”
笛卡端起酒杯,仍然微笑著,他用小心翼翼的話語說:“的確,我的話有些不妥當之處。不過,既然蘇所長提起喝酒,那就陪我一下,喝了杯中酒吧。”笛卡的 臉上仍掛著微笑,但蘇米娜顯然愣住了,她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她把目光轉(zhuǎn)向羅賓,但只看到羅賓正低垂著頭盯著面前的茶杯,也就不抱有什么希望了。只好站 起來,與笛卡碰杯,兩人將杯中的酒同時飲完。
我抓住他們再一次發(fā)動嘴上戰(zhàn)斗的機會,拼命地將碟子里的菜肴塞進肚子內(nèi)。歐陽振國用手輕輕地碰了碰我,說:“看不出來,你這么年輕,酒量卻還不錯。”
“差得遠了,與笛所長比起來。”我又夾起一塊雞肉,塞滿自己的嘴巴。
“按照你的那種喝法,自然很容易就喝醉了。但你看到?jīng)]有,笛所長就不會那么容易醉。因為,在他每喝一杯酒之前,同時都在消滅對方的戰(zhàn)斗力。”歐陽振國小聲地向我說著。
“是的。我真要好好地向笛所長學習。”我誠懇地說道。
“這就是酒場之道,很微妙的。一頓晚餐下來,因為喝酒,會使兩個素不相識的人結(jié)為好友,也會使原本關(guān)系不錯的兩人結(jié)下永遠的仇恨。”
“哦,這話怎么講?”我不禁一怔,脫口問道。
“這些一句兩句跟你講不明白。不過,只要你稍微留意一下,就會發(fā)現(xiàn),以后所里的關(guān)系會更加微妙,也更加有意思了。”
他后面的話,我沒有再聽下去。此時的我,陷入了深思之中。酒場之道果真如此么?我想起以前在東江時曾經(jīng)的兩位好友,因一次我醉酒后不知道講了什么話,而至今見面連招呼都不打的事情;蛟S,歐陽振國講的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