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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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氛圍里,她散放光芒,散發(fā)魅力。舞者圍繞在她身邊,毫厘不差的雙人舞步,出神入化的單腳旋轉(zhuǎn)。但是音樂一停,燈光一滅,她就回到街上,回到混亂,回到貧窮,回到罹患憂郁癥的母親身邊,還有他──安賀爾•圣地亞哥。
他。她偶然遇到的一個男子。一個糾纏不清的家伙,一個不速之客,一個餓肚子的人,生活極不安定。是的,但他畢竟和她共度了一夜。他心想,他還像村里的神 父一樣,那么激動地對她說了一番大道理。他這么做不是故意要惹惱她,而是因為心底油然升起一股無私的情感。然后他把她像支箭一樣射回了學(xué)校。
他需要錢,搭巴士去舞蹈中心也要錢,他覺得雙手凍僵了,不只是因為冷,還因為恐懼,他害怕自己在地鐵里對一個滿身肥油的胖子下手,卻在偷他皮夾的時候被活逮,立刻被送進勞役監(jiān)獄。那么典獄長就順心如意了,因為他又有兩年可以免于被謀殺的噩夢。
所以,唯有謹(jǐn)慎這條路了,他在智利跑馬場出口的提款機附近晃了兩個小時,開始覺得沮喪無聊,這時,他發(fā)現(xiàn)獵物靠近了。
一個看似高傲的女人用尖銳的嗓音要出租車在路邊停下,下車后門也沒關(guān),大聲嚷著要司機等她。她一邊吼,一邊走進提款機的小空間,輸入密碼之后不耐煩地踢 著提款機。她拿起鈔票的那一秒鐘,安賀爾•圣地亞哥走上前去,用一副天真無邪的神情問她這臺提款機能不能領(lǐng)小鈔。女人看了看手上的一沓鈔票,回答說不能, 然后沒再抬起眼,就往出租車跑回去了。不論這女人在急什么,她現(xiàn)在做的恰恰就是這年輕人期待已久的事了,她留下還在運作的提款機,上頭打出以下的對話訊 息:“您是否還需要其他服務(wù)?”
他摁下“是”的按鍵,然后完成一切所需步驟,提領(lǐng)十萬比索,提款機也立刻滿足了他的要求。他把這疊鈔票放進口袋里,然后把那女人的信用卡留在機器里,任由對話訊息繼續(xù),他認(rèn)為這樣比較保險,這樣他才不會受到引誘,去做他比較欠缺經(jīng)驗的其他壞事。
穿過維瓦榭塔街時,一匹剛做完計時訓(xùn)練的馬從他身邊經(jīng)過,他摸了那匹馬的鬃毛。
“你這匹栗色的馬兒乖嗎?”
“乖?它像一杯牛奶一樣乖呢。”馬夫回了話。
“它贏過幾場比賽?”
“它呀?一場,三歲的時候贏的。不過接下來可能又會贏,因為它要去跑‘一級指數(shù)’的比賽了。”
“它一千兩百米跑多快?”
“一分十五秒二。再快個五分之一秒,它就會贏。”
“你覺得這匹駿馬值多少錢?”
“至少三十萬,不過這匹馬不是我的。”
“如果我給你十萬,你賣不賣?”
“你想得美,年輕人,那邊有幾匹六歲的馬也不錯。而且,我如果把它賣了,我就犯了偷竊罪。”
“我用十萬跟你買。”
“別開玩笑了,先生,這匹小馬的前景看好。”
“已經(jīng)去跑‘一級指數(shù)’了。三歲的時候贏過一場,那它現(xiàn)在幾歲了?”
“差不多八歲了。”
“八歲。它可以在安托法加斯塔沙漠大賽獲勝,不過在圣地亞哥就別提了。”
“先生,你剛才說要多少錢跟我買?”
“八萬。”
“現(xiàn)金嗎?”
“現(xiàn)金。既然你是從騎師那里偷來賣的,我就給你七萬,一句廢話都不要多說了。”
“它的騎師拿它當(dāng)個寶似的,他會把我殺了。”
“我給你七萬現(xiàn)金,其他就別再說了。你說它一千兩百米跑多快?”
“一分十六秒,我不能對它的新主人說謊。”
他選了最沒人走的街道往舞蹈中心前進。他忘記問這匹栗色馬的名字是什么了,不過從某方面來說,這對他也不是壞事,因為當(dāng)我們第一次為某個東西命名的時 候,這個東西就變成他的了。他要和維多利亞•彭榭一起在一間教堂的洗禮盆前為它命名。他緩緩走上愛因斯坦街,以圣基督山的圣母像作為基準(zhǔn)點。他讓馬兒跑的 時候,馬兒很聽話,乖乖地向著目標(biāo)前進。
他重獲自由不到一個星期,這段日子的成績已經(jīng)好到不能更好了:他擁有一匹所謂的駿馬, 可 以在城里騎著到處走,愛到哪兒就到哪兒,就像他兒時在塔爾卡的牧場四處奔馳;除此以外,他也擁有所謂的女朋友,畢竟他們已經(jīng)拉開了情史的序幕了;他也擁有 所謂的旅館,他從舞蹈老師那里偷拿了一把備份鑰匙,晚上可以偷偷跑進排練室過夜;此外,他還有所謂的好運,讓他可以帶著女友上貧窮中餐廳用兩根小木棍吃東 西。
在他的烏托邦僅有的幾個要素當(dāng)中,他至少已經(jīng)擁有這匹栗色馬了,這是一只筋疲力盡的動物,深色的皮毛,屁股肥碩,四肢粗 大, 但是它畢竟跟他一樣,在兒時曾經(jīng)夢想在全世界的大跑道上成為王子,但最后卻只能在不入流的“一級指數(shù)”比賽里和所有不分年齡的畜生一起沖刺。既然這個社會 在他們剛成年的時候就降下了他們的舞臺簾幕,那么安賀爾•圣地亞哥就要去扭轉(zhuǎn)他們兩個的命運。
他又細數(shù)一次他所有的寶藏:一個女人、一匹馬、拇指神童的地圖,還有——鼓號樂隊,請奏樂!鏘鏘鏘鏘!──尼可拉斯•維爾加拉•葛雷先生!
10
約定見面的一小時前,他在福樓拜茶館附近晃來晃去,像獵犬那樣嗅著這個地點。他在對面的房子支著肘靠在欄桿上,在那里觀察了一會兒漂亮的汽車和從車上下 來的豪客,同時也感受一下茶館進出的客人是什么樣的氣味。結(jié)論是:這地方不是他這種人來的,會來這里的人多半是他這種人下手的對象。換個角度想,他對泰瑞 莎•卡普利亞提的好品味感到很滿意,他相信他們的兒子應(yīng)該得到很好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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