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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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馬大人應詔去了京師后,一晃一年過去了,妻兒在家苦苦等候,卻一直沒有音信。
這天,馬家大公子馬金堂,在母親的授意下再次去定州知府,求見知府大人吳興榮,打探消息?粗笥训膬鹤,吳大人感慨萬千。討伐叛黨的戰(zhàn)爭去年就結束了,自己也托人去京師問過呂大人。呂大人卻只知道馬大人去了青海前線,之后的情況則是一無所知。本來剿匪原沒有薊州的事,可薊州最后還是自己派隊伍參加了。呂大人感覺很虧欠馬大人,不知道如何回吳大人的話。此刻,面對馬金堂,吳大人無言以對,不知道該如何安撫故人的兒子。
當馬金堂提出自己打算去京師,沿路去尋找父親時,吳大人心如刀絞。吳大人告訴馬金堂:“你還是應該留在家里讀書。你是馬家的長子,既要照顧母親,還要照顧姐妹和弟弟,不能輕率地離開家。”至于尋父一事,不妨暫且擱下,他自己會托朋友再到京城去打探,還會相機托人去西寧、大同向當地的官府打探消息。他叮囑道:“你父親臨走前將你們全家托付給我,我必須盡到照看的責任。其中最關鍵的是要你好好讀書,將來能考取個功名,實現你父親的愿望。作為馬家的長子,振興家門的重任就全落在你身上了。”他看馬金堂在邊聽邊思索,就語重心長地說,“你爹當年仗義疏財救了呂院判,呂大人知恩圖報,要幫他謀個官職。可令尊大人覺得自己是醫(yī)戶出身,怕以醫(yī)籍入官影響了呂大人的前程,這才向呂大人推薦了時運不濟的本官,所以對于你們馬家未來的振發(fā),我吳某是責無旁貸。古人云‘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歷朝歷代莫不如此。所以只有讀圣賢書,考科舉出仕,才有真正的出頭之日。否則馬家世世代代只能做醫(yī)戶,改變不了隨時都會應詔入伍的命運,那我又有何顏面向你父親交代?所以賢侄你還是稍安毋躁。謹尊父命,一門心思讀圣賢書,那才是正途啊。”
聽罷這番話,馬金堂無話可說,只好告辭。回到家里,他將知府大人的話轉述給母親,馬夫人也左右為難。思來想去,最后還是囑咐兒子好好讀書。同時,她覺得如果要真想實現夫君心愿的話,就要請最好的先生,那樣才能保證兒子將來有出頭之日。
是年,年歲已高的吳大人決意告老還鄉(xiāng)。他向朝廷呈上了奏本,請求致仕,但仍不忘時常關心馬金堂讀書。年底,他的奏本得到了皇上的恩準。臨走前,他將自己的同鄉(xiāng)、知州大人唐祥興介紹給馬金堂,委托知州大人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故友的親眷,并說如果照料不好世侄的話,他會愧對故友。
作別定州前,吳興榮遍請門生故吏、同僚官員,齊聚在定州名勝中山后圃。大家賞月游西溪,之后,吳大人在眾春園設下酒宴。席間,吳大人將馬金堂一一托付給眾人。眾人邊吃,邊吟詩作賦,細說離愁別緒,抒發(fā)人生之慨,好不傷感。
接下來的日子,以知州唐祥興為首的州、縣各級官員開始擺設酒宴,或宴請吳大人,或請他看小戲、大戲。每到一處,吳大人都不忘帶上馬金堂,并給馬金堂推薦了一位解元出身,從山東告老還鄉(xiāng)的徐老爺做先生。徐老爺是世代書香門第,祖上曾經出了五個解元、兩個會元,還有一個狀元。他本人又在曲阜做過同知,飽讀詩書,學富五車。吳大人希望在這樣一位名揚一方的老儒的教導下,馬金堂能早一點出人頭地。
各方宴罷,吳大人便啟程返回老家去了。馬金堂與眾官員前去送行。吳大人免不了又是一番囑咐。馬金堂一一應諾,淚水沾襟。一旁的眾人看在眼里,無不動容。
送走了吳大人,馬金堂怏怏地返回家里。馬夫人安慰了他一會兒,便開始籌備禮金,著手馬金堂到城北徐府拜徐師一事。徐老爺并非一般的教書先生,如果不是看吳知府及唐知州的面子,他是萬萬不會收馬家這個門生的。所以,馬夫人就毫不吝嗇地預備了一份大禮,以使禮物能夠與徐老爺的身份相稱。
盡管馬金堂一直對考科舉沒有興趣,可是見到含辛茹苦將自己撫養(yǎng)長大的母親,為自己拜師準備了重金,把將來隆興門庭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他也就不敢再有二心。如今父親已離家一年多,生死不明,母親不知背后流下了多少眼淚。如果自己再不好好讀書,讓母親失望,那就是他馬金堂最大的不孝了。只有發(fā)奮讀書,奔出前程,才能對得起遠在天邊的父親,才能安慰母親大人那顆滿是傷痕的、揉碎了的心。
這天,是一個難得的好日子,風和日麗,陽光燦爛。馬金堂背包負笈,仆人挑著拜師的禮物和禮金,在母親的千叮嚀萬囑咐下走出了家門;赝驹陂T口的母親和弟弟、姐妹,馬金堂的眼眶再一次濕潤了。
雖說徐府就在城北,徐家莊與馬家相隔并不遙遠,可馬夫人仍然一再叮囑兒子,到了徐府后,要用心讀書。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對徐老爺要恭敬有加,待之如父。書讀得好,又有禮貌,方不負先生所望。家里的事就不用他操心了。有事會捎信給他,沒有接到家里的來信,輕易不要回家。仆人去了之后,就留下來伺候他;可他身為男兒,不能什么事都指望仆人,要自己學會照顧自己。
告別了母親,馬金堂帶著老仆王初一出了巷子,穿過定州城,向北門走去。因為天氣好,街上的行人比平日多了許多。北門口更是人來人往,販夫走卒川流不息。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疾速而行,馬不停蹄地奔徐家莊而去。
出了北門,眼前頓時豁然開朗。極目遠望,田野里阡陌縱橫。春回大地,萬物復蘇。大路兩旁的麥地也已返青。由近到遠,越遠地里的顏色越綠。田野上稀稀落落的草木,也是別有一番景象,與城里大不相同。好像春天早就到了城外,可就是遲遲不愿進城。
主仆二人長期憋在城中,幾時得以如此舒展?見了此番光景,自是不免心曠神怡。過了十里長亭,兩人都走熱了,重擔在肩的王初一呼喚主人停下歇一口氣,說是徐家莊并不太遠,用不著太急。
馬金堂走進亭子里,隨之坐了下來?粗~頭上熱氣騰騰的仆人,就讓他也坐下休息。他不時回頭望向身后的定州城。一方面是掛念家中的母親、弟弟和姐妹,一方面又要聽從母親的安排,離家去實現父親的夙愿。他感到自己肩上的擔子有千斤重。但是,無論前面的路有多么艱難,他都必須走下去。他在內心一次次告誡自己,一定要發(fā)憤讀書,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稍歇了一會兒,他便喊王初一起身趕路。他告訴王初一:“等到了徐家莊,你吃了飯,喝了水,就趕回家去。”王初一說:“夫人讓我留下,讓伺候您讀書來著,少爺。”他聽了,搖搖頭道:“你不用留了。你回家去,家里就多一個幫手。”
兩人又走了一程,到晌午,在路上吃了點東西,又趕了一個時辰的路,才到得徐家莊。還在莊外,馬金堂便遠遠地看見了一處青磚高墻的院落,心想那或許就是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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