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節(jié) 淺書斜影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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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死在我的懷里,使我有一種永遠(yuǎn)的印象。而他的死造成了永恒,所以這個是心理上的錯覺。
——三毛
初來美國念書時,正是冬天,夜色下的西雅圖低矮的白房子里亮著溫柔的黃色光芒。三毛已經(jīng)讀到第二學(xué)期。剛來的時候,三毛只敢修一些英文課程,在班里,她有兩個以色列好友,一個叫阿雅拉,一個叫瑞恰。阿雅拉是隨丈夫來美國的,她丈夫到波音公司工作,她不想在家閑著就跟來了,她自己也是一個畫家,最討厭超現(xiàn)實畫派,但卻是三毛最喜歡的,兩人經(jīng)常在課下爭執(zhí)。
這一學(xué)期選課的時候到了,因為她和她的好友有相同的愛好,便一同看中了“藝術(shù)欣賞”課。但三毛不愿畫畫,在她做出選課抉擇之前還專門跑到學(xué)校注冊部門去打聽了又打聽,注冊部門的老師們說那門課只用眼睛去看畫,不會拿筆她這才放心地選了課。
然而,上課的老師卻不是一位真正熱愛藝術(shù)的人,三毛和阿雅拉對她很失望,畢竟三毛曾在臺灣拜過三位名家學(xué)畫,對畫也頗為了解,上到不滿意的課,有些郁悶。
深夜的時候,她愛看一檔神秘電視節(jié)目,叫“奇幻人間”,講的全都是些詭異現(xiàn)象,片頭音樂一出,驚恐的音樂不由讓人身后發(fā)涼。一個人在遠(yuǎn)方,難免孤單,三毛樂天隨意的性子,無意地讓自己的日子變得有滋有味。
這年春天,三毛聽說父母又要去泰國旅游,心里一急,趕忙撥了越洋電話。她知道泰國是某種項圈的主要產(chǎn)地,那種項圈很好看,以前在臺灣的時候因為那東西價格太高舍不得買,她就向齊豫借過好幾回,這次父母要去,她一想起這事來,就慌忙打去了電話。越洋電話費很貴,她卻不惜多花些時間跟媽媽描述清楚了才肯掛斷。不久以后,媽媽說她買到了,三毛請媽媽幫她藏起來。
項圈買到之后不久,三毛就要離開美國了,阿雅拉很難過。她拿起很久未動的相機和畫筆,到西雅圖城里去拍照,然后畫了一幅半抽象半具象的西雅圖街景送給三毛,三毛很是珍愛這位以色列朋友的心意,回去臺灣以后一直想著要給它配一個好框子。
堂哥的那個化學(xué)博士朋友仍然每天中午來給她送好吃的,從不說煩,就算是三毛的堂哥恐怕也做不到。有一天,他來送飯時,神色有些悲傷,他問三毛:“現(xiàn)在我照顧你,等哪一年你肯開始下廚房煮飯給我和我們的孩子吃呢?”臨別的三毛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但她無法給他一個答復(fù),盡管她知道他對她好。
直到三毛臨去機場的前一天,他還來給她送飯,三毛跟他說明天就別來了。次日,他還是來了,他是來送她去機場的,那天風(fēng)很大。三毛來時提了兩只箱子,去的時候箱子里多了這兩年在美國交得的友情,還有一段沒有結(jié)局的愛慕之情。上飛機前,他站在她身后,她轉(zhuǎn)過來最后一次溫柔地幫他把大衣的領(lǐng)子整理了一下,冷風(fēng)吹起兩個人的頭發(fā),他終究沒能留住她,他看見她踏上飛機,寒飛吹起他的衣角。她沒有聽到他傷心的聲音,她躲在機艙里,等待著飛向闊別已久的家—臺灣。
曾記得那時她尚且年紀(jì)輕輕透著稚氣,父母忍著淚在望臺上目送她,她其實多想回頭,可是走到機艙門口時,她卻被一位機場工作人員攔住,她只是想回去問問父母自己到底該如何做才能在外立足。那位機場工作人員跟她說,都走到這里了不要舍不得了,她便這么多年沒見著父母一眼。她期待著在另一片白云下面的父母,飛機已經(jīng)傾斜上升,穿越云層,那片藍色絲綢一端的褐色大陸便在云下背離她越來越遠(yuǎn),成為腦海中的煙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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