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葫蘆村尋求支持,兩摯友閃爍其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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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葫蘆茶館,師玉潔、諸葛大爺站起身,互相客氣了一番,三人落座后,諸葛大爺給倪布然沏了杯茶,就邊喝茶邊寒暄起來。話題也自然扯到倪布然工作調動的事兒上。
“我一猜就知道是這事兒,怎么樣,心里七上八下的了吧?”師玉潔問。
倪布然點點頭說:“嗯,要不這會兒就不到你這里來了。”
“尋求支持來了?”師玉潔揶揄道。
“有這么點兒意思。”倪布然話峰一轉,埋怨道,“說實話,我這心里本來很平靜的,這事兒傳出去以后,給我打電話的、找我談心的,有人勸我,有人罵我,有人甚至說我要再不改弦易轍就不認我這個朋友了。這幾天來,我才真正理解什么叫人言可畏,什么叫習慣勢力了!”
師玉潔笑笑:“這也難怪。”接著他問,“你聽說過沒有,除了我,還有哪個給市委書記當過秘書的人主動要求去學校教書的?”
倪布然瞅他一眼,帶點調侃的意味說道:“要說第一,你當之無愧,我是有樣學樣,算是步你后塵。”
師玉潔自嘲似地笑笑:“我和你的情況多少還是有點區(qū)別的嘛。”
倪布然點點頭,表示認同。當初,因宦海淳要裝點門面,把有點名氣的師玉潔招到他的門下,當起了他的秘書。后因師玉潔不愿依附權貴,不愿從一個學者“蛻變”為一個官僚,其個人秉性與那個圈子格格不入,才離開市委的。與倪布然現(xiàn)在的情形相比,確實不太一樣。而且聽他的口氣,他對當時做出的決定多少有點后悔的味道了。于是他心里一緊,發(fā)問道:“難道你也會反對我?”
師玉潔收斂了笑容,他呷了口茶,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若有所思地說:“你是知道的,我在葫蘆村小學沒呆多長時間,就決定競選村支書,親友們和社會輿論的壓力,不能說是決定性的因素,但也絕對不是可以忽略的因素。這,你也感覺到了,不然也就不會到我這兒‘取暖’來了。”
倪布然聽著聽著,心都有點涼了,他原來以為,除了齊思民以外,師玉潔和諸葛大爺可能就是他最堅定的支持者了。如今,師玉潔沒說支持,也沒說反對,但從他的語氣中,他明顯地感覺到他的傾向性。因此他有點失望地說:“這么說,我只好屈服于社會輿論的壓力,‘懸崖勒馬’了?”
師玉潔眨了眨眼,問他:“你有沒有下最后的決心?”
倪布然說:“我去過學院了,當面答應了艾妮和莊院長了。”
“俗話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然答應人家了,就不能出爾反爾,反復無常。再說,這畢竟是你自己的事,別人說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選擇。你覺得學術研究適合于你,就要當機立斷,自作主張。”說到這里,他把目光投向諸葛大爺,“你說呢,諸葛大爺?”
諸葛大爺看一眼師玉潔,然后把目光移向倪布然,慢慢地說:“這些事我也不懂,說不出個啥來。玉潔當初棄官從教,別人都說他年輕氣盛,不諳世故,呈一時之快,賭氣出了官場。也有人說他犯了什么錯誤,被人家貶到學校來了。”說到這里,他看著倪布然,語重心長地說,“你這樣出來,知道的,說你是為了學問棄官從文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犯了什么錯誤呢!”
“可能還有人以為,你給宦海淳當過秘書,讓人家把你掃地出門了呢。”師玉潔緊跟著接了一句。
倪布然望著他倆,有點茫然,不知道他倆是支持他呢,還是反對他呢?他不自然地笑笑,自言自語道:“古人說,人盡其才,物盡其力,善之善者也。我還是認為,我做學問比較合適。”
“誰也沒有否認這點。”師玉潔說。
諸葛大爺接著說:“當初玉潔辭了宦海淳的秘書,大家都認為他生性孤傲率直,生來就不是做官的料。后來競選成村支書,能不能干好,連他自己也心中無數(shù)。可后來呢?做了這么多的事,成績有目共睹,現(xiàn)在誰說他不是做官的料——村官也是官嘛!”
倪布然輕輕地搖搖頭,無可奈何地說:“看來諸葛大爺也認為,還是當官好呀!”
諸葛大爺笑瞇瞇地說:“常言道,人各有志,你喜歡當老師,老漢也不便說三道四的。只是聽說你要轉行,心里覺得怪可惜的。到底留還是走,終究還是要自己拿主意的。”
倪布然也尷尬地笑笑,說:“我原本是來討主意的,轉了一圈子,這個球最終還是給你倆踢回來了。”
師玉潔笑笑:“你執(zhí)意要去,就先去吧,哪天學問做不下去了,再想辦法往回調。人生的路本來就不平直,哪有一帆風順的呀,你說是吧?”
“行了,我明白了。”倪布然不耐煩地說,“說來說去,還是舍不得讓我離開官場。我就想不明白,這官場怎么就像黑洞一樣,不管什么樣的人,只要靠近它,就被它無情地吞噬掉。是這官場本身的魅力,還是某些特殊的人群獨特的心理現(xiàn)象?”
“好了,不說它了。”師玉潔說,“你就把它當作人類學研究的一個課題,留給你的研究室,去探個究竟好了,F(xiàn)在陪你到村里轉轉,散散心,怎么樣?”
“好吧,就依你的意思,走一步看一步吧!”倪布然言不由衷地說。
他們出了茶館,穿過村子,來到村西頭的那片葫蘆地的地頭,眼下正是開花季節(jié),放眼望去,一片翠綠與金黃。倪布然知道,這是一種草本植物,有的地方也叫番瓜、南瓜,而烏酉人普遍把它叫作葫蘆,有沒有什么典故,不得而知。只知道它是烏酉人餐桌上不可或缺的美味佳肴。葫蘆村更是以此物而得名。
倪布然望著眼前的景象,睹物思人。他曾經(jīng)服務過的前任市委書記宦海淳的形象,點點滴滴,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催^《上天難欺》的朋友都知道,宦海淳為了建他的政績工程,不惜侵犯農(nóng)民利益,企圖改變葫蘆村人種植葫蘆的傳統(tǒng),而把葫蘆村的村民逼上梁山,在烏酉市上演了一場圍攻市委的悲劇。最終使他原形畢露,受到法律的嚴懲。由此可見,葫蘆對于葫蘆村人的生活是何等的重要。齊思民當選市長以后,不僅保住了葫蘆村的這一傳統(tǒng)產(chǎn)業(yè),而且因地制宜,把葫蘆種到村民的院落里,成為葫蘆村的又一景觀。
想起這些,倪布然不覺感嘆一聲,對師玉潔和諸葛大爺說:“時過境遷,往事不堪回首呀!”
“誰說不是呢,”師玉潔一邊說,一邊引著倪布然和諸葛大爺上了一條地埂,沿著地埂走進葫蘆地。他彎腰掐下一個剛結出來的葫蘆,拿到倪布然的眼前,邊走邊說,“別看這不起眼的葫蘆,這葫蘆村就全靠它發(fā)家致富了。”
“是嗎,”倪布然望著他,若有所思地說:“看樣子,你又要拿這葫蘆做文章了,是吧?”
“正是,”師玉潔說,“自從人們發(fā)現(xiàn)這東西有防病治病與保健的功效以后,它的需求量大增,我看了一些資料,和有關的專家學者探討過,葫蘆產(chǎn)業(yè)的開發(fā)前景是十分廣闊的。”
“你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倪布然問,“是準備上葫蘆加工項目了?”
“對,”師玉潔肯定地說,“這東西可加工成葫蘆粉、葫蘆汁、葫蘆晶、葫蘆醬或者罐頭,也可以榨取果膠或制作成葫蘆茶,直接食用。”
“看來你是胸有成竹了,目前進展到什么程度了?”倪布然問。
“剛剛和外地的一家企業(yè)簽訂了合同,資金也到了一部分,你看,”師玉潔指著遠處的一片沙灘說,“廠址就選在那里,過幾天就開工建設。”
倪布然望著師玉潔夸贊道:“看來你把葫蘆這步棋走活了,非把它做大做強不成。”
“還不止這些,”一直沒有說話的諸葛大爺插話道,“這小子腦瓜子里的點子多著呢!”
“噢?”倪布然說,“有什么宏偉設想,不妨說出來讓我們分享分享。”
師玉潔說:“尚處在紙上談兵階段,不好賣弄。”
“什么叫賣弄,多難聽呀!”倪布然嗔怪道。
“初步有個設想,在我的任期內,計劃做這么一些事,一是以葫蘆加工廠為中心,建一個科技經(jīng)濟園區(qū),創(chuàng)造條件,吸引國內外企業(yè)前來投資辦企業(yè),壯大村社經(jīng)濟;二是擴建廣場,組建民俗文藝演出隊,發(fā)揮葫蘆村的民俗文化傳統(tǒng),豐富村民的精神文化生活;三是建立村民的社會保障制度,讓我們的村民也享受國有職工的各種福利待遇。”
“嗯,想得很好,”倪布然說,“要在兩三年之內付諸實現(xiàn),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呀!”
“要是那么輕而易舉,村民們選我干什么呢?”師玉潔說。
“但愿夢想成真。”
“謝謝,我想會的。”
這樣聊著,他們突然發(fā)現(xiàn),他們在橫七豎八的田間地埂上轉得暈頭轉向,就像走進了八卦陣,不知何處是個頭。于是說了一些玩笑話,就摸著石頭過河,七拐八拐地,費了一陣功夫才走出葫蘆地。倪布然要叫出租車回去,師玉潔和諸葛大爺挽留他,師玉潔說:“今晚給你做個葫蘆全席,讓你見識一下葫蘆的妙處。”
倪布然想一想,答應道:“好吧。”
他們回到村里,進了一家葫蘆餐館。這是葫蘆村民俗一條街上專門以葫蘆為主菜的特色餐館。到了這里,當然以吃葫蘆為主。他們要了幾瓶啤酒,坐在靠窗戶的一個小方桌上,邊喝邊聊,不一會兒,葫蘆菜陸續(xù)端了上來,蒸的煮的炸的,腌的泡的炒的,小小的葫蘆,被做成各種各樣的精制小菜,擺了一桌子。他們品嘗著這美味佳肴,就把倪布然的那事兒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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