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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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不同，我總愿做一個淡看落花的閑人，和檐角的時光，一起靜聽別人的故事。也愿意，用青春換蒼顏，那樣就可以免去山水迢遙，省略離合悲歡。然后，老去之時，依靠簡單的回憶過活，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西班牙馬德里。三毛將在馬德里大學(xué)哲學(xué)系進修二年。西班牙，也許并不是一個名字十分響亮的國度，卻令許多人著迷于它的風(fēng)情。那個年代，許多藝術(shù)家，都去往浪漫的藝術(shù)之都巴黎，或去日本，趕赴一場櫻花的盛宴。
三毛為什么選擇去西班牙，據(jù)她自己所說，是在大學(xué)時候，偶然聽到一張西班牙古典吉他唱片，深受感動。她心中向往著那個粗狂、風(fēng)情、樸質(zhì)的美麗樂園，有小白房子、毛驢、牧歌、一望無際的葡萄園。
三毛就是為這份感動，來到西班牙，她希望這個地方，能夠改變她蒼白的人生。她必須忘記那段前緣，剪斷愛的繩索，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重新疼愛尊貴的自己。
后來，三毛的初戀情人舒凡，當(dāng)了臺視文化公司的總經(jīng)理。盡管他與文化相交了一輩子，但可以靜心寫作的時間太少。而三毛一路行走，一路書寫，她的才名，遠遠超越了當(dāng)年文化學(xué)院的風(fēng)云才子。
命運賦予給每個人的過程與結(jié)局，都不容更改。這兩片曾經(jīng)相聚的云朵，沒有為離散，而形同陌路。一個用隨遇而安，獲得平靜。一個用半生漂泊，換取故事。多 年以后，三毛和舒凡，還保持了淡淡的君子之交。畢竟，三毛把人生最美最初的情感，給了他。畢竟，因為這段錯過，三毛的人生，才真正起程。
舒凡曾說，二十年間男婚女嫁，兩人一度家住一巷之隔。只有一次在巷口，遇到三毛跟其他的文藝界人士一起。咫尺天涯，他們始終未重逢。三毛也說過：“情感只是一種回憶中的承諾，見面除了話當(dāng)年之外，再說什么就都難了。”所以，有些人，一生一世，都沒有相見的必要。
唐人杜甫有詩云：“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世間聚散離合，本就尋常，有些永遠，實屬意外。你看，多少舊物還在，只是換了新人。倘若遺忘，就將前緣擦去，一筆勾銷。倘若記得，只當(dāng)回憶，漫不經(jīng)心地想起。
剛到西班牙，這個帶著情傷的異國女孩，沒有朋友，語言不通，唯有孤獨如影隨形。但她依舊感恩，因為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模糊了她的記憶，讓她淡忘遠在臺北的人和事。但令她無法割舍的，是親情。寫信，似乎成了她初去西班牙那段時間的所有依靠。
陌生的國，日子也變得漫長。她給家里寫信，不說寂寞，不訴辛酸。白日里，尚可以感受到西班牙人熱情奔放的生活方式�？梢坏揭雇�，那種鄉(xiāng)愁，以及殘余的初戀情感，會鉆入她的骨血，令她疼痛難當(dāng)。但她必須忍受這種痛苦，因為選擇遠方，就已經(jīng)知道，悲傷是必經(jīng)的路程。
曾經(jīng)，時間做了刀客，宰割她的愛情。如今，時光又做了良藥，治愈她的舊傷。一年后，這個過去孤僻、冷漠的女孩，感染到西班牙民族的瘋狂和隨性。終于相信，環(huán)境能夠在潛移默化間將一個人改變。任你多么固執(zhí)，多么堅定，終究也會被風(fēng)雨打濕衣襟，被歲月染上塵埃。
其實她骨子里，熱烈又野性，美麗又哀傷。漸漸地，她成了馬德里，一只無拘無束、自在飄飛的蝴蝶。她開始坐咖啡館、跳舞、搭便車旅行、聽輕歌劇。她還學(xué)會 了抽煙，愛上了喝酒。這并不意味，三毛從此不再是那個純情女子。只能說，她終于走出封閉的牢籠，懂得享受生活，珍愛生命。一個人，只要內(nèi)心清澈，任由世間 風(fēng)云變幻，亦可以潔凈無塵。
三毛曾記述過：“在馬德里大學(xué)城書院。每日中午坐車回宿舍用午餐時，桌上的葡萄酒是不限制的。在那 個 國家里，只喝白水的人可以說沒有。一般人亦不喝烈酒，但是健康的紅酒、白酒是神父和修女，甚至小孩子也喝的東西。就是這種自然而然的環(huán)境，使我學(xué)會了喝 酒，而且樂此不疲，也不會醉的。”
為此，三毛還買了一個酒袋，她對酒的情結(jié)，來自于西班牙。以后的日子，無論喝是不喝，總得注滿 了葡萄酒，那酒袋才不會干�？珊髞頁Q了山水，三毛總想著買一瓶好酒浸泡那個酒袋，卻少了一份心情，亦找不到西班牙那般味道的酒。原本應(yīng)當(dāng)用上一輩子的東 西，就那么一日一日地干渴下去。
萬物需要滋養(yǎng)，才會有靈性。人的思想和情感亦是如此，倘若不去呵護，有一天，亦會失色換顏。如今的三毛，風(fēng)情，灑脫，自在，狂野，十年前那個自閉休學(xué)的少女，已經(jīng)恍若隔世。對于失戀，她不再惆悵，甚至感恩舒凡給過她那段美好的回憶。
倘若當(dāng)初舒凡不拒絕三毛，或許此時的她，已經(jīng)嫁作人婦。可個性張揚，情感豐富，視文字為命的三毛，愿意割舍一世的追求，每天做著朝九晚五的工作，過著平 凡生養(yǎng)的日子嗎？戀愛與結(jié)婚不同，這時的三毛，尚缺少人生閱歷，她還不能夠支撐一個家庭。又或者說，一旦生活定型，誰來替她續(xù)寫那段傳奇人生？
三毛仿佛生來就是一個流浪者，所以當(dāng)她踏上行程，感覺人生原來可以這么活。她再也做不了一個安靜溫婉的女子，對著一扇幽窗，拿一支素筆，寫著單薄的心事。她需要在放逐中，感受生命的美妙，像孤雁一樣，任意高飛，任意停留。
三毛愛上了旅游，她跑到巴黎、慕尼黑、羅馬、阿姆斯特丹……她沒有向家中要旅費，她說：“很簡單，吃白面包，喝自來水，夠活！”她是勇敢而堅定的，不懼風(fēng)雨清貧，視人情風(fēng)物為世間最珍貴的財富。
突然覺得，以往的歲月，只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她不能重蹈覆轍，她必須不停地更改方向，找尋故事。喝一壺肝腸寸斷的酒，看一場意興闌珊的雨，唱一首撕心裂肺的歌。只是不要再輕易去愛一個人，不要再犯相同的錯。
緣分，有時候比人還固執(zhí)，還死心塌地。緣盡時，不容你是否舍得。緣來時，亦不問你是否需要。錯誤的時間，總會有那么多錯誤的相遇。有些人，攜手一程就分道揚鑣，有些人，轉(zhuǎn)過萬水千山終不離不棄。
三毛不知道，在這個異國他鄉(xiāng)，有一個人，為她而生。倘若沒有曾經(jīng)的失去，亦不會有將來的得到。人說緣分注定，可究竟哪一段，真正屬于自己？
天涯的你，天涯的我，都是人間飄萍。且問一聲，誰是落花？誰又是流水？誰是過客？誰又是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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