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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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招生的半徑覆蓋周邊五個村寨，除坐落在學校附近的山腰子上的水晶村的同學外，其余寨子的同學，因路遠都留在學校用午飯。
午飯由門衛(wèi)兼廚師的阿佳嬤嬤做（阿佳，藏族對已婚婦女的稱呼。倒裝的緣故，即嬤嬤姐的意思）。每周一的清早，校長或者后勤主任都會把食堂一周所需的菜品全都帶上來。
天色微亮的清晨，阿佳嬤嬤便開始擇菜、洗菜、淘米、煮飯、燒菜……忙個不停。幾個高年級的同學會在課間休息時，主動進食堂幫忙做些小活兒，比如削土豆皮，劈柴生火等。
午餐只有一個菜，黑板上會大大地寫著：青椒肉絲或土豆肉絲等，可實際上呢，蔬菜分到每個人碗里也就那么點，葷腥幾乎見不到。而在灶臺上生火做出來的米飯，會出現(xiàn)高原特有的夾生，遠沒有壓力鍋煲出來的那般糯、柔軟、香醇。即便如此，欣然總能一氣把飯菜消滅個精光，碗見底后便眼巴巴懷念起家里的什錦泡飯，香噴噴、熱騰騰的一大碗哦，就著醬菜蘿卜干、大餅油條、黃泥螺的……啊呀呀，此情可待成追憶，一思量，腸胃就“大珠小珠落玉盤”地亂響，口水順著嘴角往下淌。浪費萬萬使不得，欣然一吸溜又將口水全部吞了回去。
洗碗的時候，阿佳嬤嬤神秘又不失友好地拍了她的肩膀：“老師，飽嗎？剩下（菜）油，我裝，你喝，好撒！”鍋里還有燒菜剩下來的油水，約莫一小碗的光景，黑乎乎的。
阿佳嬤嬤是個幾乎足不出戶的藏族女子，漢語講得結結巴巴、顛三倒四的，好在表達的意思并不難懂。圍在她身邊的幾個同學，早捧起大碗，仰頭將油水一飲而盡。喝完后還不時咂吧著嘴，那回味無窮的神情，分明像在邀請：“老師啊，這個好喝撒！”
阿佳嬤嬤麻利地拿起瓢子準備舀油，欣然心虛地把碗藏在身后，搖頭說：“謝謝，謝謝哈。我很飽了，喝不下撒！”她第一次把推辭的話說得如此心虛而且蹩腳。
“哦也。以后，存一碗，幫你！”
“不，不，不要留。”
“哦也。一大碗！”阿佳嬤嬤非常較真兒。
欣然疲于招架，只得再次亮出“說謊”的撒手锏：“這湯滑腸子，我喝了會習慣性拉肚子的！”
大山藏區(qū)里的物質資源偏向單一，生活條件與優(yōu)渥的城市無法相提并論。那些都市人司空見慣的薯片、巧克力等零食，在這里卻是貨架上的傳說、電視中的幻象，但這并不影響他們對美好事物的渴望。阿佳嬤嬤正用最好的東西招待貴客，而她呢，卻編了一個又一個謊言來搪塞。面對他們的善良淳樸，欣然忽然鄙視起自己“齷齪”的言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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