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被污染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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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學一個星期的馬利跟愛骨一起度過了五天時光，還有兩天就要返回學校上課了。在這幸福的五天里，紀嵐嵐老師來馬利家里給他補了兩個鐘頭的課。實質(zhì)上只補了一個小時的課。在一個小時的補課時間里，馬利上了三回衛(wèi)生間，吃了兩回零食，跟愛骨說了六次話，七次客氣地問候紀老師喝不喝綠茶。
紀老師講課講得心不在焉，根本就沒在講課狀態(tài)上。她的眼睛老是朝下掃，盯著馬利的腳丫子看。馬利的腳丫子在家里也穿著一雙軟底高幫鞋，這也是鞋店專門為他定做的。無論是在家穿的還是出門穿的鞋，都有一個特點，根本看不見馬利的腳丫子，就連他的腳踝都看不見�，F(xiàn)在，名人都有一套自我保護的辦法，而馬利也自有一套保護腳丫子的有效措施。這些都是馬利的爸爸想出來的。馬利的爸爸為兒子的腳丫子想得很遠也很細，他儼然就是兒子馬利那雙腳丫子的經(jīng)紀人和生活秘書了。
紀老師終于忍不住說：“馬利，讓老師看看你的腳？”她的口氣里流露出商量和好奇，弄得馬利一下子不適應(yīng)紀老師的這種說話方式。
馬利立即答應(yīng)道：“行。但是，我有一個條件。老師看了我的腳，補課提前一個小時結(jié)束。”
紀老師心里不痛快，覺得馬利在跟她討價還價，但是，她還是答應(yīng)了馬利。紀嵐嵐老師聽見馬利答應(yīng)了，就從包里取出一個小瓶子，看來，紀老師早就是有備而來的。她把小瓶子放在馬利的腳丫子跟前：“告訴我，瓶子里是什么液體？”
馬利說：“這種測試，吉尼斯紀錄分部的人都檢測過了。”
紀老師認真地說：“不，我不管別人怎么做的，現(xiàn)在我要親自測試一下。你知道嗎？老師一直對這件事懷疑，就是你的腳丫子，弄得我好幾天吃不好睡不好。”
馬利果然看見紀老師的眼眶發(fā)黑，那是失眠帶來的惡果。馬利就把右腳丫子舉到小瓶子口上停留了一下，回答道：“是檸檬汁加上了一點香水，好像是紀老師經(jīng)常使用的那種香水。”
“對對對。太對了！”紀老師點著頭佩服得很。
馬利說：“補課就結(jié)束了吧？”
已經(jīng)見識過馬利腳丫子表演的紀老師只能說：“這次的補課就到這里吧。”
有點喜形于色的馬利立即說：“紀老師再見！”
紀嵐嵐老師再留戀馬利那雙神奇的腳丫子，也得告辭了。她走到樓下時，聽見馬利的狗愛骨站在陽臺上沖她叫，她以為是它在送她。但是，馬利知道，愛骨煩他的老師，也許它從紀嵐嵐老師的身上，看見了它離開了的兩位退休雜技藝人的影子。
紀嵐嵐老師一個人走在大街上，腦袋一直被剛才所見搞得暈暈乎乎的。她突然坐在馬路邊上，脫掉自己的鞋，看著自己的腳丫子，然后，把那個測試過馬利腳丫子的小瓶子放在自己腳跟前，什么感覺都沒有。“真讓人想不通�。�”她獨自說著，然后，把小瓶子里檸檬汁和香水的混合液體全都潑在了腳丫子上，動了動腳指頭，跟平時洗腳時一樣，沒有任何感覺。她還像是猜謎語一樣說道：“真讓人想不通啊！”
有很多的記者和那些對特異功能感興趣的人，經(jīng)常跑到學校找到紀嵐嵐老師索要馬利家的電話和住址。這讓紀老師的心里很不愉快。她不太習慣自己的學生在一夜之間出了這么大的名。假如馬利是個成績突出的好學生，她也從心里為學生驕傲，但是，馬利不是她心目中的好學生，在某一方面來說，馬利是個招人討厭的學生。
她現(xiàn)在遇到這種小報記者詢問馬利家的電話和住址時，她都會生氣地告訴他們：“無可奉告。”
第二天，一家小報竟然刊登出這樣的消息：擁有一雙神奇腳丫子的男孩子被秘密轉(zhuǎn)移，全城好奇的老人孩子們在全力尋找。
當刊登這則消息的小報雪花一樣在全城的大街小巷亂飛時，馬利正和他的小狗愛骨躺在家中的地板上睡著了。馬利在睡眠中，把自己定做的軟底拖鞋蹬掉了。最先醒來的小狗愛骨，就看見了離自己的臉很近的那對被小報記者在報紙上炒瘋了的腳丫子。它的生活自從跟新主人馬利聯(lián)系在一起后，為了表達自己的感謝，閉著眼睛用舌頭舔過幾回馬利的腳丫子，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的。它曾經(jīng)也用同樣的方式表達過對別人的感謝。現(xiàn)在，新主人馬利安然睡在地板上，除了上床睡覺光著腳丫子，馬利平常都是穿著定做的高幫鞋的。它這么去欣賞著一個人的腳丫子的時候不多。
這時，小狗愛骨發(fā)現(xiàn)馬利的腳丫子在分泌汗液，大量的汗液。它的眼睛愣了一下，耳朵豎了起來，它像是被面前的情景嚇住了。它看見了一種有顏色的汗。小狗愛骨對人的世界中的事物是有一點常識的，它見識過人在分泌汗時，是有時間的，汗是慢慢滲出的，凝成一滴小汗珠，然后掉下來。汗是無色的。但是，馬利腳上所有的汗毛孔都像是一個泉眼，不是朝外滲汗，而是朝外涌。除此之外，汗是有顏色的。
小狗愛骨說不清馬利腳丫子分泌出的汗是什么顏色，一種混濁的顏色。愛骨伸出舌頭試著舔了一下那些剛剛從馬利腳丫子上分泌出的汗，結(jié)果，它的嗓子被嗆了一下，打了一個很響的噴嚏，把馬利震醒了。
“出了什么事？”馬利一睜眼，先是看見了屋頂。他是仰面躺在地板上的，臉孔正對著屋頂。
愛骨又打了一個噴嚏。
馬利看見了縮在他腳丫子跟前的愛骨，它的臉看上去是一副受了傷害和委屈的表情。馬利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愛骨會打出這么響亮的噴嚏。
馬利站起身，光著腳丫子走到冰箱跟前，打開冰箱門，拿出一盒酸奶，剛要喝，看見小狗愛骨沿著自己腳丫子走過的地方，一路聞過來。馬利這才看見自己的腳丫子出了很多的汗，在地板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
愛骨抬起頭看一眼馬利，又低頭看一下地板上的濕印。它在告訴小主人馬利，他的腳丫子可能出了問題。
馬利彎下腰看了看自己的腳丫子，伸出手又摸了一下，有顏色的汗就粘到了他的手上。他用兩根手指拈了一下汗，很有黏度，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混濁的顏色。他忍不住聞了一下，氣味也是一種說不清的混合物的味道。
馬利想了一下，難道是自己昨天晚上睡覺時，忘記了洗澡？他就進了衛(wèi)生間，把腳丫子洗了一下。想了想，又在腳丫子上擠了一點洗澡用的浴液，認真地洗了洗。就在馬利認真地處理自己的腳丫子時，小狗愛骨焦躁地蹲在衛(wèi)生間門外等候馬利出來。
洗完了腳丫子的馬利不想在家中穿那雙定做的高幫軟底拖鞋，就光著腳拿著拖布把地板上發(fā)黏的腳印擦干凈。不幸的是，他的光腳丫子在剛剛擦干凈的地板上又留下了黏糊糊的東西。
小狗愛骨對待地板上遺留物的態(tài)度也大大不同了。它不再用鼻子去聞，而是躲開，遠遠地躲開。從主人馬利腳上分泌出的汗液，連小狗愛骨都躲之不及。
愛骨就像患了感冒的嬰兒，不停地流鼻涕，兩只眼睛也開始發(fā)紅。馬利覺得室內(nèi)空氣不爽了，他把窗戶都打開，把衛(wèi)生間的排氣扇也打開。但是，不行，室內(nèi)的空氣從來沒有這么難聞過。
晚上，馬利的爸爸媽媽先后回到家里時，都做出了同一個舉動，用手去捂住鼻孔。最后，找到難聞氣味的發(fā)源地，就是馬利的腳丫子。一家三口人包括小狗愛骨都認為，馬利的腳出事了。
他們?nèi)チ酸t(yī)院。這是馬利因為腳丫子的原因第幾次走進醫(yī)院，他不記得了。那些醫(yī)生本來是沒戴口罩的，面對著馬利的腳丫子，不得不戴上口罩了。
馬利躺在診斷室的床上，他看見為他的腳丫子忙碌的醫(yī)生護士都戴著膠皮手套，那些金屬鑷子托盤看著讓人心里發(fā)冷。
醫(yī)生告訴馬利的爸爸媽媽，明天早晨，可以知道化驗結(jié)果。
馬利的爸爸把醫(yī)生叫到一邊，悄聲說道：“我的兒子叫馬利。”
醫(yī)生點著了一根煙，很疲勞地對馬利爸爸說：“掛號本上寫著你兒子的名字，我知道他叫馬利。”
馬利爸爸見這個醫(yī)生并不真的知道自己的兒子是誰，就直說了：“我兒子馬利的這雙腳是被世界吉尼斯紀錄中國分部肯定的……”
醫(yī)生把嘴里的煙噴了出來：“你想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啊？有事就明說。這么晚了，我要去休息了。”醫(yī)生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聽見馬利爸爸把病人的腳跟世界吉尼斯混在一起說，腦子就亂了，心里也煩了。
馬利爸爸不相信眼前的這個醫(yī)生不知道自己兒子馬利那雙出大名的腳丫子：“你平時不看本市的晚報嗎？”
“我沒時間看那種小報，社會上那些沒事的人、閑散的人、退休的人才去看那種小報。你到底要說什么？看你這種年齡的人，還沒到退休年齡��？你怎么還有時間看那種無聊的街頭小報？”醫(yī)生說著，抽著煙朝前走去。
馬利爸爸沒有跟上去再提兒子那雙有名的腳了。看來，兒子馬利的腳出名出得還不夠大，至少醫(yī)生不知道。
第二天，馬利爸爸去了醫(yī)院，拿到了馬利腳丫子的診斷書，上面的話讓馬利爸爸面如土色：“在該腳的分泌物中，查出多種成分：浴液、香水、可口可樂、檸檬汁……”從這些混合物的分泌物中，診斷意見是該腳受到嚴重污染。
“我兒子馬利的腳被污染了？”馬利爸爸問醫(yī)生，醫(yī)生頭都沒抬：“是污染了。這只是最早的癥狀，再發(fā)展下去，我們都不知道會怎樣。”
“吃什么藥？擦什么藥？應(yīng)該有個辦法��？”馬利爸爸有點急了。
醫(yī)生說道：“告訴你吧，我從來沒見過這種腳病。它會分泌出那么多的成分，我看見化驗結(jié)果時，我都傻了！我以為我看見的不是一對腳丫子，是裝著各種液體的造型很怪的器皿。我從醫(yī)大半輩子了，都沒見過這種腳丫子！”醫(yī)生說著說著，他也激動起來，他苦于沒有一個治療腳病的辦法，他也在自責。
馬利爸爸可憐兮兮地哀求醫(yī)生：“總得想點辦法吧？”
醫(yī)生坐在椅子上，耷拉著頭，閉著眼睛，不再說話。很明顯，醫(yī)生被馬利的腳丫子搞昏頭了。
馬利爸爸也傻了一會兒，便開始想辦法，要立刻搶救兒子馬利那雙著名的腳丫子。
那時候，小狗愛骨在家里被小主人馬利的腳嗆得兩眼流淚，看上去像是遭遇了它一生中的大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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