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一所叫太陽的學校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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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領到了七號房。那是我即將度過每個夜晚的地方。我沒想到，在宿舍的門口，也會有一個表情嚴肅的門衛(wèi)筆直地立在那里。他們都是太陽學校的保安。
一個個子很矮小的女老師，頭發(fā)剃成了男孩子一樣的寸頭，兩只眼睛射出來的光線也像短頭發(fā)一樣，還沒照到我的臉上，就消失了。
她跟我們說：“請跟我來！”
我朝她跟前站了站，發(fā)現她沒有我的個子高。
古校長介紹她時，使用了讓我感到可笑的字眼：“她是母老師。她非常關心學生們。她把所有的學生都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我看見媽媽從走進太陽學校大門以來，第一次點點頭，吐出一口長氣。她肯定認為，把我交給這么負責的“代理媽媽”，她就徹底地放心了。
母老師推開一間宿舍的門，指著一處寫著十八號的床說：“這就是方弟的床了。”我看見這個屋子一共有十八張床，被褥都疊得像刀切的一樣。床下的洗臉盆和鞋 都擺放得整整齊齊，退一步看，它們都擺在一條線上。只是有一個洗臉盆不在直線上，母老師也發(fā)現了，她快速地走過去，伸出腳，把那個不聽話的洗臉盆子朝里邊 踢了踢。
爸爸感嘆道：“真整潔��！”
母老師的臉上立刻就顯現出一種自豪感來。
我問道：“同學們呢？”
古校長說：“他們正在上課。”
我說：“我想認識他們。”
古校長說：“當然可以了。不過，要等他們下課之后�，F在只能在教室的窗外參觀一下。不，是在門縫里參觀一下，為了讓學生們專心地學習，我們給所有的教室，都安裝上了深色的窗簾。”
爸爸說：“我也想參觀一下上課的教室。”
古校長為了打消爸爸的顧慮，說道：“我們這里的課堂教學和教師的能力，都是本市最好的，堪稱一流。你們這些做家長的應該放心！”
爸爸連忙說：“放心放心。”
古校長說：“不是放心，而是要絕對地放心。”他說完，就走在前面領著我們參觀教室去了。
我們參觀的教室在十號房。讓我感到不能理解的是，大白天，教室的窗戶卻懸掛著藍色的窗簾。古校長為了讓我們一家三口人看清楚教室里邊的情況，只能把教室的門推開一道縫隙，讓我們三個人朝一邊歪著頭，都把自己的一只眼睛貼近門縫朝里看。我覺得我們一家三口的樣子像小偷。
教室里很靜。讓我誤認為教室里邊根本就沒有人。此時，一個老師正背著手在教室里走，所有的學生都趴在桌子上做題。老師說了一句：“時間到！”學生們都齊 刷刷坐直了身子，聽老師說話�？茨乔樾�，學生們都像是假人，身體的某個部位被安裝了操縱桿，操縱者就是背手踱步的老師。
古校長在我們身后問道：“怎么樣？”
爸爸說：“沒想到，沒想到，真沒想到，世上還有這樣訓練有素的學校。”
我說：“什么時候可以見到爸爸媽媽？”
“兩個星期。”
“可以打電話嗎？”
“一個星期可以打三分鐘。”
“我可以出校門買東西嗎？”
“不。你想買任何東西，只要告訴母老師，她會把你所急需的東西代買回來的。”
“什么時候放假？”這個問題從我的嘴巴里一出來，我都覺得自己的嗓子里帶著咽下去的淚了。
古校長臉上的顏色變得跟他身上的藍制服一樣了：“你還沒上一堂課呢，就已經想著放假了？”
我求助地看著爸爸媽媽。爸爸慌忙地說：“這里讓我很滿意。我想，太陽學校非常適合你，方弟，在這里好好學習吧。一個月之后，我和媽媽都會來看你的。別忘了，一個星期，你可以給家里打三分鐘電話。”
古校長對我說：“現在，你可以跟爸爸媽媽告別了。”
我說：“不！”
古校長好像當我不存在一樣，對爸爸媽媽說：“我送你們出大門。”
就在爸爸媽媽跟古校長握手告辭時，我大叫一聲：“�。�”
媽媽哭了：“別怪我，方弟。都是為你好！”
我聽見古校長平靜地對爸爸媽媽說：“比方弟發(fā)作厲害的孩子多得是，我見得多了。”爸爸媽媽難過地跟我道別了。媽媽抱我時，還往我的衣袋里塞了一塊巧克 力。古校長看見了，馬上對媽媽說：“這所學校有明確的規(guī)定，平時不許吃零食。想吃的話，我們有專門讓他們吃零食的時間。請把口袋里的零食交給我！”媽媽把 巧克力從我的口袋里掏出來，遞交到古校長的手里。他們被古校長送出了學校的大門。我看見敞開的深紅色大門重新關閉了。
我站在那里，看著腳下網狀的水泥路，不知道朝哪里走。我納悶兒了，我怎么突然間像一塊石頭一樣掉到了這個地方？空氣街、那個老人，都像是我做過的夢，被遺失在一條傷心的小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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