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節(jié) 宮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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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如梭,隨著少年的成長,高老太太身體每況愈下,朝中眾文武大臣內(nèi)心的惶恐日勝一日。
眼見著靠山要倒的眾臣子,懷著極沉痛的心情到宮中問疾,連外地的老臣也著急上火地趕到了京城。高老太太雖然躺在病榻之上,大腦卻依然高速運轉(zhuǎn)著,她十分清楚地預(yù)見到了身后之事。語含悲愴地吩咐重臣呂大防、范純?nèi)实热说溃?ldquo;老身歿后,必多有調(diào)戲官家者。宜勿聽之,公等宜早求退,令官家別用一番人。”她預(yù)感到皇帝會起用一批新人,為保全自己所用的這些大臣,最好是讓賢。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番話也可以認作是宣仁太皇太后對自己聽政的一個工作總結(jié)。老太太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就是自己多年的心血和辛苦是不會被少年皇帝認同的。
宣仁太皇太后終于在元祐八年九月駕返瑤池,十月哲宗親政。隱忍盼望了將近十年時間,終于迎來了自由。少年已經(jīng)成為青年,他的愉悅心情,遠非文字所能敘述。
看到一眾文武大臣,匍匐于地向了他山呼萬歲,哲宗的嘴角微微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一朝權(quán)在手,便把令來行。
哲宗枉自己經(jīng)做了八九年的皇帝,從親政的第一天起才真正體會到了貴為人君的妙不可言處。親政一開始,哲宗就大肆召回變法派,貶斥司馬光提攜起來的守舊派。
早在高老太太垂簾時期,不僅是受排擠的變法派人物,就是朝中守舊的內(nèi)部許多官員,也早就對朔黨劉摯等人表示了強烈的不滿。
看到朔黨劉摯在朝中呼風(fēng)喚雨,呂大防便對他多方掣肘。二人由此產(chǎn)生不合。御史中丞鄭雍與侍御史楊畏依附于呂大防,交相上奏攻擊劉摯。朔黨一黨獨大,高老太太心里就想要收拾他們。這時順水推舟,劉摯因此被罷相,出知鄆州。鄭、楊二人痛打落水狗,一再上表章彈劾他,最終改知青州。劉摯罷相后,朔黨在朝眾文武紛紛上表章為他鳴冤辯護。高老太太一并收拾了,王巖叟出知鄭州,朱光庭出知亳州。至此朔黨在朝中的勢力也已是分崩離析。
呂大防此人,史稱“樸厚蠢直,不植黨朋,與范純?nèi)什⑽唬穆玖,以相王?rdquo;!端稳艘菔聟R編》中載有其人許多事跡,行事光明磊落,公私分明。
在高老太太臨終前呂大防求去,哪知他擔(dān)任山陵使剛一上路,素日里對他恭恭敬敬言聽計從的御史楊畏便上疏:“神宗更法立制以垂萬世,乞賜講求,以成繼述之道。”
哲宗看到有如此知情識趣的臣子自己跳將出來,心中甚是滿意。他看了楊畏所上的表章立即召楊畏入對,問他道:“先朝舊臣,孰可召用?”
楊畏一一列舉了新黨的章惇、安燾、呂惠卿、李清臣等人,并且建言說章惇與王安石相類,具宰輔之材。哲宗立即采納,而且復(fù)行新法,改元為紹圣,意為紹述先帝新法,重用變法諸舊臣。
哲宗下詔召回了被貶謫壓制的變法眾臣子章惇、蔡卞、黃履、張商英等人。章惇此人之了得待后文詳述,此番變法派去而復(fù)返,重新粉墨登場,自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卻不知在經(jīng)歷了元祐年間的打擊壓迫后,不少大臣的人格與政治品格已遠非昔日可比。
哲宗的政治抱負中,有著濃重的個人情感在其中,這不能不承認與高老太太多年悉心地“培養(yǎng)教導(dǎo)”有莫大干系。哲宗人生的悲劇正是宣仁太皇太后一筆筆描摹而成,皇帝是受到了冷落和忽視才形成了這樣扭曲的人格。
章惇等變法人物悉數(shù)登場后的所作所為,也是拜元祐黨人所賜。你有初一我就有十五,你不仁我不義。章惇對于他們大打出手,不能單單用報復(fù)來理解,政治的傾軋哪有什么正與邪可言?
范純?nèi)实膿?dān)心一一應(yīng)驗:呂大防、劉摯、蘇軾、蘇轍、梁燾等盡數(shù)遭貶。此外,章惇還舊事重提,把當(dāng)年劉安世和范祖禹諷諫哲宗尋找乳母的事又翻了出來。哲宗果然龍顏大怒,讓二人組團徑奔嶺南;男U之地后來成為旅游勝地,源于宋元祐、紹圣年間。
對于變法派諸臣子對守舊派的打擊報復(fù),已是青年的哲宗皇帝鼎力支持。元祐年間在朝中呼風(fēng)喚雨的守舊人物這時早已風(fēng)光不再,新派人物對于他們的迫害日甚一日。
活著的人紛紛登上了嶺南的貶謫之途,區(qū)別只是遠近而已?吹綄κ忠驯M數(shù)出局,章惇又上章奏請?zhí)熳樱瑢λ廊サ乃抉R光、呂公著等人追貶削奪恩封。哲宗下令打碎了自己親筆為司馬光老先生題寫的碑文后,意猶未已,竟打算掘了二人墳?zāi)挂孕古。眾臣子紛紛諫阻,“發(fā)人墳?zāi),非盛德?rdquo;,哲宗這才悻悻作罷。
紹圣初年,逢到郊祀大典,依慣例朝廷是要大赦天下的。即使是死刑犯也會改無期死緩之類,以昭示皇恩。有不識趣的大臣請示皇帝,是否可以赦免貶謫的元祐眾臣子。哲宗根本未加思考就直接否了這個提議。有些心軟的大臣又請皇帝下令把流放偏遠的劉摯等人“稍徙善地”,哲宗聽了卻道:“劉摯等安可徙?”
元祐眾臣子聞訊,終于知道自己這次是把皇帝得罪到姥姥家了,怕是在這青年天子的有生之年,再無出頭之日了。這些老頭這時的心情用“心如死灰”來形容最為恰當(dāng)。這些早過了知天命之年的老人們止不住地唉聲嘆氣,為自己當(dāng)年冷落了少年天子而懊悔不已。但更多的人卻在心底深悔當(dāng)年他們未能對變法派人物斬草除根,一念之仁終遺今日禍患。
在罷廢舊法、重行新法的同時,章惇、曾布等執(zhí)政大臣亦是一反守舊派大臣對內(nèi)橫眉冷對、對外一味忍讓的外交政策。
對于西夏方面,哲宗一改過去被動防御的策略,經(jīng)過用心經(jīng)營,竟?jié)u漸實現(xiàn)了御敵于國門之外的戰(zhàn)略思想。元祐年間,上至宣仁太皇太后與身為宰輔之重的司馬光,下至朝中眾臣,內(nèi)斗時不惜一切手段,對西夏的進犯卻忍讓退縮,甚至割地求和以求得一時平安。
年輕氣盛的趙煦怎么會甘心認低服小,他主動召回與西夏方面在邊境談判的官員,單方面中止了和談,本來這樣的談判對于宋方也并無一絲利益可言。宋朝步步為營穩(wěn)打穩(wěn)扎的戰(zhàn)略終于收到了奇效,經(jīng)過幾年的苦心經(jīng)營,宋對西夏的防御線往前方推進了千余里。
元符元年(1098年)十月,面對大宋的步步緊逼,西夏也是忍無可忍,他們并沒有把從來都是手下敗將的宋軍放在眼中,也只是在心下納悶這次宋軍是不是想找抽,故而發(fā)動了史稱“平夏城之役”的戰(zhàn)爭。只是令西夏人始料未及的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這次的交鋒宋人居然一舉勝出!
久違的勝利再次給了青年官家趙煦揚眉吐氣的機會,還有什么比勝利更值得讓人稱道的呢?此番的完勝上可以告慰父親的在天之靈,下可以證明自己的施政確有可取和稱道的地方。畢竟年輕人的心中有著爭強好勝的萬丈雄心,遠非那些年邁遲暮的老人可比。
宋軍這一戰(zhàn)擊敗了西夏軍三十萬,占據(jù)了河?xùn)|路西北、陜西路橫山至天都山一線的戰(zhàn)略要地。這一戰(zhàn)不但扭轉(zhuǎn)了幾十年來的宋對西夏處處被動挨打的局面,且使得西夏方面與宋的軍事力量有了轉(zhuǎn)化。雙方的博弈使得天平上的砝碼從此傾向了宋朝一面,雙方的攻防易勢使得西夏不得不老實客氣了許多。
第二年,西夏主動派使“叩關(guān)求和”,此番的求和與往年的求和有著霄壤之別。畢竟在敵我雙方的交戰(zhàn)中只有實力才是決定勝負的砝碼,作為一個當(dāng)時世界上的超級強國——大宋,無論從哪方面與西夏相比都是不可同日而語的,趙煦讓西夏真正看清楚了大宋的真實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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