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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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藍蘭知道這句十分殘酷的話,雖然缺少點辯證的法則,但在當今社會帶有普遍性。
婚姻可以把濃濃的情愛變得平淡,把平淡的變得渾濁,把渾濁的變成殘酷,這是婚姻演變中不爭的事實。改革開放后的中國,涌現(xiàn)出一批社會語言佐證這一觀點:什么“卡上的工資基本不用,自家的老婆基本不動,煙酒基本靠送”,什么“家外彩旗飄飄,家內(nèi)紅旗不倒”……這些語言出于何人之口,難以考證。愛情已經(jīng)變得越來越讓人難以理解,羅密歐與朱麗葉、梁山伯與祝英臺式的愛情已不復存在。偉大的愛情已經(jīng)被金錢沖擊得七零八落、支離破碎,愛情的低廉和脆弱猶如朝露,經(jīng)不起金錢照射。
藍蘭的悲劇,正是由婚姻的卑賤而引起的。
藍蘭出生在市郊的一所大型煤礦家屬院,這個煤礦有個美好的名字——沙拉礦。藍蘭的父親是這個礦的井下瓦檢工,母親操持家務,她是家中的獨生女,從小被父母視為掌上明珠。
這里的煤有一個響亮的名字——烏金,是我們這個“喀斯特王國”特有的資源。貴州有“江南煤都”之稱,應該說,在這片十七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處處都有煤的存在。許多煤礦都遠離市區(qū),沙拉礦離省會城市才二十來公里,這是少有的。地理位置的優(yōu)越,決定了這里的礦工的生活條件、醫(yī)療條件、教育條件都優(yōu)越于其他邊遠的煤礦。
藍蘭是家中的獨生女,雖然家中只靠父親的工資為生,但在計劃經(jīng)濟時代,煤礦工人的待遇還算是高的,除了基本工資,下井還有補助,加之藍蘭的父親是瓦檢工,既是煤礦安全的信號員,又是煤礦的高危工種,待遇自然要高于其他工種。出生于這樣一個經(jīng)濟收入較寬裕的家庭,父母愛之有加,藍蘭到讀書的年齡,父母便把她送到了礦工子弟學校讀書。
她從小天資聰明,人長得清秀,讀書又刻苦,小學、初中的成績都很好。隨著時光的變遷,藍蘭也從丑小鴨變成白天鵝,出落成了一個窈窕淑女。
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能考上中專,有一個穩(wěn)定的職業(yè),也是所有尋常人家最看重的事情。十六歲那年,她初中畢業(yè),為了盡快找到工作,父親沒有讓女兒念高中,而是讓她報考了市幼兒師范學校。
在省城讀幼兒師范的三年里,藍蘭只有每周六才回家,星期日下午返校,每周如此。省城有每天開往礦里的公交車,那時車輛不多,私家車更是微乎其微。城市遠沒有現(xiàn)在這般燈紅酒綠、光怪陸離,城市的街道也只有星光點點的街燈,遠遠沒有現(xiàn)在亮麗華美,各種舞廳、酒吧、網(wǎng)吧也還沒有興起,城市的夜就像一個死氣沉沉的老婦人,昏聵呆滯,毫無生氣。
那時在校讀書的莘莘學子沒有機會沉溺于夜生活的燈紅酒綠之中,唯有刻苦學習,思想比較單純。
在幼師讀到第三年的下半學期,藍蘭談戀愛了。
藍蘭的戀愛沒有什么奇遇。
那是一個周末,她從學校到公共汽車站時晚了一步。車都要開了,車廂中擠滿了人,已經(jīng)沒有了座位。她只有站著,手拉著扶桿,身子不時搖晃著。車出站不久,一個小伙子從她身旁的座位上站起來,主動把座位讓給了她。
藍蘭一看讓位的青年人,似曾相識,都是礦上的子弟,雖然不熟,但好像在哪里見過。小伙子有幾分帥氣,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藍蘭客氣了幾句,還是坐了下來。
他站著,語言成了他們交流的紐帶。從那一刻起,愛情開始在她心靈上萌芽了,美麗而愜意,偉大而神圣。它是千百年來人們至高無上的心靈呼喚,它是魔力無比的神圣之劍,可以把懦夫變成勇士,可以把弱者變成強者。它魔幻般的功能,使多少青年身陷其中,惆悵、彷徨、迷戀,奏響人生多少悲歡離合。
她知道了他的名字——譚勇。
譚勇家也在礦上,他大藍蘭幾歲。藍蘭還在讀初中,他就當兵走了,也是在礦上入伍的,而且參加了中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他退伍后因是非農(nóng)業(yè)人口,按照國家政策屬于安置工作之列,被安置在省城郊區(qū)的人汽公司,主要工作是給公司領(lǐng)導開車。
藍蘭和譚勇相識后墜入愛河,情投意合,家居一地,她在讀書,譚勇在人汽公司上班,每逢周末,他們就結(jié)伴而行。只不過此時的藍蘭和譚勇,摒棄了初識的拘謹,一對戀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如膠似漆,愛是他們生命中最迷人的交響曲。
藍蘭畢業(yè)后,分回礦幼兒園當了一名光榮的幼兒教師。八十年代中期,藍蘭和譚勇終于完成了熱戀,走進婚姻的殿堂。
次年,他們愛的結(jié)晶——女兒譚菲降生。
譚菲降生后,藍蘭就更忙了。譚勇的單位離礦區(qū)有三十余公里,因此他經(jīng)常不在家。她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帶菲菲,一天到晚忙得不亦樂乎。幼兒園工作更是一個要求細心的活兒,稍不注意,孩子們就會惹出許多麻煩,這就要求幼師責任心強,和其他教師有區(qū)別,靈活心細是做幼師的必備素質(zhì)。
從情理上說,有女兒后,藍蘭和譚勇都應對這個家負責任,真正意義上的家才能完美;從道義和責任上講,家應成為每個成員心中的一塊豐碑,建造、呵護它是家庭成員的責任,唯有如此,家庭這個社會的細胞方顯得神圣!
可是,菲菲降生后,藍蘭發(fā)現(xiàn)譚勇回家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不僅平時下班不回家,有時連周末雙休日都不回家。
戀愛時的熱乎,曾經(jīng)的山盟海誓,都蕩然無存,小鳥依人那浪漫的情懷只是短暫的一瞬就悄然逝去。在他心中,“愛情”已經(jīng)是被涂抹了的字眼,想廢棄就廢棄,那種變異的意識,已成為唯利是圖的變種。
譚勇不回來,藍蘭不能不去找他,有時她帶著女兒菲菲來到他工作的郊區(qū),譚勇在單位有宿舍。每次藍蘭和女兒來,譚勇都表現(xiàn)出不冷不熱、心猿意馬、魂不守舍的樣子,這讓藍蘭產(chǎn)生某種猜疑。當藍蘭問他為何不回家時,譚勇總以一個“忙”字來推托。她明知是托詞,但也沒多追問,更沒有深究。但到晚上睡覺時,細心的藍蘭在枕頭上發(fā)現(xiàn)了女人的長發(fā)。這不能不使她產(chǎn)生懷疑,他不回家的答案分外明顯了。藍蘭雖然懷疑,但是沒有真憑實據(jù),所以此時也不便一竿子插到底——把謎底揭穿。懷疑始終是懷疑,“捉奸要捉雙”,這是古往今來捉奸的要訣。這幾根女人的頭發(fā),藍蘭不再理會它們。不能因為幾根長頭發(fā)毀了這個家,毀了他們曾經(jīng)的山盟海誓,讓女兒成為一個殘缺家庭的孩子,對她的成長造成不良影響。此刻她更多想到的不是丈夫,而是孩子。
又是一個周末,譚勇打電話詢問藍蘭是否過去。他從來沒有主動打電話問過,這引起了藍蘭的警覺。藍蘭此刻產(chǎn)生了要將懷疑的真相大白于天下的念頭。那幾根長發(fā)不時堵得她心發(fā)慌,所以,當她接到譚勇的電話時,有意扯了個謊,說周末忙,不過去了。她的回答正是譚勇想要聽到的,他哪里知道,藍蘭放下電話,就帶上孩子趕上了去省城的最后一班車。
到達省城,藍蘭沒有急于去郊區(qū),因省城到郊區(qū)才十多公里。省城夜晚、白天都車水馬龍,她帶著孩子先到商城逛逛,再到中心廣場。廣場是這個高原城市最繁華的地方,四周高樓林立,民族大廈、省電視臺、海關(guān)大樓,都以不同的建筑風格矗立于周邊。在明亮的燈柱下,廣場的噴泉配合著美妙的旋律,一排排潔白的水柱此起彼伏,蔚為壯觀,這是現(xiàn)代化大都市特有的標志之一。
按照藍蘭計算的時間,她坐上去郊區(qū)的車,到達郊區(qū),正是夜深人靜、月上中天之時。她按捺住“怦怦”的心跳,打開譚勇的宿舍,果然,他和一個女人躺在那張狹窄的床上。
從古到今,對愛情的忠貞與否都是用性愛來檢驗的。性有排他性——男人亂性是對女人的不忠,女人亂性是給男人戴綠帽子——這是中國千古不變的傳統(tǒng),這是東方愛情的定律。無論多開放的環(huán)境,性亂都是對夫妻關(guān)系的一種打擊和傷害。因為性亂,夫妻之間的關(guān)系會產(chǎn)生感情上的摩擦,從而導致相互仇恨和敵視,再深厚的感情也會疏遠,再牢固的社會紐帶也會斷裂,再寬容的心靈也會受到玷污!
譚勇不回家的謎底揭開了。藍蘭追問丈夫為什么要這樣,譚勇回答得干脆:因為藍蘭沒有給他生個兒子。藍蘭別無選擇,只能解散這個原本溫暖甜蜜的家。家庭的解體需要的時間比組合周期短得太多太多,它的脆弱性是當今時代家庭細胞變質(zhì)的特征。他們很快辦理了離婚手續(xù)。離婚后,女兒菲菲判給了藍蘭,譚勇是不要的。女兒的撫養(yǎng)費,譚勇一分都沒給。
藍蘭的第一次婚姻以失敗而告終。
金錢已經(jīng)成為這個時代人唯一的追求,庸俗的世風也把當今這個時代變成了讓很多男人褲鏈關(guān)不嚴的時代。藍蘭承認,她和譚勇還是有感情的,她本想離婚后再觀察一段時間,如果他能回心轉(zhuǎn)意,說不定他們還可以破鏡重圓?墒撬{蘭萬萬沒有想到,離婚后譚勇重男輕女的思想暴露得更嚴重。他又和其他女人亂搞,就是想生一個兒子。直到這個時候,藍蘭才聽說,他和藍蘭沒有離婚時就和幾個女人性亂了,而且有一個還生了一個兒子,只不過因為這個兒子長得不像譚勇而被他拋棄,不承認是其親生,那時又不能做DNA檢測,所以便將他們逐出家門。從此,藍蘭再也不對譚勇抱任何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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