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苦樂自當(dāng),無有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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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ar顏憶:
我在去往西塘的路上想起了你,你如今在哪座城市?過著怎樣的生活?
你是南方女子,卻狂熱地向往北方。而我是北方女子,對南方卻一見傾心。彼年我還是一個幽居在北城的普通女子,除卻對文字的熱愛,只剩下對于遠(yuǎn)行無盡的渴望。已然忘記與你在網(wǎng)絡(luò)上是如何交流起來的,只記得你留給我博客的紙條上有簡單幾個字:總有一天會去北方游走一番。實際上我在北城生活了二十多年,迷戀這里的原因簡單而原始,北方是我的故鄉(xiāng),不管走到哪里,它將是我永生的歸宿。短短幾天的上海之行,體會到從未有過的孤獨,也獨自感受到從未看過的風(fēng)景,看望了未曾謀面的友人。你一定會記得我說起過想要去南方的心愿,如同我記得你想要一個人來北方游走的期許。漸漸習(xí)慣自說自話,也覺傾訴并非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后來的你去了哪里,有著怎樣的生活,與誰歡笑相伴,又與誰分享自己的悲傷。我沒有忘記你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就像來到西塘一樣,只為你當(dāng)年曾說這里很美。
上海到西塘的距離并不遙遠(yuǎn),我并不打算從西塘輾轉(zhuǎn)至別的城市,收拾好了一些輕便的行李,預(yù)留出兩天的時間,決定一人去西塘走走停停,然后回到上海再做下一步打算。我知道這些年你已經(jīng)長成了一位優(yōu)秀端麗的女子,言語間少了許多鋒芒,你對生活的期待越來越少,你逐漸變得溫和。后來我們很少花費時間去聊天,我們都迅速地在各自生活中找到不動聲色的位置。我感激你,賦予我一幅南方的畫卷。
當(dāng)我坐上上海去往嘉善的汽車時,腦海里竟不斷浮現(xiàn)你的名字——顏憶。我多么喜歡這個清淺淡然的名字,似乎透著一層薄薄的憂傷。顏憶是你父親給你取的名字,你說你的父親懷念他故去的母親,于是便有了這個名字。你祖輩都生在南方,過著緩慢而寧靜的生活,而唯有你執(zhí)拗地在大學(xué)志愿表上填上了北方的大學(xué),為此你的父親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愿與你交談。對于南方,你內(nèi)心深處有著強烈的眷戀,卻選擇遠(yuǎn)走他鄉(xiāng)。你說你熱愛北方,那里才是你找尋真實自己的方向。而我卻沒有問過你,你如今生活在北方的哪座城市。只能默默想起,那段我們曾經(jīng)整夜談天說地的歲月。
從未見過你,卻對你想念甚深,關(guān)于你的生活不愿提及過多。坐在汽車上,沿途經(jīng)過南方的村落,江南水鄉(xiāng)的風(fēng)景猶如一幀幀影像,從眼前飛快地閃過。小時候坐在外婆家的院子里唱歌,咿咿呀呀的聲
音穿過院子里的爬山虎。童年的記憶變得渺茫,若不是到一回南方,它將永被掩埋。走過繁華的大都市,邂逅最好的時光,但唯有童年的光陰,光著腳丫在外婆家院子里跑步的樣子,再回首已經(jīng)模糊。最懷念的那些人,他們都在變老,唯獨對我的愛與日俱增。
如果說青春是一場華麗的冒險,那么童年便是這場冒險的預(yù)備演練。有些歲月已然匆匆溜走,回不到當(dāng)時當(dāng)日的心情。我已經(jīng)老了,那時人人都說我年少無知,可不料多年后我已沉沉老去。我知道骨子里有太多部分保留著年邁人的特性,外出甚少、不喜吵鬧、喜歡獨處,譬如此類的痕跡不勝枚舉。親愛的顏憶,你是否同我一樣,覺得流浪是如此不切實際卻讓人迷戀的過程。那么就讓我在西塘,重新找回屬于過往的自己。
江南五月,也許這一年都在等待這個月份。這一年將自己置于一個孤立的境地,然后認(rèn)真完成一段旅行。太多人說我執(zhí)拗,也有人說我任性,對于任何一種說法我都接受,大概我一直都是一個這樣的人。所知文字能表達(dá)的不能完全概括內(nèi)心的波瀾壯闊,所知已經(jīng)走到如今這個地步,解釋于我終究不是件容易的事。
沒有辦法待在某一個地方消耗生活,無法選擇別人眼中所謂的完整與華麗的人生。從最初到現(xiàn)在,唯一覺得愧疚的是還有很多夢沒來得及實現(xiàn),還有很多人沒有時間去一一重逢。比如與你——顏憶。西塘古鎮(zhèn)也許可以成為你我南北方相遇的一個地點,而江南人家的生活與自己無緣,只能暗自祈禱內(nèi)心安和,便是恩澤。對于古鎮(zhèn),我們都?xì)g喜它的存在,也讓來這里的人可以找到適當(dāng)契合點。
你在西塘拍下的那張照片,依然被我存在文件夾里,偶爾翻看時總覺得你的臉上有莫名哀傷,而你的容顏如蓮花般純凈綻放。
這一路耳機里有安靜女子淺聲吟唱,聲音如此縹緲與虛幻。陽光從汽車的玻璃窗照進來,恍惚間夏天的氣息已經(jīng)彌漫車廂。這個時節(jié)來旅行的人并不少,車上有兩三個人在低聲交談,司機專注地開著車,眼前大片的風(fēng)景掠過孩童清亮的眼眸。我知道自己在此不會停留太久,越美的事物越容易破碎,越動人的時刻越容易忘懷,不如趁記得前做以告別。
我不斷問自己,此行會有著怎樣的收獲。記憶里只剩下一個人去買票,去吃飯,還有獨自欣賞風(fēng)景的心情。所謂的旅行并不一定要有收獲,重要的是在整場旅行中放下的往事、承擔(dān)的孤獨,以及面對的陌生感。接下來的路,我們誰都無法代替誰往下走。接下來的世界,我們都要一人去走走看看。
望著窗外極速閃過的風(fēng)景,好像一個個華麗的鏡頭被迅速切割,又似前塵往事自生自滅。唯有愿一切安好,長久凝視與你的記憶,不愿就此別過。若年華將你我分離,請收起所有悲傷,我們各有路途,不牽絆。若某日你在北方突然想起我,那么請給我一個訊息,我會尋你而去。若某日我再次來到南方,而你剛好也在,那么我們相見一次。
西塘,我只是為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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