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節(jié)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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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身穿中式夾襖的丫頭領著我們一行，穿過寬敞舒適的過廳來到面南的會客室。明亮的落地玻璃窗前闊葉熱帶植物青翠欲滴，幾面墻上貼著影視劇的巨幅海報，仔細一看，無論現(xiàn)代還是古裝戲里面都有共同的女主角——許靜緯。
那個前臺丫頭給通報主人后示意我們直接上樓，我們跟著她來到這個躍層空間的二層。和樓下簡潔明快的風格迥然相異，這邊廂是一派古雅的做派——墻面上掛著的是裱貼的水墨畫，讓我驚異的是幾乎全是明清以前的名家墨跡，八大山人的《溪山策杖圖》和《枯柳雙禽》赫然列于其間。俗語有道：樹小墻新畫不古，此人必是內(nèi)務府。調(diào)侃的是明清時期京城新晉的官宦附庸風雅，所以一看這里的陳列便知主人的家世、財力和品位。憑窗而設的是一張黃花梨卷角牙琴桌，對面則是明黃花梨屏風隔離出來的茶室。
陳公子正和一個中年男子對弈，身旁依偎著的正是樓下海報上的明星許靜緯小姐。見我們到來，陳公子略一抬手，“看座，我這里還有幾步棋就結(jié)束戰(zhàn)斗了。”許靜緯看來跟老傅十分熟絡，笑盈盈地打招呼說：“傅哥，看您印堂發(fā)亮，準是又撈著什么大買賣了吧？”
這個女人衣妝素雅，言笑間淡淡地露出酒窩，頗有一股大家閨秀的氣度，是影視圈中不多的氣質(zhì)型美女。
老傅嘿嘿一笑，“我是在電視上看到您的戲了，專門趕來給格格您請安來著，順便朝覲貝勒爺哦。”說話間陳公子他們的棋局結(jié)束，也起身過來參與寒暄，“老傅可是屬狐貍的，誰跟他打交道都占不了他的便宜，靜緯你可要小心喲。”
彼此間介紹一番后，我們才知道和陳公子下圍棋的那個男人是京城著名樓盤“水天一閣”的開發(fā)商曾荃，那個樓盤坐落在朝陽公園旁邊，是近來熱銷的高檔公寓。
童正戎似乎也對北京權(quán)貴子弟的生活并不陌生，閑聊間不經(jīng)意地問：“陳董是不是常在新澤西落腳呀，來之前我去那邊和朋友吃飯還有不少人提起您吶，紐約蘇富比秋拍沒幾天了，您要過去的話我來接待您哦。”
大洋彼岸的紐約聚集著許多北京權(quán)貴子弟，其中不少人活躍于金融、貿(mào)易等領域，而紐約附近的新澤西因地理之便則成為他們置業(yè)居住的首選之地。
“今年的蘇富比秋拍以瓷器和當代油畫專場為主，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曾總熱衷收油畫，你們可以聊聊看。”曾荃聞言搭腔說：“陳爺是非古不愛，那里面的道行太深，我們這些粗人還玩不了，所以只能先撿活著的練練手。”
“我這次在香港佳士得拍賣會上為您淘了件寶貝。”老傅像變戲法一樣，從隨身的公文皮夾中掏出了一個物件，遞給陳公子端詳，“您能相信，這是袁世凱寫的嗎？”大家都湊過去細看，這份手札用古樸的章草寫就，充滿書卷氣，確實很難與袁世凱的不學有術、竊國大盜的形象聯(lián)系在一起。
“說起拿下這玩意兒，你們知道跟我較勁兒的是誰嗎，就是老在電視劇中演皇上的那個家伙，也看上了這個寶貝，我們倆從一百二十萬起拍價開始，一直忽悠到二百萬，最后我裝著滿不在乎的樣子往上抬到二百二十萬，這小子不敢再扛了，一直到落槌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身冷汗呢。”
京城玩收藏的無非世家子弟、豪門巨賈和文人雅士等幾類人物，世家子弟前朝則有袁世凱的次公子袁克文，此人不好政治權(quán)術，工詩文、精金石，玩古玩、善本，他和張伯駒、張學良、傅侗并稱“民國四公子”。共和國成立后，在毛公的階級斗爭理論指導下社會階層和次序重新組合，傳統(tǒng)意義上的世家子弟被歷次政治運動蕩滌殆盡。直到平反右派、解放老干部和改革開放興起，舊皇貴胄后裔復活，加上那些王公貴族的四合院新主人中有一些也時常收到各地官宦商賈“進貢”的字畫古玩，耳濡目染成為新的藏家。文人雅士由于財力有限往往由品鑒開始收藏，多以古籍和陶瓷器具為主。財富新貴們則以此為一種新的投資領域，以買賣哄抬價格為樂。
“這東西還有些意思，這些活躍在社會舞臺上的人物在前臺都戴著假面具，從這些信手寫下的信札往往能看出他們個性真實的一面。老傅不是外人，我看就奪人所愛了，作價二百五十萬給我吧，多出來的算是你的車馬費好啦。”陳公子決意拿下這個寶貝。“您喜歡就留下好了，要這么說就見外了，就不知道我在場面上忙活實際上不過是您的行走，給老板當差從來就沒虧待過咱，以后別的地方還少不了您幫襯呢。”老傅的確是個腦瓜兒機關一觸就靈的角兒，回答起來圓滑老到。
“楊先生最近忙些什么啊，在影視方面有什么好的想法沒有？”陳公子記性不錯，一面之緣還記得我參與的行當兒。我心下一動，劉煌要投拍的連續(xù)劇《深喉》正找合作伙伴，跟我提過好幾次，眼下倒是個好機會。果然我一提及，許靜緯表現(xiàn)的興趣比陳公子更為積極，連曾荃也說：“要是許大明星出手，我也湊個熱鬧加上一磅，就當是你的鐵桿粉絲吧。”
我未曾料到的是，由此開始的事情后來會使我身邊的許多人卷入一個政治旋渦，并改變了他們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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