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節(jié) 天涯永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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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黑暗的深淵醒來，追尋著漂浮的珍珠，越過深淵，穿越命運的氣息，將希望寄托于模糊之外的粼光。
夢醒夢中，恍若隔世，如一葉孤舟緩緩泊離渡口，沉睡的燈火映照著楓葉那隱忍的脈絡，飄落被夜色黯淡的水面。
歸去哪里？
他們繼續(xù)著他們的人生。
于沉靜的河水中重生，洗去在重生之前的陰霾，回到了屬于他們的世界。
他們錯過了中考，繼續(xù)留在學校復習了一年，第二年，他們完成中考，跨過了一個時代，向著人生的更遠處走去。楊小超的父親為了他的學業(yè)，準備著舉家離開這座城市，去到更遠的地方，去到那些充滿著更加絢麗霓虹的地方。
“喂，我就要離開了。”
“去哪里？”羅鑫望著窗外朦朧的雨說道。
“我不知道那是哪里，也不想知道。”
“你什么時候走？”
“今晚。”
“你現(xiàn)在在哪兒？我去找你。”
“哼，這有必要嗎？”
“為什么沒必要？”
“你不要來了，一切順其自然吧，不要強求什么。”
“不，我必須。”
兩朵傘在雨海之中緩緩移動，如河水之中輕輕漂泊的小船，那紅藍的色調，在雨中朦朧出一絲傷感。
他們在匆匆的行人之中緩緩行走著。
“你就要這樣走了？”羅鑫搖著頭，苦苦地笑著問自己。
“沒有什么這樣不這樣的，生活就是這樣，沒必要困惑太多。”楊小超望著雨簾，眼中從前的那憂郁與陽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若冰霜的沉靜。
“最終，我們還是要分別。”羅鑫說著，涼涼的風拂著他的面頰。
“沒有什么所謂的相聚和分別，這些都沒有意義，只有服從著向前，這才是永恒。”楊小超說道，細細的雨絲難以在他臉上寫出任何情緒。
“你變了。”羅鑫望著楊小超。
楊小超目視前方，沒有絲毫表情。
他們走到煙雨蒙蒙的廣場，楊小超停了下來。
“好累，我不想再走了。”
羅鑫隨著他停住腳步，靜默不語，雨簾模糊了世界，將其他所有人的身影融化，消失，充斥著淅瀝雨聲的世界中，只有他們兩個人，或許在心的世界里，從來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兩個黑色的身影，靜默在偌大的廣場中央，猶如兩具靜立在雨中的雕塑，只有衣衫在隨風微微擺動。
楊小超轉過身，微笑著望著羅鑫，但卻從笑容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謝謝你，陪我走過這些。”羅鑫說著，心中隨著雨絲飄灑出陣陣傷感。
“嗯，也謝謝你。”楊小超像具雕塑一樣，靜靜地說。
“我不知道我該做什么，該怎樣說，我只能說，祝你有一個燦爛的人生，以后，多打電話聯(lián)系我。”
“哼，到了那邊，我會換掉手機號，我不想讓所謂的過去再牽連著我，盡管它再有著什么所謂的美好回憶，我都不想再回味一秒，我只想嘗嘗默默跟著生活軌跡行走的滋味，我厭倦了太多沒有意義的感慨。”楊小超說著，表情如這風雨一般冰冷。
“為什么？不要這樣悲觀，一切都已經(jīng)過來了……”羅鑫聽后，傷心地說。
但楊小超打斷了他：“我不悲觀，我只是有我的看法，隨你們怎么說，我看透了這一場場沒有意義的經(jīng)歷，生活給了我們太多的騙局，首先令我們忐忑三年的中考就是個騙局，瞧瞧吧，說著什么前程，什么人生的轉折點，耗費那樣多的時間與天分，到頭我發(fā)現(xiàn)那幾張破紙根本對不起我們在它上邊花費的……那所謂的青春。笨蛋們，流氓們，中等生，還有那所謂的高材生，到頭來還是又平起平坐了一起，三年的時光僅僅就交給了幾張破紙，僅此而已，沒有更多，這就是我們輕如屑紙的榮耀，人生？”
“不，你太偏激了，我們……”
“我不偏激！”楊小超激動起來，“都是騙局，你那所謂的母親是騙局，你所相信的母愛是騙局，你這是十幾年的人生也是騙局，我們所追尋的榮耀更是騙局，所以我不知道在這生活中我還處在什么騙局中，或許這世界就是一個騙局，它誕生于造物主的意外，而我們卻還堅信什么信念，什么真理，什么夢想，哼……真是可笑……”
“你怎么可以如此頹廢，楊小超。”羅鑫痛苦地低下頭，流出眼淚，蒼茫的天空，似乎出現(xiàn)了金色的太陽，荒誕地照耀著世界，而這雨絲似乎也變成了金色，如溫熱的暖流飄落他們身上，冷冷的風消失了，世界不再寒冷，沉浸在金色的溫暖中。
“頹廢？”楊小超苦笑道，金色的雨光鮮亮了他的面容，“我無能為力，你我都是命運的奴隸，我們逃不出它的操縱。”
“不，不要這樣想，我們的命運掌控在自己手中，我們不是……”
“我們是！”楊小超竟歇斯底里地大吼著，接著又瘋瘋地笑起來，“當然，除了楊梅，她死了……”
“不，你何時變得如此……”羅鑫無助的跪在地上，痛哭著，眼淚隨著雨絲交融在地面金色的波紋之中。
“是的，我們的經(jīng)歷，我們的理想，我們信仰，還有我們那所謂的堅韌，這一切統(tǒng)統(tǒng)都是設世者給我們的，我們所謂的命運在他眼里統(tǒng)統(tǒng)是一場場安排好的戲，我們笑，他也笑，當我們無助的哭時，他依然笑著，所以，”楊小超望著天空，“要怪，就怪設計這一切的那個家伙吧。”
羅鑫低頭跪在地上，依然傷心地默默流著淚，紅色的雨傘從他手中滑落，蒲公英般飄飛向金色的天空。
“所以現(xiàn)在，我的生活即要從天堂……”楊小超望著金色的雨簾，眼中略微閃過一絲希望，“墜入到另一個天堂了。”
羅鑫抬起頭，期盼地看著他，希望從他眼中看到更多的希望。
“好了，羅鑫，你要好好努力，將來做個對國家有用的人，哈哈……這話現(xiàn)在看來確實可笑，我曾經(jīng)一直以為自己將來可以在國家的某一方面鎮(zhèn)守一方水土，但這么長時間以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想法如此的孤獨和脆弱，這世風把我磨得更為現(xiàn)實了，我不得不處處為自己考慮打算，按照大人們的話，將來在身份和錢上邊掙出息，確實，我自己都不能獨善其身，還去拯救世界，哼哼……所以羅鑫，我孤獨，我無奈，沒人可以理解我，包括你，和你經(jīng)歷了這一切，我更加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可笑，所以現(xiàn)在我需要一個漫長的假期，不去再關注腦中這些沒用的想法，去隨波逐流。”
“是的，我不理解你，”羅鑫看著楊小超被映照成金色的面容，緩緩說道，“你的思想，縱使我們在一起經(jīng)歷的再多，也無法觸及，但你不要放棄自己的想法和追求，我們都還很小，縱使失敗，那又怎么樣呢？”
“哼哼……確實，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決定老老實實去走自己的尋常路了。”楊小超靜靜地說道，“好了，羅鑫，我得走了，不希望在這沒有意義的事上浪費太多時間。”
羅鑫抬頭，悲傷地看著他。
“再見，一切隨緣。”說著，楊小超打著傘，轉身向蒼茫的金色中走去。
羅鑫默默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淚水模糊了視線。
鋪滿金色雨水的空曠街道向遠處那金色的蒼茫中延伸而去，最終融化在一片金色中，那街道旁的一排排高樓，也像被鍍了金一般，流淌著陽光般的溫暖。
空曠的街道，那個打著傘的黑色身影，在蒼茫的金色中變得越來越渺小，越來越飄忽，最終漸漸融化消失在了那如水的金色中……
只留羅鑫那被金色蒼白了的面容。
楊小超走后，除了他不久寄來的一封信，羅鑫再也沒聯(lián)系上他了，他的手機號已經(jīng)換了，羅鑫沒有了他的任何消息，曾經(jīng)親密的人，轉瞬間猶如沉入大海的石子，無處可尋，今生也不知能否再相遇。
在那封信里，楊小超向羅鑫訴說了他天天平庸但卻真實的生活，信里還有一首詩，楊小超說這可能是他的最后一首詩了，從今后他不再寫詩，羅鑫讀了那首詩后，流著淚微笑了，因為他從詩中看出楊小超并沒有頹廢，依然心存對理想的追求，對未來和人生的希望：
茫
我不知夢想將在何時幻滅，
不知腳下的路將在何處斷裂，
只知道，自己的心已浸入黑夜。
不知為何，
我沒了意志，喪失剛烈，
我已被這華麗的頹廢，
太久凝結。
為何夢與現(xiàn)實，
如此決裂，
失落與迷惘的陰影，
已悄然滲入我的笑靨。
為何，
我還是無法逃離？
我需要靈魂的天使，
來撫慰心靈的荒野，
但在這沸騰的世界，
我將如何找到，
你那清麗的倩影？
哭泣，彷徨，
但卻無人慰藉，
或許，我只是一時脆弱，
但，到底，
明天的結局，
又將如何定決？
從此后，羅鑫再也沒有了楊小超的消息。
每年清明，羅鑫都去母親的墳頭掃墓，他不再怨恨什么，母親在他心里已經(jīng)變成了一種心靈的追念和依托，而不再單單是某個人。
羅鑫將之前他們所經(jīng)歷的一切封印在心里，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父親和外婆，他不想讓這陰影再繼續(xù)，還有他那精神力，他努力使自己忘掉這些。后來羅鑫有了繼母，繼母如當初的母親那樣給予羅鑫很多關心和愛，他又有了一個完整的家，一個同其他人一樣幸福的家，羅鑫微笑著，在人生的道路上繼續(xù)向前走著。
但有一個傷口始終難以愈合。
紛繁的雪花童話了世界，一棵棵樹木被裝點成了美麗的白色，而這蒼茫的墳場也在這雪花中格外沉靜，安息著那沉睡的靈魂。
羅鑫靜立在雪中，默默看著那個被白雪覆蓋的墓碑，看著墓碑上那個微笑的天使，然后，他伸手承住一片雪花，那雪花在他手中生長成了一朵芬芳美麗的白色花朵，羅鑫緩緩側過手掌，那朵白色的花便悠悠然的向下飄落，輕輕掉在地上，接著，便從蒼涼的雪中長出了一簇簇同樣美麗芬芳的花兒，羅鑫微笑著看著它們，雪花晶白了他的頭發(fā)。
羅鑫靜默了良久，然后緩緩轉過身，看著蒼茫的白色中，一個溫暖的身影微笑著走來，那五彩繽紛的花兒開滿了她走來的路上，而羅鑫希望，在她去的路上，那些鮮艷的花朵依然綻放，不要凋謝。
羅鑫緩緩邁動著腳步，將希望的芬芳，播撒一路，而自己孤獨的身影，則漸漸隱沒在了那如柳絮般隨風而舞的紛揚雪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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