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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jié) 第十二章

 

  烏拉拉終究沒有被哥殺死。
  
  所以他得到了機(jī)會,聽見自己的夢想。
  
  每天在三合院吃完晚飯后,烏拉拉就會聽見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鄰居房子,傳來一陣悠揚的弦動聲。
  
  不知怎地,那弦線的震動與木箱空間所發(fā)出的特殊共鳴聲,深深打動了烏拉拉。
  
  “是吉他么?”烏拉拉。
  
  “大概是吧?”哥隨口應(yīng)道。
  
  烏拉拉完全被奇異的音樂給吸引,一夜都沒睡。
  
  第二天,烏拉拉就跑到哥口中的唱片行,在人來人往中,戴上肥大的耳機(jī),在一張又一張唱片里構(gòu)筑的繽紛世界,流連忘返。
  
  第三天,烏拉拉就確認(rèn)自己在音樂國度里的座標(biāo)。天還沒亮,烏拉拉就站在唱片行的鐵卷門前,滿心搔癢地徘徊。店一開,烏拉拉就戴上耳機(jī),按下試聽鈕。
  
  “天啊,這歌里的英文到底是在講什么?怎么唱到我好想跟著大叫!”烏拉拉閉著眼睛,身子隨著瘋狂的音樂晃動起來。
  
  電吉他。
  
  死亡搖滾。
  
  重金屬。
  
  嘶吼。
  
  一連好幾天,烏拉拉整個下午都縮在唱片行的角落,閉上眼睛。
  
  閉上眼睛,烏拉拉伸出雙手,假想自己正拿著一把絕世吉他,站在五光十色的舞臺上狂飆,接受數(shù)萬觀眾浪潮般的揮手喝采。
  
  第九天,在人擠人的唱片行里,坐在地上的烏拉拉突然睜開眼睛。
  
  “我的手之所以那么快,一定是因為,我的身體想彈吉他!”
  
  啟發(fā)烏拉拉最初的那把吉他,每天晚上都會發(fā)出勾引的聲音。
  
  那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鄰居也是座三合院,里頭住了一個獨腳的虬髯大叔,除了那支勾引烏拉拉的吉他,他擁有一副不算好的喉嚨,跟一雙絕對稱不上快的手。
  
  獨腳大叔每天都會背著吉他、轉(zhuǎn)著輪椅,興致盎然到市區(qū)人多的地方彈唱,他會在輪椅前放一個破鋁罐,賺取微薄的打賞過活。
  
  回到家,沒有客人時,獨腳大叔也會在三合院里自得其樂,一把吉他就這么彈上半個夜晚。
  
  而累了一天,烏拉拉常常躺在屋頂上聽迥異于電吉他的大叔牌老吉他聲,有時候哥也會抱著紳士躺在烏拉拉旁邊跟著聽,但哥總是聽到呼呼大睡。
  
  有一天,烏拉拉終于忍不住,獨個兒飛檐走壁到隔壁的屋頂,朝著下頭大喊。
  
  “大叔,你在彈什么歌?”烏拉拉蹲在屋檐上,看著坐在長板凳上的獨腳大叔。
  
  獨腳大叔沒有停下吉他,只是抬頭看看烏拉拉。
  
  “鄧麗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獨腳大叔愉快地說。
  
  “很好聽啊,可鄧麗君是誰?就是人家說的明星么?”烏拉拉搔頭。
  
  “她啊,是我的人生呦。”獨腳大叔幽幽地說。
  
  雖然鄧麗君風(fēng)華絕代的年代,獨腳大叔未能躬逢其盛,但默默超越數(shù)十年的清麗歌聲,才是真正的明星本色。
  
  “教我彈吉他好么?”烏拉拉直截了當(dāng)。
  
  “你有煙么?”獨腳大叔停下吉他。
  
  “沒。”烏拉拉傻笑。
  
  “唉,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好吃懶做啊。”獨腳大叔繼續(xù)彈他的,不再理會烏拉拉。
  
  “等等我啊。”烏拉拉哈哈一笑,消失在屋檐上。
  
  于是一個晚上一首歌,一首歌一支煙,烏拉拉就這么開始他的夢想生涯。
  
  “天!你學(xué)得真快,你以前從沒碰過吉他?”獨腳大叔吃驚。
  
  烏拉拉的手,簡直就是從吉他延伸出去的一部分。
  
  他的音感,早就從無數(shù)打斗訓(xùn)練中所培養(yǎng)的種種敏感節(jié)奏,迅速被召喚出來。
  
  但烏拉拉自己也很吃驚。
  
  明明就跟自己熱衷的搖滾樂迥然不同,鄧麗君卻一點一滴占據(jù)他對音樂的信仰,尤其他看見鋼鐵男子漢般的哥,在聽了自己彈奏的〈月亮代表我的心〉時,竟會偷偷拭淚。
  
  哥一定是想起了小蝶。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你去看一看,你去想一想,月亮代表我的心。輕輕的一個吻,已經(jīng)打動我的心……”
  
  一邊彈著吉他,烏拉拉開始領(lǐng)悟,原來這個世界的美好,就是各種不協(xié)調(diào)都能漂亮地共同存在,但并非水乳交融,而是持續(xù)美好的不協(xié)調(diào)。
  
  喜歡鄧麗君,喜歡搖滾。這就是自己。
  
  “哥,我好像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了。”烏拉拉。
  
  “喔?是彈吉他嗎?”哥笑。
  
  “嗯。”烏拉拉篤定。
  
  不久,烏拉拉十七歲生日。
  
  哥買了一個數(shù)位隨身聽,跟一把藍(lán)色吉他送給烏拉拉。此時的烏拉拉已經(jīng)不需要向獨腳大叔學(xué)習(xí)任何技法,他靠著從耳機(jī)里不斷橫沖直撞的搖滾樂震蕩靈魂,然后將靈魂的震蕩波幅,輕易轉(zhuǎn)換成手指與弦線的攜手狂舞。
  
  不需要認(rèn)識五線譜,不需要了解任何樂理。純粹的爆發(fā)。
  
  正當(dāng)烏拉拉開始跟獨腳大叔一起到街頭賣唱后,某個午后,父親終于答應(yīng)烏拉拉可以開始學(xué)習(xí)獵命。
  
  “真的嗎!”烏拉拉驚喜不已。雖然自己早就偷偷將獵命術(shù)練到出神入化,但父親親口認(rèn)可自己在咒術(shù)與體術(shù)上的成長,仍舊讓他很開心。
  
  “烏霆殲。”父親看著哥。
  
  “嗯?”哥坐在地上,又是一身傷,同樣是父親痛打下的結(jié)果。
  
  “城北來了一批鬼。”父親。
  
  “那又怎樣?”哥躺在地上,紳士舔舐著哥額頭上的創(chuàng)口。
  
  “帶弟弟去殺鬼吧。”父親丟下這一句,冷冷地走了。
  
  那是哥送給小蝶的,最后的新婚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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