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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jié) 第二節(jié)


    天終于黑了…… 
    我早早地在昨天碰面的地方等著焦靜。 
    很快,白色的雪地里走來了一個女孩,還有一只白色的京巴狗。 
    “呀!你真的來了!”我有些激動,原本對她能否到來沒有信心的。 
    “是啊,你看起來氣色不好,是不是病了?”焦靜說話時低下頭,好像很害羞。 
    “沒事,只是吃壞肚子而已。”我忙吸著鼻涕掩飾著說。 
    …… 
    昨晚雪就已經(jīng)停了,現(xiàn)在小區(qū)的主要干道被清掃得很干凈。茫茫夜色里,兩人并肩走在其中,彼此暢談著共同的愛好…… 
    第三天,當(dāng)我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感冒更加嚴重了,盡管我已經(jīng)注意保暖,按時吃藥。掙扎著起了床,我覺得很是奇怪,怎么病不見好,反而加重了? 
    再見到焦靜時,她有些埋怨地白了我一眼,眼眸中微微閃亮:“你怎么流鼻涕了?” 
    “沒事!吃得太辣而已!”我強笑著說。 
    接下來的幾天,我的感冒越來越嚴重。即便如此,我還是堅持每天后半夜兩點準時出去遛狗。盡管直覺告訴我這一切多么的不正常,但我仍然忍不住想見她…… 
    一周后,下午五點鐘左右。 
    “不行了,高燒40度,再這樣下去會死人的!”我拿出夾在腋窩的體溫計,扔在了一旁。 
    我掙扎著起了床,必須去看醫(yī)生了。 
    “我,我怎么病得這么厲害?”步子微微有些虛軟,身形也不是很穩(wěn)健。我艱難地走在小區(qū)的路上,恍恍惚惚地想著。 
    走著,走著,我突然停了下來,愣愣地看著前方。對面,焦靜穿著一身得體的校服,手提書包正向這邊嬌俏地走了過來。 
    “她,她是個學(xué)生?”我暈乎乎地想著。 
    焦靜原本還和同學(xué)有說有笑地一起走著,可大老遠地看見我后,焦靜便低著頭不語,似乎要故意避開我似的,直至緩緩地與我擦肩而過。 
    “靜!”我無力地低喚了一聲。 
    焦靜的步子放慢了,她向前走了幾步,最終停了下來,猶猶豫豫地轉(zhuǎn)過了身。 
    頓時,我驚呆了!焦靜原本靈秀的雙眸看向自己時,竟然滿是恐怖和畏懼,仿佛眼前的我是她最不愿看見的。但隱隱地,我似乎能感覺到藏在恐怖和畏懼下的一抹哀傷。 
    “她……她怎么了?”我的心一陣絞痛。受了打擊的我無意識地向后踉蹌地退著。突然腳下一陣虛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無數(shù)次迷迷糊糊中醒來,又昏沉了過去,直至再次暈暈地醒來。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身上蓋著一條厚重的棉花被。“我這是在哪兒?”我掙扎著想要起來,但是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又看了看周圍,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是在自己的家里。 
    原來當(dāng)我暈倒后,被房東老太太看到了,把我送回了家。至于一個老人如何把一個百十來斤重的半死人弄回家,我就沒心思知道了。不過老太太這幾天一直為我操心忙碌著,這倒是讓我感動不已。 
    一個老得快不行的中醫(yī)剛剛走,他在我面前一個勁地讓我多休息,還說了一些其他的話,但是我記不得了。惟一讓我奇怪的是,都21世紀了,怎么還有人穿長衫呢? 
    我艱難地坐了起來,全身的肌肉酸軟無力。把靠背的枕頭墊高了一點,舒服地靠在上面。狗這時也跳了過來,幾天沒見這家伙,反倒胖了,看來又麻煩房東老太太了。 
    輕撫著狗的下巴,此刻我腦子里只有一個疑問:她是個學(xué)生,每天六點左右就要去上學(xué),凌晨二點到三點卻有精力出來遛狗,難道她每天只睡三小時嗎?雖然我有時趕稿子偶爾會這樣,可一連七八天都如此,那就真的很可疑了。 
    想到了這里,我不禁緊了緊被子。 
    “還有,自從遇到她后我就開始生病了,這難道只是巧合嗎?”想著想著,我迷迷糊糊又睡著了…… 
    突如其來的窒息,驚醒了夢中的我。我正在做著噩夢,想要大口喘氣。強烈的窒息感讓我清醒過來。這時,我驚恐地發(fā)現(xiàn)眼睛怎么也睜不開,雙眼似乎已經(jīng)牢牢地黏在了一起。更可怕的是,我現(xiàn)在的意識居然前所未有般地清醒。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我仍然透不過氣來,痛苦地想要扭動身體,可身體就像死了般連一個根指頭都動不了,也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 
    恐懼和不安頓時爬上我的心頭,四周涌來的陣陣寒意更是增添了我心頭的害怕,一直鉆到我的骨子里,一點一點地吞噬著我僅存的理智。緊接著,襲卷而來的是一股濃濃的倦意。 
    無數(shù)個模糊的念頭,不斷地在我的腦海中跳動閃現(xiàn)。驀地,腦子里似乎傳來久遠但又模糊的記憶,使我的腦袋突然一陣悶痛。 
    “啊!”我喘息著驚坐了起來,睡衣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了。環(huán)顧四周,一切依舊。 
    “還好!還好!”我邊喘著氣,邊擦著臉上的冷汗。 
    突然,傳來一陣“嗡嗡”的聲音,床頭柜開始猛烈地震動。剛剛松懈下來的神經(jīng)驟然再度緊張起來,我仔細聽著,很快松了口氣,是電子鬧鐘兩點時的震動提示。 
    我有些虛脫了,身體過度緊張之后便是被掏空了般的虛空。 
    “咚!咚!咚!”敲門聲急促而沉悶。 
    “都這么晚了,房東找我什么事?”我這里只有房東來過,不會有別人。 
    掀開被子準備下床開門,可是我的身體還沒有康復(fù),剛剛站立,便是一陣眩暈。張口說話時,一種欲嘔的感覺頓時涌了上來。 
    “哐!哐!哐!”突然,敲門聲變成了重重的砸門聲。 
    我一動,心臟便不爭氣地狂跳一氣,可是砸門聲還在繼續(xù),一聲聲仿佛砸在我脆弱的心臟上。 
    我有些惱怒地望著大門,聽著這聲音,我知道絕對不會是房東老太太。房東老太太敲門時是非常輕柔的,只是輕輕地敲兩聲,聲音不大,但是有節(jié)奏。她從來沒有用力砸過門。 
    到底是誰呢?我的大腦飛速地轉(zhuǎn)著,不是房東老太太會是誰呢?難道,難道是劫匪? 
    “哐!哐!哐!”砸門聲一直持續(xù)著,聲音大得震耳欲聾。 
    “不會是房東老太太被他們害了吧,不然她怎么到現(xiàn)在也沒有反應(yīng)?我該怎么辦?”我越想越害怕,心驚膽顫,方寸大亂。 


    “我知道你在,我有話對你說!”砸門聲突然停了下來,傳進來一個熟悉的女聲。 
    “原來是焦靜。”我重重地嘆了口氣,近乎癱軟地倒在了床上。我的身體本來就沒恢復(fù),又受到如此驚嚇,當(dāng)然夠我受的了。 
    深吸了口氣,待體力稍稍有些回復(fù),怕門外的焦靜等急了,我想先應(yīng)承下來:“來了……”“來”字剛出口,我硬是把到嘴的話給生生咽下了肚,同時那股虛脫無力再度侵襲著我的肉體。 
    “怎么會是她?她怎么知道我住這里,我沒有告訴過她。克趺催M的這個屋子?這么大的聲音房東怎么聽不見?難道,難道她將房東老太太害了?”我越想越害怕,感覺快承受不了了。 
    “快開門!”焦靜的聲音甚是焦怒。 
    “是她,果然是她!她想要干什么,難道要來害我嗎?”天哪!我實在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屋外,焦靜氣憤地看著屋門,雙手緊緊地握著拳頭。她舉起手快速地再次砸向屋門,突然間停下了動作,繃緊的拳頭緩緩松懈了下來。原本凌厲的雙眸變得無比落寞,當(dāng)她無助的眼神再看向門時,竟如一潭死水般沒有任何的生機。 
    不知怎的,焦靜有種想哭的念頭。她收回了手,深深地注視著房門。無力地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了。 
    焦靜默默地走著,在樓梯的轉(zhuǎn)口處,她又回頭看了房門一眼,一滴晶瑩的淚珠悄然滑落…… 
 
    第二天,房東老太太見我可以下床行走了,甚是高興。 
    可是我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越來越多的疑問堆積在我的腦海中,這個女孩倒底是什么人?她怎么知道我住在這里?她又怎么會三更半夜不睡覺出來溜狗?我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我能想到的答案就是——她并非人!但是一直以來接受的無神論教育,讓我不愿意相信這個論斷?墒牵绻⒎侨绱,發(fā)生的一切又該如何解釋呢?難道只是巧合? 
    我不相信一切說教,這一刻只想著害怕,想著要自衛(wèi)。我一直堅信,關(guān)鍵時刻只能相信自己。 
    從那天起,她每天晚上都會過來敲門,要我見她。可是我一直沒理她。后來聽到她近乎瘋了似地大喊大叫起來,根本不怕擾民,因為只有我一個人能聽見她的話。別懷疑這件事,前幾天我已經(jīng)問過房東太太,得到的答復(fù)是:她從沒見過也從未聽說過小區(qū)有這樣的女孩,也從沒見過有人過來找我,但是…… 
    房東太太說完“但是”這兩個字后,接下來便給我講了一件事。事情是這樣的:這個小區(qū)里沒有什么年輕女孩,不過大約40年前,有個女孩在附近消失了,之后有人在這個小區(qū)里找到了她的尸體。 
    故事很簡單,簡單得甚至讓我無法接受。 
    不管房東老太太說的是真是假,我決定鼓起勇氣跟焦靜做個了斷,時間就定在今晚! 
    我一聲不吭坐在房門后,靜靜地等待女孩的到來?嚲o的神經(jīng)如箭在弦般一觸即發(fā),握著菜刀的右手繃得發(fā)白,左手夾著的煙還在不停被吞吐著,電子鐘指向12:20…… 
    屋子里很靜,只有秒針“嘀嗒嘀嗒”地走著,很快時間指向了1:00…… 
    肥狗似乎預(yù)知到了什么,肥滾滾的身體瑟瑟地發(fā)著抖,直往床底下鉆。這時床頭的電子鐘指向1:40…… 
    “她來了,她快來了!”我夾著香煙的手哆哆嗦嗦,突然手指微微一松,香煙掉在地上的煙頭堆里。伸長脖子干咽了口唾沫,我又為自己點了根煙,眼睛時不時地瞟向床頭柜上的電子鐘,1:50了…… 


    將手中的半截香煙重重地扔在地上,我站了起來,焦躁不安地看著房門,呼吸越來越急促,緊握著刀把的手抓得更緊了。眼睛不時地看向電子鐘,過了半天,怎么才1:52…… 
    我重重地吸了口氣,滿屋的烏煙瘴氣讓我更加煩躁起來,握著刀把的手忍不住發(fā)著抖,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抓起刀子瘋狂地砸向房門。不僅如此,過度緊張讓我的身體再度有種被掏空后的虛弱,這更讓我忍不住氣躁起來。此時,時間指向了1:59…… 
    秒針嘀嘀嗒嗒地走著,一個格一個格,以前看著不經(jīng)心的一秒鐘,現(xiàn)在居然顯得如此漫長。度過漫長的一分種后,我緊張的心弦已經(jīng)被拉至最大化了,稍稍的驚嚇都可能導(dǎo)致弦斷弓亡或者一發(fā)不可收拾。僵持了十?dāng)?shù)秒后,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實在是太緊張了。 
    此時時間剛剛過了2:00…… 
    煙霧在房間里四處彌漫著,絲絲縷縷的,使整個屋子充斥著壓抑沉寂,這時已經(jīng)2:40了。 
    到目前為止,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就連每晚的貓叫在今晚也消失了,這才是夜晚本該有的安靜。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會來,看看時間,應(yīng)該快到了! 

    我愈來愈緊張,焦躁不安地猛吸著香煙,地上已經(jīng)一大堆煙頭了。我緩緩地站了起來,坐了兩個多小時,腿有些麻了。深吸了口氣,我暗罵了自己一句“沒用”,將煙頭狠狠地扔在地上,右手微張,稍稍放松了一下。 
    咚!咚!咚!敲門聲異常清晰! 
    我猛地一驚,該來的終于還是來了! 
    再度深吸口氣,我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了。右手將緊握著的菜刀藏在背后,左手緊張地把著門鎖,猛地一擰門把,把門打開了。 
    焦靜站在門外,門開了,她緩緩地抬起頭,幽幽地注視著我。 
    “你終于開門了!”良久,焦靜淡淡地說。 
    “……”我直直地看著她,愣是半句話也說不出話來。 
    “是不是終于感到不對勁了?”焦靜對著我強笑著,甚是凄美! 
    “嗯!”我冷冷地回了一句,不知怎的,這一刻我感覺自己的心很痛,握著刀把的手繃得有些發(fā)抖。 
    “明天快走吧!”焦靜幽幽地看著我緊繃的手臂,還想再說什么,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她緊咬著下巴,絕決地看了我最后一眼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驀地,一股無名的憤怒充斥著我的心頭。“這算什么,什么也不說就走了,也不解釋解釋?”想起自己這幾天都臥病在床,那股憤怒更是莫名地強盛起來,似乎要把有生以來受到的所有痛苦和委屈通通地發(fā)泄出來。我粗喘著大氣,雙手緩緩地舉起背后的菜刀,卯足了所有力量,一刀狠狠地向女孩劈去…… 
    “噔!”刀劈在了門框上。 
    女孩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低頭向前走去,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樓梯中…… 
    我下意識地向后退著步子,恐懼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如果不是刀劈在了門框上,這雙手現(xiàn)在鐵定早被濺上鮮血了,自己剛剛到底是怎么了?刀仍然穩(wěn)穩(wěn)地嵌在門框上,絲毫沒有掉落的意圖。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握著刀把的手疲軟了,虛汗止不住地順著臉頰一直流到下巴上…… 
    晚上,思來想去,我決定還是要搬走。第二天,當(dāng)我向房東老太太說出來的時候,她絲毫沒有表現(xiàn)出驚訝,這倒讓我大吃一驚。難道她知道我今天會搬走,還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當(dāng)然,問題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經(jīng)搬出來了。多余的房租我沒有拿,就當(dāng)是感謝老太太這么多日子對我的照顧。 
    本來南方是很少下雪的,但是這個冬天卻下了好幾場雪。是的,出奇地多。 
    我的心情隨著身體一樣,在整個冬季慢慢地復(fù)原了。不想再回憶起什么,在我的潛意識里,已經(jīng)把她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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