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節(jié) 鬼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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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認為慕容家的事屬于意外之災(zāi)。沒有人警惕。
除了張古。
張古除了戴著鴨舌帽,墨鏡,叼著煙斗,又配了一個文明棍。
他不能斷定一切都是那個男嬰干的,他不能斷定那個男嬰到底是什么,他不能斷定17排房到底有幾個男嬰,但是他越來越明顯地感覺到來自那個男嬰的一股喪氣。
這喪氣彌漫在小鎮(zhèn)上空。
這天,張古看完電影回家,在月色中,在溺死迢迢的井的原址上,他看見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還在動,好像是一個小小的嬰兒。
張古倒吸一口涼氣:難道是迢迢不散的冤魂?
他停下腳步,仔細看,隱隱約約好像是他!
他???
他好像也看著張古。
過了一會兒,他跑到柵欄前,靈巧地越過去,不見了。他跑得特別快,十分地敏捷。
張古快步來到李麻家的窗前,看見那個男嬰正在地上專心致志地玩積木。他確實已經(jīng)摞得很高了,像一個奇形怪狀的房子。
張古悄悄退回來。
張古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是不是李麻家的大貍貓?是不是野地里竄來的狐貍?
如果真是男嬰,是哪一個男嬰?
張古和警察鐵柱是同學(xué)。
他決定和鐵柱談一談,以私下的方式,向他談?wù)勛约旱目捶ā?
第二天晚上,他去了鐵柱家。
鐵柱家挺窮的。張古自己帶去了一包好茶。
他竹筒倒豆子,都對鐵柱講了——他眼睛看到的一切,他心里猜想的一切。
鐵柱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那個孩子?不可能!”
張古:“我覺得就是他。”
鐵柱:“你是說他是鬼?”
張古:“假如他真是鬼我也許還不會這樣害怕。活見鬼,那算我開眼了——最可怕的是我不知道他是什么!”
鐵柱:“我認為你是恐怖片看多了,精神受了刺激。”
張古:“還有一種可能,我想過很多次了——這個男嬰是正常的,還有一個我們無法看見的另一個男嬰……”
鐵柱趕緊說:“張古,你別說這件事了,換了頻道吧,別嚇得我夜里不敢撒尿。”
不管張古怎么說,鐵柱就是不信。
后來他們又聊了一些鎮(zhèn)政府大院里的事。
張古10點多鐘離開了鐵柱家。
他剛一出門,就被土坷拉絆了一下,差點摔倒。他在趔趄的一瞬間,看見面前有一個黑影,那黑影明顯想躲避,卻沒有來得及。
張古站穩(wěn)了,看清那黑影正是收破爛的老太太。她鬼鬼祟祟地站在鐵柱家房子的陰影中,不知要干什么。
她和張古兩個人愣愣地對視了片刻,終于,她低下頭去,匆匆地離開了。
張古暗暗地想:這個老太太在跟蹤我嗎?難道,她真的要收我的頭發(fā)?
這天,張古在辦公室里給馮鯨打電話。
張古:“最近那個永遠的嬰兒和你接頭了嗎?”
馮鯨:“上個周二我們聊了很久。”
張古:“你這家伙,怎么不告訴我?”
馮鯨:“我覺得你都走火入魔了。”
張古:“為什么?”
馮鯨:“你看看你,戴著鴨舌帽和墨鏡,叼著煙斗,拄著文明棍,懷疑這懷疑那,你想當(dāng)偵探都快瘋了。醒醒吧兄弟!”
張古:“是你們該醒醒了。”
馮鯨突然問:“你有沒有覺得我很恐怖?”
張古氣囊囊地說:“自從你問我三減一等于幾,我還真覺得你很可疑。”
馮鯨:“你連這個問題都害怕,那你可怎么活下去呀?有人問你口袋里有多少錢,你害怕嗎?有人問你什么時候過生日,你害怕嗎?有人問你去北京怎么走,你害怕嗎?……”
張古:“這些都跟你那個問題不一樣。”
馮鯨:“下次我保證對你說的所有話都不帶問號。”
張古:“你告訴我,永遠的嬰兒又說什么了?”
馮鯨:“我對她講了那個男嬰的事,剛剛開頭她就不讓我講下去了,她說她害怕。”
張古:“還有呢?”
馮鯨:“我不想再對你說了。而且我們已經(jīng)約定好,以后在網(wǎng)上聊天的時候隱藏對話,任何人都別想偷看。”
張古:“馮鯨,你能不能要求和她見個面?”
馮鯨:“她家住在江南一個風(fēng)景秀麗的小城,八千里路云和月,說來就能來呀?”
張古:“那你讓她給你發(fā)一張照片總可以吧?”
馮鯨:“假如她是假的,弄一張照片蒙混過關(guān)還不容易?即使她過去對我說她是萊溫斯基都沒什么問題。”
放下電話之后,張古發(fā)覺身后站著一個人。他被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劉亞麗。她怎么不聲不響?
劉亞麗笑了一下:“什么永遠的嬰兒?你說的怎么跟黑話似的?”
張古:“一個網(wǎng)友。”
劉亞麗引開話題:“鎮(zhèn)長要下鄉(xiāng)檢查各個村的小學(xué)校,讓我跟他去做一下記錄。你給安排一下車。”
張古:“好吧。”
劉亞麗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張古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現(xiàn)在,他覺得很多人都可疑。
李太太家,慕容太太家,連類家,都沒有電腦。只有卞太太家有電腦。
張古在心中打定了一個大膽的主意。
這個周二,天黑之后,他在卞太太家的院子里埋藏起來。他要親眼看見,那個男嬰怎么溜進卞太太家,怎么操作電腦……
卞太太她們今夜照常打麻將,還是那四個人。
慕容太太的老公回部隊了。慕容太太還沒有從悲傷中徹底解脫,打麻將成了她惟一的消遣。
卞太太家的院子里有一個小花圃,旁邊有一個澆花的水缸,很大。張古就藏在那水缸的后面。
直覺告訴張古,男嬰今夜一定會來。
他要說話,即使是以一個虛假的形象說話……
天很黑,風(fēng)很大,花草瑟瑟。那條總在張古家門口叫的狗又叫喚起來,它的聲音好像很遙遠。
張古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溺死迢迢的那個地方——盡管他很愛迢迢,可是仍然覺得有點瘆。
卞太太家的門一直沒有動靜。
張古一邊緊張地盯著那扇門一邊緊張地想象……
那個男嬰在夜色的掩護下出現(xiàn),他靈敏地溜進卞太太家門……
他沒有開燈,而是麻利地打開電腦,上網(wǎng),進入聊天室,用手指一行行說話……
卞太太的房子里很黑……
電腦屏幕的光射在男嬰的臉上,十分蒼白,很恐怖……
男嬰說:我的眉毛很漂亮……
一個黑影突然從張古的眼前跳過去,他嚇得一哆嗦。那黑影叫了兩聲:“喵——喵——”
他松了一口氣。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風(fēng)越來越大。那條從來不露面的狗好像永遠不睡覺,它依然孤獨地叫著:“汪!汪!汪!”
張古想回家,把所有的窗子關(guān)嚴,睡大覺。
想歸想,他還是咬咬牙挺下去了。他發(fā)誓,今夜他一定要看到真人,查出真相,聽到真話,找到真知。
他裹緊外衣,死守。
睡意一次次襲來,他幾次都差點睡過去。每次,他激靈一下醒過來,第一個反應(yīng)都是回頭看一眼溺死迢迢的地方,然后再轉(zhuǎn)回來看卞太太家有沒有什么情況。
直到天一點點亮了,那個狡猾的家伙并沒有出現(xiàn)。
張古再藏下去沒有意義了,因為太陽已經(jīng)一點點照到他的屁股上。
他在心里憤憤地罵起來,不知是罵那個男嬰,還是罵自己。然后,他哈欠連天地站起身,回家了。
進了門,張古馬上給馮鯨打電話,他要證實一下昨夜永遠的嬰兒沒有在網(wǎng)上出現(xiàn)。電話響了很久,才有人接。
張古:“是馮鯨嗎?”
馮鯨:“你搗什么亂?這么早打電話!”
張古:“我直到現(xiàn)在還沒睡呢。”
馮鯨:“你干什么了?”張古:“我在卞太太家房前守了一夜。”
馮鯨:“有收獲嗎?”
張古:“他沒去。永遠的嬰兒沒露頭吧?”
馮鯨:“怎么沒露頭!她和我?guī)缀趿牧艘灰,我剛睡?rdquo;
張古這下真的傻了。
怎么回事呢?難道永遠的嬰兒真的和小鎮(zhèn)發(fā)生的一切毫無關(guān)聯(lián)?她真的是一個來自南方美麗小城的女孩子?
張古沮喪地放下電話,走進里屋。
眼前的一幕讓他大驚失色——他的電腦開著,很明顯剛剛被人用過!
他記得十分清楚,昨晚他離開家的時候,把電腦關(guān)掉了,還關(guān)閉了所有的電源?涩F(xiàn)在,他的電腦開著!
而且,桌面上出現(xiàn)了一個陌生的小魚,它游過來游過去,靜謐得像一個夢。張古像斗敗了的公雞一樣跌坐在椅子上,內(nèi)心的陰影把他吞沒了。
那個神秘的東西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他想不相信都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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