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了直背:“林小姐,這是我的卡片。”說完雙手遞了上去。
林富婆拿眼角掃了掃:“上次不是談好了王亮嗎?”
“王亮休產假了,公司派我來跟。”我如實作答。
“那你的作品給我瞧瞧。”她倒是一點沒跟我客氣。
我花了兩個多小時才將自己從市區(qū)運送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再背著自己的作品,那我不是腦子進水,是進硫酸了。
我盡量柔和地說:“是這樣的,其實之前公司跟您先生已經溝通過了,要不,您給您先生打個電話?”
她冷冷瞧著我,然后掏出手機,電話一接通,她把一聲“老公”叫得百轉千回,我頭皮一麻差點沒站穩(wěn)。
聽她跟她老公用與發(fā)情類似的聲線哼哼完,已經過去小半個鐘頭了。要不是看在天天把“顧客就是上帝”掛在嘴邊又月月給我發(fā)工資管我溫飽的老總的情面上,我真想一個飛腳上去把她當江胖子給踹了。
等我把現(xiàn)場照片拍完再輾轉到市里,已經過了午餐時間了,仔細一想,老子連早餐的模樣還沒見著過。于是,餓到前胸貼后背的我打算先去覓個食再回公司。
我隨便找了家拉面館正想往里頭沖的時候,一輛黑色的奧迪停在了我身旁。
后座的車窗剛搖下,我連忙迎上去,敬了個禮,笑嘻嘻說道:“首長好。”
車里的中年男人頓時大笑了起來。
關于沈晨容的父親,他的年紀其實比我爸還要大一些,可是讓我表姐這么一鬧騰,我還得管他叫哥,這還真是有點太難為人了,所以,以前他還在醫(yī)院工作的時候,我就叫他“院長”,現(xiàn)在他不在醫(yī)院了,我就叫他“首長”。
其實,我一直堅定地認為沈晨容的父親是一個隨和的人,只是沈晨容卻不這么認為。每次我都用一句“你肯定不是你爸親生的”來安慰他,沈晨容便立即用“難怪你嫁不出去”來回報我。這個不吃虧的主兒!
“去哪兒?我送你。”首長大人發(fā)話了。
我想了想,便彎腰上了車,將公司的地址告訴了首長司機。
車剛啟動,沈晨容的爸爸就直接望著我說:“任蕾啊,其實我老早就想找你了,只是最近一直太忙。”
我怔了怔才掛起笑容,故作輕松地說:“首長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說。”
他笑了起來:“還不就是那個臭小子的事。”
我沉默著等他開口。
“花這么多時間讀醫(yī)科,不當醫(yī)生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希望你能勸勸他。”沈晨容的爸爸說這番話的時候絲毫瞧不出任何官架子,只是一個極普通的憂心父親。
我只能點頭,其實心里比誰都清楚沈晨容那人有多固執(zhí)。他認定的事情,八匹馬都拉不回來,可是潑冷水的事情沈晨容已經做得不少了,也不需要我這一瓢,所以,我認真寬慰他:“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勸勸沈晨容。”
沈爸爸點了點頭沒再言語。
車子駛到公司樓下,我正要下車,沈爸爸又叫住了我:“任蕾啊,還有你表姐那邊,有空時你也跟她聊一聊,我們還是希望他們能夠好好把婚姻繼續(xù)下去,畢竟晨容舅舅已經是第二次婚姻了,再離了,老人家也接受不來。”
我怔了一下,便點頭應下,看到車子駛到轉彎,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剛進公司大門便被迎面走來的老大抓進辦公室匯報工作,等我匯報完工作出來把開水倒進泡面里的時候已經快四點了。
泡面是我從財務陳姐那兒厚著臉皮搶來的,雖然是個我最不喜歡的泡椒型,可我已經餓到連桌子都能啃進肚子里的狀態(tài)了,哪還管它泡不泡椒?只是剛吃一半,我有點高估了自己胃的能力,空了這么久再讓這泡椒一襲擊,頓時胃里像是被撒了火藥,疼得我冷汗津津。我硬著頭皮吃完,喝了好幾杯水才緩了過來。打開電腦出了副草圖,等我再一抬頭,竟然天都已經黑透了。
收拾東西離開公司,路上我仔細想了想表姐跟沈晨容娘舅的事情,于是,我掏出手機給我表姐打了個電話,可她卻是關機狀態(tài)。
剛把手機收起來,電話就響了,我連忙掏出來,一看是我娘親,我頓時有一種想將手機扔到大馬路上的沖動。
“蕾蕾,想媽了沒有。”這是第一句。
“方姨的兒子,你們見面了沒有。”這是第二句。
我挫敗地低著頭往前走:“媽,我最近忙死了,哪有空去見人。”
“死丫頭,我就不信你忙到連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這是第三句。
然后第四名第五句第九百九十九句我就不多加贅述了,無非就是提醒我歲月如飛刀,刀刀催人老,在飛刀飛向我之前趕緊把自己嫁出去,話題的中心思想與普天下所有到了適婚年齡卻仍然未婚的女兒的娘親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地雷同。
最后,我媽撂下狠話:“如果你實在沒空,我就讓你方阿姨的兒子去你們公司找你。”
“別別別,媽,親媽,別這樣好嗎?”
“那你給個準話兒,什么時間見面?。”
“下個月。”我說。
“不行!”
“下周,下周我一定抽時間見,這總該行了吧?”我?guī)е耷弧?/div>
我媽這回沒反對,語氣卻低沉了下來:“蕾蕾,你生日那天,媽剛好在忙,所以就忘……”
我打斷她,笑著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什么生日不生日的,這樣好,永遠都十八,我高興著呢。”
我媽沒接話,我卻聽到她極低極低地嘆了口氣,然后說道:“還有,下個月……你爸的忌日,我可能還是回不去。”
我心里咯噔一聲,平復了半晌才開口:“這么山高水遠的,您就別來回折騰了,本來身體就不太好。”
掛了電話,看著身邊紅男綠女來來往往,我卻仍然感覺這個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一個人。好吧,我承認,我有點想我娘親了,當然了,如果她不總嘮叨我去相親嫁人的話,我可能會更思念她。
我高考之后的第二個月,我媽重新嫁了人,同年剛入冬,她出了國開始照顧她新丈夫的兩個小孩,直到我大學畢業(yè),我才又見到了她。她給我留了一些錢之后便匆忙走了,自那之后,她再沒有回來過。不過,從前兩年開始,她便瘋狂聯(lián)系起自己在國內的舊朋友、舊同事,似乎是立志將我弄到國外去。
其實,如果可以,我還真想聽她當著我的面嘮叨我,我也可以像別人家的女兒那樣,傷心難過時有個親媽的懷抱可以讓我撲進去享受愛撫與疼惜,就像隔壁劉奶奶摸她的金毛狗那樣。
想到這里,我覺得,或許我真應該找一個男人了。
突然間,腦海里蹦出了曹飛,然后我迅速做了一個決定:讓他請我吃頓好的。
晚餐用得很愉悅,酒足飯飽之后我擦了擦嘴開始唾沫橫飛地跟曹飛吐槽今天遇上的極品女客戶,并大膽且惡毒地分析她可能是有錢人的情人或二奶。
曹飛評價我是典型的仇富外加恨嫁再外加嫁不出去的心理作祟。
我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他一腳之后說:“我嫁不出去?我可告訴你,鄙人下周去相親,到時這個世界上又得多一個對我神魂顛倒的男的,還有,別怪哥們兒沒提醒你,如果想追求我,就趕緊的,要不然下周你就沒機會了。”
曹飛不屑地藐視著我:“趕緊的你,省得再出來禍害無辜民眾。”
我正想反擊,曹飛卻突然神秘一笑:“我說兄弟,你該不會是因為你情敵回來,掂量著自己不是對手,所以主動放棄了吧?”
“你說的話我聽不懂。”我沒好氣地說。
曹飛笑意未減:“任蕾,你說句實話,你是不是還喜歡沈晨容那小子?”
“嘿我說,是不是我吃你一頓,你心里不平衡啊,這么喪心病狂地損我,行,我請你,成了吧?”我作勢要掏錢。
曹飛收起玩世不恭:“不是我說你,從高中到現(xiàn)在,只要一提沈晨容,你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還有,你自己天天掛在嘴邊說沈晨容這不好那不好,可別人一附和呢,你還立馬兒跟人家翻臉,有你這樣兒的人嗎?”
“我什么時候不許別人說沈晨容的不是來著?你簡直是冤枉我。∧銦o情你冷漠你無理取鬧。”
曹飛被我逗樂了,笑著說道:“行啊你,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