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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jié) 第三章

  雖然開始幾年中,沒有人說什么,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雪君能感覺到不止兩家父母,就是周圍的親人鄰里也開始為她著急了,勸他求醫(yī)問藥的有,勸她服用偏方的也有,讓她去求神拜佛的更有。雪君表面上雖無動于衷,但每每見到同齡的女人懷抱小兒從身邊走過時,心中總會隱隱的痛。也許是雪君一如既往的平靜打動了什么神明,她居然在婚后的第七年,不經(jīng)意間懷上了孩子,在郎中按著手腕,點著頭捻著須,說是喜脈時,雪君已是淚流滿面,喜及而泣了。沒人知道,這七年來雪君心里所受的煎熬有多深,所承受的壓力有多大,她有時甚至會想,是九年前那場無心的失手,讓她得了無子之報。而現(xiàn)在,雪君腹中的孩子給了她生命中最新鮮的活力,她感覺到做為一個女人,能為人母是一件多么讓人激動振奮的事情。
  
  人說樂極生悲,雪君的命運真的就應了這句老話了,別人孕至四五個月時便有了胎動,而雪君腹中的胎兒都六七個月了,竟然沒有一點動靜,附近有名的郎中也請了不少,都說是脈向上沉悶,卻找不到實際的病因,這讓雪君一家都憂心重重,當初的喜悅一下子變成的焦慮,雪君更是夜夜輕撫著隆起的腹部,難以入眠,人很快也憔悴了不少。
  
  夏夜里,月光慘淡,雪君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忽然窗外閃也一個黑影,急促的敲著窗,壓抑的聲音里帶著些許的慌張。“快起來,西村里出事了!”雪君一驚,翻身坐起,腹中忽然一陣絞痛,只覺天暈地旋,人便倒了下去。
  
  等雪君醒轉(zhuǎn)過來時,正躺在阿祥的懷中,看著阿祥急得滿臉是汗,雪君突然覺得對不住這個對自己好了十年的男人,因為雪君心里,根本不曾愛過他。但如今也不敢去想太多,雪君知道,西村里肯定出了大事,并且,這件事也肯定和自己有關(guān)。
  
  果然如此,來人是西村管事陳叔,據(jù)他講,近幾日來村中所有十歲以下的小兒皆患一種怪疾,癥狀相同,都是不吃不喝,整日的眼淚、鼻涕、口水流個不停,找了好幾個郎中來,都說從未見過此癥,無法下藥醫(yī)治。哪家父母見得了孩子如此受罪,個個都急得焦頭爛額,手足無措。就在此時,村中突然來了一輛馬車,車上坐著一個婦人,四十幾歲模樣,身材瘦小,竟聲稱可治此病。其實眼尖一點的人都認得出,這個女人便是十年前因爭地喪子,而一夜間從本村消失的那個蜀川女人。這個女人依舊住進十年前她那間老宅,并且傳言出來,只要全村人答應她三個條件,她就可以馬上治好那些孩子的病,這三個條件就是:一、要殺了全村的牛羊;二、開墾那塊青草洼地;三、讓雪君到她家為奴聽她使喚。并且當眾拿了包藥,讓一旁患病的小兒服下。果然不過一刻鐘的時辰,那孩子竟止住了口水,眼淚,口中喊餓,跑回家找飯吃去了。
  
  絕望中的村人們突然抓到了一顆救命的稻草,怎能輕易松開呢,別說是殺牛宰羊,開地找人,現(xiàn)在就是要他們的命,怕是也有人肯拿出來換了。
  
  一時間,家家都按著那女人的吩咐,將活生生的牛羊趕到那片草地上,一頓刀砍斧劈,瞬時哀鳴四起,血流成河,可憐那些牲畜,都不知為了什么,就成群結(jié)隊的去見的閻王。殺完砍光,又各自拖了自家的牲口離開,只留下月光中,那片淌著血的草地和洼水,散發(fā)出陣陣的腥氣。
  
  而管事陳叔是雪君父親的摯交,亦是雪君幼年讀書識字的蒙師,他聽說了此事,便背了旁人半夜跑來,就是想提前告訴雪君事情的原委,讓她是去是留早拿主意。雪君知道,村里的人明日必會上門來求,若是不答應他們,被他們綁了去的下場也是有的。因為幾十個孩子的命啊,用雪君來換,也是值得的。雪君送走了陳叔,心中百感交集,一邊是自已余生要交付到仇人的手中,一邊是村中幾十個孩子的性命,自己真的可以一走了之么?她不能,這些孩子的命就攥在她手里,如果他們沒有了,自己這輩子也不會安生,況且此事是因十年前自己失手惹禍而起的,如今,也該和那女人做個了斷了。
  
  雪君在燈下梳順的頭發(fā),整理好衣衫,她明白,這一刻,也許是她今生最后一次做為人為自己精心的裝扮了。她看了看生活了十年的家和身邊的阿祥,沒說什么,推門而出。只見阿祥沖過來一把拽住她,把她緊緊摟在懷里,在她耳邊輕聲又堅定的說:
  
  “我和你一起去!”
  
  雪君急忙推開他:“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件事與你無關(guān)!”
  
  “不,自從你嫁給我的那天起,你的事就都與我有關(guān)了,我不強迫你愛我,只要你讓我愛你就行,我也不阻攔你去哪里,只要你讓我跟著你就行!”
  
  雪君無言以對,轉(zhuǎn)身就走,可是月光下,分明看到她淚水在面頰上緩緩流淌,只是她努力的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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