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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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啊,快來把我?guī)ё甙!”——這是古代許多男子日日夜夜的內(nèi)心期盼,煎熬成無數(shù)看上去很美的神話。
至于“仙去”,也是一個充滿了東方特色的結(jié)局,歐美的神話里,頂多就是“公主和王子結(jié)為連理”,或者“某老漢平和快樂地度過了下半生”,甚至“某女子突然被神臨幸了,生下了一個兒子”之類的,只有中國會頻繁地出現(xiàn)“仙去而不知所蹤”這樣的結(jié)局。這個橋段被用得過于泛濫,以至于蘇東坡也忍不住在他的微博語錄體作品《東坡志林》里寫道:“吾昔謫黃州,曾子固居憂臨川,死焉。人有妄傳吾與子固同日化去,且云:‘如李長吉時事,以上帝召他。’時先帝亦聞其語,以問蜀人蒲宗孟,且有嘆息語。今謫海南,又有傳吾得道,乘小舟入海不復(fù)返者,京師皆云,兒子書來言之。今日有從廣州來者,云太守柯述言吾在儋耳一日忽失所在,獨道服在耳,蓋上賓也。”
東坡居士不過是去旅游出差稍微久了一點,京城就有大片傳言說他得道升仙了,還編得神乎其神,有如親眼見到一般。他的郁悶心情,想來大家可以理解吧?就是那種其實沒中大樂透,可滿城的人都說你中了的那種心情?戳藮|坡居士的吐槽,我們也應(yīng)該知道,神話不過是神話,只不過,對神仙的憧憬,依舊作為美的代表,扎根在每個國人的心中。
秦時,南方有“落頭民”,其頭能飛。其種人部有祭祀,號曰“蟲落”,故因取名焉。吳時,將軍朱桓,得一婢,每夜臥后,頭輒飛去;驈墓犯],或從天窗中出入,以耳為翼,將曉,復(fù)還。數(shù)數(shù)如此,傍人怪之,夜中照視,唯有身無頭,其體微冷,氣息裁屬。乃蒙之以被。至?xí),頭還,礙被不得安,兩三度,墮地。噫咤甚愁,體氣甚急,狀若將死。乃去被,頭復(fù)起,傅頸。有頃,和平;敢詾榇蠊,畏不敢畜,乃放遣之。既而詳之,乃知天性也。時南征大將,亦往往得之。又嘗有覆以銅盤者,頭不得進(jìn):遂死。
手、腳砍掉人還能活,可是沒聽過誰被砍了頭還能活著,可見頭對于生命是多么重要的東西。把腦袋放在桌子上梳頭,只是鬼故事里的橋段。可是“落頭民”不但完全違反生理常識,文中居然還說這是“天性”,試想某夜你在家中睡覺,突然身首分離,頭從窗戶飛了出去,只留下身體在床上,冷冷冰冰,而那顆頭晃晃悠悠飛在小區(qū)上空,不知會嚇壞多少保安!
類似于《山海經(jīng)》中飛頭族的記載,從晉人的《博物志》到唐朝的《酉陽雜俎》,一直到明清的西南地方志都普遍存在。流傳到日本,又成為怪談文學(xué)家小泉八云筆下的“轆轤首”——到晚上會伸長脖子身首分離去吸人精氣的長脖子女妖。
也許有人會說,這或許是先民從夢的遐想和對飛翔的渴望結(jié)合衍生出來的產(chǎn)物,可是我們從飛頭國的所在地中國西南部穿過邊境來到泰國、馬來西亞等神秘的巫蠱之國,就會發(fā)現(xiàn)保持著許多古老風(fēng)俗的東南亞民族的文化里,還流淌著久遠(yuǎn)之前吳越之地的血。落頭民在這里,并不是一個什么傳說中的稀有人種,而是一種可能真實存在的高級黑巫術(shù)。
東南亞有許多巫師修煉降頭術(shù),為民間解決求財、戀愛的問題,甚至害人。即使這樣,飛頭降依舊是眾降頭師百聞而不能一見的高級秘傳巫術(shù),據(jù)南洋的降頭師說,只有東南亞的某個部族可以習(xí)得,而且必須一出生脖頸上就帶著紅痕的人才有這樣的先天條件。東南亞的人民普遍相信巫蠱的存在,大熱天用圍巾把脖子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人,會被懷疑是修煉飛頭降的巫師,另外,為了防止飛頭降夜里侵入家宅吸牲畜的血,人們會在圍墻上種很高的仙人掌或安置矮柵欄,因為修成飛頭降的人,晚上頭顱不止脫離身體飛走,還會連帶著五臟,麻煩的是,如果嬌嫩的腸子不小心被圍墻上的安全欄鉤住走不了,早上太陽一出來就會化成一攤血水,這點倒是和西方的吸血鬼有異曲同工之妙。而破解的方法也很簡單,只要在頭飛走的期間移開巫師的身體,或者擋住頭顱進(jìn)入的窟窿,白天一到頭顱就會因為回不到身體而死去。
在東南亞,許多破不了的離奇命案,警方就會栽到飛頭降等巫蠱之術(shù)的頭上,即使這樣,依舊沒有官方公布的確切錄像等科學(xué)證據(jù)證明飛頭降是真實存在的,或許是修煉的人實在太少了吧?日本的獵奇漫畫家駕籠真太郎曾以落頭民作為題材畫過奇趣的短篇漫畫:有一對同是落頭民的男女邂逅了,他們?yōu)槊CH撕V械钠嬗雠d奮不已,晚上一起把頭飛出去遨游,一起吃面,再也不寂寞了……
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
鮫人,全世界古老傳說中普遍存在著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魚的幻獸,也就是人魚。
巫婆說,如果要把你的魚尾巴變成人類的腳,就要把你悅耳的歌喉給我,于是美麗的人魚公主因為愛上人類的王子不惜變成了啞巴,每走一步,腳尖都像刀割一樣痛?墒峭踝硬]有愛上人魚公主,他娶了鄰國的公主。新婚之夜,人魚公主的姐妹們在浪中遞給她一把刀子,只要刺穿王子的胸口,讓血流到她的腿上,就能重回海中。然而人魚公主最后放棄了一切,跳到海中,太陽升起之后,她化為了泡沫。
安徒生童話《海的女兒》,是大部分女孩子對人魚最初的認(rèn)識。然而講給孩子們聽的童話總是格外美化,如果再真實一點,歐美的人魚應(yīng)該是《加勒比海盜4》中用動聽的歌曲誘惑船客下海的妖艷海妖,而在中國的傳說里,鮫人就是一個稀有而勤勞的海上民族。
鮫人有三寶,鮫綃珍珠魚燈油。鮫綃,是一種超級防水服,《述異記》說:“南海出蛟綃紗,泉先潛織,一名龍紗,其價百余金。以為入水不濡。南海有龍綃宮,泉先織綃之處,綃有白之如霜者!闭渲椋唆~流淚所化,《太平御覽》說:“鮫人從水出,寓人家,積日賣絹。將去,從主人索一器,泣而成珠滿盤,以與主人!濒~燈油,把人魚的油脂拿來點燈,因為燃點非常低,被先秦帝王拿來作為陵墓的長明燈,墓室關(guān)閉的時候耗盡氧氣,燈即滅,墓室開啟,就又自動燃起,可千年不滅,司馬遷的《史記》中說始皇陵“以人魚膏為燭,度不滅者久之”,可惜中國考古學(xué)家擔(dān)心破壞陵墓的完整性,自始皇陵被發(fā)現(xiàn)后,一直沒有開啟。
除此以外,鮫人還有一寶:傳說吃了鮫人肉,就能長生不老。日本漫畫家高橋留美子就以傳說為原型畫了《人魚之森》這部充滿悲情的漫畫,一個叫涌太的少年因為吃下人魚的肉而得到了孤獨的永生,為了變回正常的身體,他踏上了尋找人魚的路。
相比之下,日本動畫片《這名男子撿到了人魚》中那位想要輕生的寂寞少年就顯得幸運得多,他邂逅了一條美麗珍稀的男性人魚并將其帶回家豢養(yǎng)。那么,人魚有多美?真的可以作為寵物嗎?宋朝《徂異記》記載:“查道使高麗,見婦人紅裳雙袒,髻鬟紛亂,腮后微露紅鬣,命扶于水中,拜手感戀而沒——乃人魚也!睂⑷唆~的媚態(tài)描述得分外生動。而唐《洽聞記》記載:“海人魚,東海有之,大者長五六尺,狀如人,眉目、口鼻、手爪、頭皆為美麗女子,無不具足。皮肉白如玉,無鱗,有細(xì)毛,五色輕軟,長一二寸。發(fā)如馬尾,長五六尺。陰形與丈夫女子無異,臨海鰥寡多取得,養(yǎng)之于池沼。交合之際,與人無異,亦不傷人!笨磥,得到美人魚不止能得到財富和長生,還能慰藉寂寞的身體。美人與珍獸的夢幻組合,誰不想得而畜之?
貪婪的人類是無法了解人魚的內(nèi)心的,也無法感受大海深處極致的美,深海中人類至今還未到達(dá)的領(lǐng)域是如此之多,說不定失落的亞特蘭蒂斯的國民,其實就是人魚呢?
滎陽縣南百余里,有蘭巖山,峭拔千丈,常有雙鶴,素羽皦然,日夕偶影翔集。相傳云:“昔有夫婦隱此山,數(shù)百年,化為雙鶴,不絕往來!焙鲆坏,一鶴為人所害,其一鶴歲常哀鳴。至今響動巖谷,莫知其年歲也。
“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只羨鴛鴦不羨仙”,古人的戀情,總喜歡用鳥類來比喻,代表自由、美好、成雙成對。每個芳華女子都期望能一夫一妻終生廝守,但世間的男子,又極少能擺脫雄性的狩獵本能。丹頂鶴的一生,只有一個配偶,每年一同遷徙繁殖,如果配偶死去,另一只則會在配偶的尸體上空久久地盤旋,哀叫,從此不再配對,孤老終生,對人類來說,這簡直是一種凄美的絕唱。
鶴在東方傳統(tǒng)文化中占有的一席之地,不止是因為忠貞的愛情,它還是長壽的象征,送子的福神,神仙的坐騎,據(jù)說修道者若練得身輕如燕,就能騎在仙鶴上遨游三界,因此“控鶴”又稱為成仙的代名詞。鶴是道家的神鳥,它一身黑白素服,仿佛太極的陰陽兩色,只有頭頂一抹朱紅,顯得格外出塵脫俗,姿態(tài)優(yōu)雅,氣質(zhì)絕非其他凡鳥可攀,怪不得古代的文化人都喜歡養(yǎng)鶴。宋代詩人林逋隱居西湖孤山,植一片梅林,寵一對仙鶴,終生不娶,人稱“梅妻鶴子”。而同樣為鶴癡狂的文人,還有很多。
在傳統(tǒng)文化中,生與死的界限十分曖昧,死亡或許是另一個開始,因此有了關(guān)于種種幻化的故事,以延續(xù)生前強(qiáng)烈的信念;而人與物的界限也十分模糊,古人總喜歡將哀思寄托在自由的物種之上,飛鳥、蝴蝶和江河中暢游的魚兒。
魏,景初中,咸陽縣吏家有怪。每夜無故聞拍手相呼。伺,無所見。其母,夜作,倦,就枕寢息;有頃,復(fù)聞灶下有呼聲曰:“文約何以不來?”頭下枕應(yīng)曰:“我見枕,不能往。汝可來就我飲。”至明,乃食卞也。即聚燒之。其怪遂絕。
每到深夜,就聽見家中有人拍手和招呼的聲音,可是,什么也看不見。這家的主母疲倦地睡下了,模模糊糊中,聽見了灶下有人在呼喚:“文約,你怎么還不來?”頭下的枕頭弱弱地回應(yīng)道:“我被枕住了,去不了,你過來找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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