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5節(jié)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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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克特博士倚在桌旁,正檢查著他的信件。史達(dá)琳發(fā)覺他不看她時,她可以較輕松地走到牢籠旁邊。
“博士。”
他抬起手指,要她安靜。他讀完信,坐著沉思起來,那有六根手指的手托著下巴,食指靠在鼻子旁。
“你看看這個。”他把一份文件,拋入食物盤中,史達(dá)琳可以用繩索拉出去。
那封信是從美國專利商標(biāo)局寄來的。
“這是有關(guān)我用十字架設(shè)計的那種表的來信,”萊克特博士說,“他們不給我專利,但是他們告訴我,可以注冊這表面的版權(quán)。你看這兒。”他將一張像餐巾紙大小的畫放在食物盤中,史達(dá)琳把那食物盤子拉出來。“你可以看出,十字架上耶穌的手臂作指針表示時間,腳卻總是指著6點,頭上的光暈中有一根小秒針。你怎么看?”
這解剖學(xué)的素描畫得非常好,而那基督的頭卻是她的。
“為了適應(yīng)表的大小,你將不得不省去很多細(xì)節(jié)的描寫。”史達(dá)琳說。
“這倒是真的,很不幸,但也許適合鐘面。如果沒有專利,你認(rèn)為保險嗎?”
“你得使用石英表的內(nèi)芯,對嗎?——那種表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專利了。我不敢確定,但我想專利是授給獨特的機械構(gòu)造的,而版權(quán)是授予設(shè)計圖樣的。”
“但你不是個律師,對嗎?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不再需要那一行了。”
“我倒有一個提議。”史達(dá)琳說著,打開她的公事包。
拔尼走過來,她又合上公事包。她真羨慕拔尼出奇的鎮(zhèn)定。他的一雙眼睛,顯得非常睿智。
“抱謙,”拔尼說,“如果你要抱著那么多文件,這兒有一個帶桌面的學(xué)生椅,要嗎?”
這倒讓她想到學(xué)校。好還是不好?“也許我們現(xiàn)在可以談?wù),萊克特博士?”
博士揚揚手。
“好,拔尼,謝謝你。”
她坐了下來,拔尼走了。
“萊克特博士,參議員提出很重要的條件了。”
“我會作決定。你這么快就和她說過了?”
“是的,她沒有一點隱藏,也不討價還價,一次全提出來了。”她的目光,從公事包上抬了起來。
萊克特博士,謀殺了九個人的兇手,這時,他的手指正放在鼻子下,灼灼的目光注視著她。在他眼睛的后面,是無盡的夜。
“如果你能幫助我們,及時找到野牛比爾,毫發(fā)無傷地救出凱瑟琳,你就可以得到以下種種優(yōu)惠:轉(zhuǎn)到紐約奧尼妲公園的退伍軍人醫(yī)院,那兒的牢房,有個窗戶,可以看到公園四周的樹木,將會請你評估聯(lián)邦精神病犯人的書面心理測試,但這些人將隱去身份和姓名。當(dāng)然,你也會有書籍。”
沉默。
“最值得一提的事,就是一年之中有一星期,你可以離開醫(yī)院到這兒。”
她把地圖放在食物盤中,萊克特博士卻沒有去拉那盤子。
“梅李島,”她繼續(xù)說,“這星期的每個下午,你可以在海濱散步或游泳,75碼之內(nèi),沒有監(jiān)視,但是卻有遠(yuǎn)距離的監(jiān)視,就是這樣了。”
“如果我謝絕呢?”
“也許,你可以在那兒撐一把太陽傘吧!萊克特博士,不會對你有任何威脅。這樣,你就能看到日光了。”
她沒有抬眼看他,她不愿這時去面對他灼灼的目光。
“那么,凱瑟琳•馬丁可以和我談?wù)剢幔?mdash;—只談綁架她的人;蛟S,我可以寫成文稿出版?”
“是的。我想可以,我會帶她來。”
“如果她愿意來。”
“我們必須先問她,不是嗎?”
他把食物盤拉進(jìn)去。“梅李島?”
“你在長島的北端找。”
“梅李島,那兒有個動物疾病研究中心,進(jìn)行有關(guān)蹄和嘴的疾病研究。
聽起來很迷人。”
“這只是這個島的一部分,那兒有個很美的海灘。春天的時候,燕鷗在那兒筑巢。”
“燕鷗。”萊克特博士嘆了一口氣。他略略歪著頭,用他紅紅的舌尖,舔舔嘴唇中央。“如果談到這個,克蕾瑞思,我們得互相交換。我告訴你一些事,你也告訴我一些。”
“說吧。”史達(dá)琳說。
在他開口說話之前,她等了整整一分鐘。“一只毛蟲,變成蛹,在蛹中變化,最后破繭而出,成為美麗的成蟲?死偃鹚迹阒莱上x嗎?”
“成蟲就是有翅膀的成年昆蟲。”
“還有呢?”
她搖搖頭。
“這種心理分析的形式,脫胎于古老而現(xiàn)已不存在的宗教。成蟲,是嬰兒期對父母的形象,埋藏到潛意識中。..即使是遲鈍的柯勞佛,也該能在昆蟲的蛹中,看出某種意義。”
“那么,就不用再去查昆蟲學(xué)刊物了。”
“嗯。首先,說野牛比爾吧。為了方便,我們叫他‘比利’吧!我會很仔細(xì)地告訴你我的想法。你準(zhǔn)備好了嗎?”
“準(zhǔn)備好了。”
“說到蛹變化的意義,就是從毛毛蟲變成蝴蝶或蛾。比利想要改變,他要使自己變成女人,因而造成許多女性受害者。這一系列的受害者,在他看來,無異是蛾的蛻變。他在自己兩層樓的房子里做這件事,你知道為什么是兩層樓嗎?”
“因為他在樓梯上吊死她們。”
“正確。”
“萊克特博士,易性癖怎么會和暴力有關(guān)呢?通常易性癖者都是消極的。”
“這倒是真的,克蕾瑞思。有時,你會看到他們喜歡化妝品或是整容。
但易性癖是很難僅靠這些滿足的。不過,比利并不是真正的易性癖者。克蕾瑞思,你的想法已經(jīng)很接近了,照這樣推想下去,你就可以抓住他,你意識到了嗎?”
“沒有,萊克特博士。”
“很好。你不介意告訴我,你父親死后,又發(fā)生了什么事吧?”
史達(dá)琳低頭看著那張學(xué)生桌子上的刻痕。
“我并不認(rèn)為答案在你那些文件上?死偃鹚!”
“有兩年之久,我母親一直讓全家人團(tuán)聚在一起。”
“她做什么呢?”
“白天,在汽車旅館當(dāng)女傭。晚上,在咖啡館廚房工作。”
“然后呢?”
“我得去母親的表姐和她丈夫的家,他們在蒙大拿。”
“只有你?”
“我是老大。”
“鎮(zhèn)上難道沒付你家補償金嗎?”
“一張500元的支票。”
“奇怪,怎么沒有保險呢?克蕾瑞思,你說,你父親被槍擊中,倒在卡車門旁。”
“是的。”
“他沒有巡邏警車?”
“沒有。”
“這事發(fā)生在晚上?”
“是的。”
“他沒有手槍?”
“沒有。”
“克蕾瑞思,他在晚上工作,開著卡車,身上的武器,只是把霰彈槍。..告訴我,是否有個計時鐘?克蕾瑞思?”
“是的。”
“他是一個晚上的守夜人?死偃鹚迹静皇蔷,我知道你在說謊。”
“那份工作被形容成夜間警察。”
“發(fā)生了什么事?”
“你指什么。”
“在你父親被射殺之后,又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不記得了。”
“如果你記起什么,能告訴我嗎?”
“是的。等等——市長到醫(yī)院,要我母親交出鐘和徽章。”她沒想到,自己還知道這些。市長穿著休閑裝和海軍鞋。“萊克特博士,我們交換,輪到你了。”
“你想了一秒鐘,會是你編造的嗎?不,如果是你編造的,不會這么刺激。我們正在談變性。你說暴力和破壞性的行為,很難與易性癖者有關(guān)。這是真的。你可記得我說,生氣會表現(xiàn)為性欲或免疫系統(tǒng)的毛病會表現(xiàn)為狼瘡?克蕾瑞思,比利并不是真正的易性癖,但他認(rèn)為他是的,他也試著要成為易性人。”
“你說過,這已很接近,快要識破他了。”
“有三處主要的變性外科中心:約翰•霍布金、明尼蘇達(dá)大學(xué)和哥倫比亞醫(yī)療中心。如果他去三處之一申請變性卻被拒絕,我將不會驚訝。”
“他們根據(jù)什么拒絕他?有什么能證明的?”
“你反應(yīng)很快,克蕾瑞思。第一個理由,將是犯罪記錄,這將被剝奪申請資格。除非是因為男扮女裝,有傷風(fēng)化的罪名,這一類還不算嚴(yán)重。你為什么不去問布隆博士?”
“我寧可問你。”
“你能從中得到什么,克蕾瑞思,升遷還是加薪?但你是什么?只是個小小的練習(xí)生。”
“這是一把鑰匙,能通向前門。在診斷時,他如何表現(xiàn)?”
“你喜歡蒙大拿嗎,克蕾瑞思?”萊克特博士,不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詰問他。
“蒙大拿不錯。”
“你喜歡你母親表姐的丈夫嗎?”
“我們很不相同。”
“他們怎么樣?”
“辛勤工作。”
“有其他的孩子嗎?”
“沒有。”
“你住在哪里?”
“牧場。”
“綿羊牧場?”
“有綿羊和馬匹。”
“你在那兒住了多久?”
“7個月。”
“那時你多大?”
“10歲。”
“此后你去了哪里?”
“波茲門的路德之家。”
“告訴我真相。”
“我告訴你的,都是真實的。”
“你在繞著真相轉(zhuǎn)。如果你累了,我們周末再談,我也有些厭煩自己了。
或者,你喜歡現(xiàn)在談?”
“現(xiàn)在。萊克特博士。”
“好吧!一個孩子,被母親送到蒙大拿牧場,是放綿羊和馬匹的牧場。
想念母親,但卻很高興有這些動物作伴..”萊克特博士張開雙手,提示史達(dá)琳繼續(xù)說下去。
“我有自己的房間,地上鋪著印第安地毯。他們讓我騎馬——也讓我四下打轉(zhuǎn)?墒,我總覺得這些馬匹有什么不對勁,它們又瘦又病。有些馬,常和孩子們在一起。當(dāng)我早上去搭學(xué)校巴士時,馬匹對著我嘶叫。”
“然后呢?”
“我發(fā)現(xiàn)谷倉里有些奇怪的事,那兒有間食品室,里面有個舊頭盔。我翻過來看見,里面印著字:‘格林納人道殺馬者’,這鐘形的頭盔,放在彈藥箱最上面,還有一把0.32口徑的手槍。”
“他們屠殺馬匹之前喂飽它們嗎,克蕾瑞思?”
“是的。是這樣的。”
“他們在牧場上殺馬嗎?”
“有些是的。拿去做狗食的馬是活著拉走的。”
“你騎的那匹呢?”
“我們一塊逃跑了。”
“你們跑了多遠(yuǎn)?”
“我說到這里,F(xiàn)在該你告訴我,他們是怎樣判斷該不該變性的人的?”
“你知道男性申請變性手續(xù)需要的測試過程嗎?”
“不知道。”
“如果你能到哪個變性中心,拿到任何副本,是會有幫助的。測試包括成人智力測試,自我觀念繪圖,主題明曉力等等。如果你需要,可以去查查看。是嗎,克蕾瑞思?”
“最好能立即得到某些情況。”
“讓我們想想..我們要找的是不同于真正易性癖患者的人,他在畫圓的時候,沒有先畫女人,典型的女人。易性癖者會花很大的注意力,去裝飾他們所畫的女性。而畫出的男性,則是千篇一律,也有一些例外,但是不多。
“畫房子的時候,這個人沒有畫玫瑰裝飾——外面也沒有嬰兒車,沒有窗簾,院子里沒有花。
“畫樹時,有兩種典型。一種是垂柳,這是女性化的象征。另一種是被砍去樹枝的樹,這些樹通常出現(xiàn)在畫紙的邊緣,是閹割的象征。可是,這些樹在畫紙上,卻充滿了生命力,畫這兩種樹的人,是真正的易性癖者。這些樹,會開花,會結(jié)果子,這是很重要的區(qū)別。這些樹與那種帶有可怕、死亡的氣息,或是殘缺枯敗的樹不一樣,那些都是有心理障礙、焦慮不安的人畫的。——比利畫的樹,一定很可怕,我說得會不會太快了?”
“不,萊克特博士。”
“在畫自己的時候,一個變性癖者,是絕對不會畫裸體的自己的。別被那些妄想狂們所誤導(dǎo),他們常會男扮女裝,多是由于可怕的經(jīng)歷造成的。要我再做一番總結(jié)嗎?”
“是的,我希望那樣。”
“你該到三家變性中心,去查查看那些被拒絕過、有犯罪記錄的人。當(dāng)然,這種人會試圖隱藏犯罪記錄,也要找一些孩提時代有過犯罪現(xiàn)象的人。
或許是孩提時代被拘留、上過收容所的人。下一步,你去看測試,找白種男人,年齡在35歲以下。克蕾瑞思,他不是個變性癖患者,但他認(rèn)為他是。他很迷惑,很憤怒,因為沒有人幫助他。這些,就是我要說的一切了。我想,除非我讀了這案子再說。你將把有關(guān)資料留給我看看。”
“是的。”
“還有照片。”
“會包括在內(nèi)。”
“克蕾瑞思,讓我們看看你會怎么做。”
“我需要知道,你是怎么——”
“不,別再多問了,我們下一周再討論。等你有了一些進(jìn)展的時候,你再回來;蚴牵翢o進(jìn)展時也可以。怎么樣,克蕾瑞思?”
“好吧。”
“下一回,你要告訴我兩件事。第一,那匹馬后來怎么樣了?另一樣事情,我想是..你是怎么控制住自己的憤怒的?”
亞朗索朝她走來。她把筆記抱在胸前,垂著頭走,試著把萊克特博士所說的話,牢牢地記在腦海里。她急切地想呼吸外面的空氣,匆忙走出醫(yī)院時,甚至沒朝奇爾頓的辦公室看一眼。
奇爾頓辦公室的燈還開著,你可以看見門下透出的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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