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4節(jié)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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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整個下午，甘伯先生就這樣度過了。
他的眼睛飽脹著隨時都有可能滑落的淚水，一遍遍地看著錄像帶。在小熒屏上，媽媽爬出水邊，然后再跳入游泳池。淚水模糊了甘伯先生的視線，他也在一片汪汪水池之中。
在他的肚子上有一瓶熱水咕咕響著，要是以前，應(yīng)該是小狗溫暖的身體依偎在他肚子上，咕咕響聲不應(yīng)該出自熱水瓶，應(yīng)該出自小狗的腹部。
他再也不能忍受了——他不能忍受寶貝被囚在地下室中，他不能忍受寶貝受她威脅。寶貝正在痛苦煎熬中，他知道寶貝的痛苦。他沒有把握在致命時刻，不傷害到寶貝，但是他必須試試看，時間就是現(xiàn)在。
他脫下衣服，換上袍子——在剝完皮膚后，他渾身會沾滿血液，就像初生嬰兒一樣。
甘伯先生從急救箱里取下一些物品，這些東西是每一次寶貝被貓抓傷后，他所用的急救用品，一些邦迪創(chuàng)口貼，一支藥膏，一條繃帶和夾板，用來固定它可憐的小斷腿。
為了寶貝，他要放棄頭發(fā)，他決定射擊凱瑟琳的頭部，務(wù)必使她一槍斃命。只要寶貝安全，他可以犧牲一次頭發(fā)。
從廚房，他聽見地下室悄然無聲。于是他脫下拖鞋，沿著墻邊走下樓梯，以避免樓梯板吱咯作響。
他沒有開燈，走下樓梯后他向右轉(zhuǎn)，進(jìn)入工作室，然后在熟悉的黑暗中摸索，感覺地板的起伏變化。
他的袖子碰到籠子，蛾在里面撲翅，柜子在這里，他找到紅外線燈，又將護(hù)目鏡戴上�，F(xiàn)在，整個世界變成綠色，他又能夠看見了。他站了一會兒，聽到水槽咕咕的水聲，聽到熱水管滋滋的蒸汽聲，這些聲音使他放松，他是黑暗的主宰，邪惡的皇后。
在綠色的視野中，他看到飛蛾從眼前掠過，微弱的氣息撲在臉上，蛾的大翅膀在黑暗中輕輕拍著。
然后，他檢查手槍，子彈已經(jīng)上膛，它們可以一槍致命，甘伯先生衡量過，他由高處往下開槍，子彈會由腦殼直穿入下頷地方才停止。
安靜，安靜，他涂著蔻丹的腳趾輕輕踩著地面，沙地的地牢也安靜無聲。
他必須安靜，但是動作不能太慢，他無法忍受心愛的小狗身陷囹圄。
地牢也在一片熒熒綠光中，他看到石灰石和石頭墻壁，也看到地牢的木蓋，提著燈他彎下腰來。都在里面，她躺在墻邊像一條大肥蝦，或許睡著了，而寶貝也躺著，就躺在她身邊，看起來似乎也在睡，但愿寶貝還沒有死去。
她的頭完全暴露出來，沒有被手遮住，如果射脖子，一樣可以要她的命，而且又有頭發(fā)，但是，不行，太危險了。
他靠在洞口，護(hù)目鏡對著地牢。這是一把很好的手槍，現(xiàn)在他將手槍對準(zhǔn)她的頭，汗水自他前額滴下來。
下面突然有了動靜。寶貝醒了，它在低吟，在黑暗中伸長身體。凱瑟琳•馬丁也醒了，她將寶貝摟進(jìn)懷中，然后拉上被褥，現(xiàn)在他分不清寶貝和凱瑟琳了，只看見隆起的被褥。
不過剛才他看見寶貝跳動，寶貝的腿沒有摔斷，而且，他還知道一件事，凱瑟琳•貝克•馬丁不會傷害這只狗。哦！甜心，他松了一口氣，現(xiàn)在，他不必再那么小心翼翼地為寶貝的安全而擔(dān)心了，他可以射她那雙腿，當(dāng)她弓起身子時，他再開一槍轟掉她那顆腦袋。
現(xiàn)在他打開燈，讓地下室大放光明，又打開儲藏室的聚光燈，他的頭腦很清楚，當(dāng)他經(jīng)過工作室時，還打開水槽里的水龍頭，這樣，血塊就不會塞在管子里了。
當(dāng)他提著聚光燈經(jīng)過樓梯時，門鈴響了。
門鈴聲使他不得不停下來思考，這是怎么一回事？在最近幾年來，他從未聽過門鈴聲，因此不知道它還是好好的。門鈴的響笛設(shè)在樓梯間，因此，無論是在樓上或樓下都可以聽見鈴聲。響笛上有一塊布滿灰塵的鐵片，現(xiàn)在灰塵因為震動，而紛紛飄落。有人在外面按門鈴。
他們會離開的。
他拿著聚光燈。
他們沒有走。
現(xiàn)在地牢里傳來聲音，但他無心去聽地牢里的廢話，門外的人仍舊按著門鈴。
最好上去看看，手槍的管子太長，會從袍子口袋露出來，所以他把手槍放在工作室的臺子上。
上到一半時，鈴聲停止了。他也停下來，或許他們走了。當(dāng)他穿過廚房時，一個重重的敲門聲，響在廚房后門上，把他嚇得跳了起來，幸好廚房柜子里還有一把子彈已經(jīng)上膛的槍。
又在敲門，他將門打開一條縫，門上還留有掛鏈，以防對方?jīng)_進(jìn)來。
“對不起，我在前門按門鈴，沒人來開，我才走后門，”克蕾瑞思•史達(dá)琳說，“我在尋找李普曼太太的家人，你能不能幫幫我？”
“他們不住在這里。”甘伯先生回答，關(guān)上門。
但是那個年輕女人又在敲門了，甘伯先生往地下室方向看了看。地下室通道迂回，沒有人能在上面聽到牢房傳來的聲音。
敲門聲更大，他打開門，拿掉門上的掛鏈。
這個年輕女人立刻遞出一張卡片，證明她是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派來的。“對不起，我必須和你談?wù)�，我在找李普曼太太，我知道她住在這里，請你務(wù)必合作。”
“李普曼太太已經(jīng)死了幾年了，我不認(rèn)識她的任何親戚。”
“那么你是否知道她的律師、會計師，有沒有人持有她的商業(yè)記錄？你認(rèn)識李普曼太太吧？”
“知道而已，有何問題嗎？”
“我在調(diào)查佛萊德瑞卡•比摩的案子，請問你尊姓大名？”
“杰克•戈登。”
“當(dāng)佛萊德瑞卡•比摩為李普曼太太工作時，你是否認(rèn)識她？”
“不認(rèn)識。她是不是長得很胖？或許我曾見過她，現(xiàn)在不敢肯定了。對不起，我正在睡覺..剛才失禮了。李普曼太太有一位律師，我好像有律師的名片，你等一下，我找找看。哦，請你進(jìn)來，我的貓野得很，一跑出去就找不回來。”
甘伯先生走到廚房角落的一個柜子邊，這個柜子有一個圓蓋，他抓開蓋子，史達(dá)琳進(jìn)入屋內(nèi)，從皮包里拿出筆記本。
“真可怕，”甘伯先生在柜子內(nèi)翻找著，“一想到這個可怕的案子，就令我發(fā)抖，你想他們是不是快破案了呢？”
“還沒有，還在調(diào)查中。戈登先生，李普曼太太死后，是不是將這幢房子交給你？”
“是的。”甘伯先生彎下腰來，他背對著史達(dá)琳拉開一個抽屜，將手伸進(jìn)去。
“這里有沒有記錄？商業(yè)上的記錄？”
“沒有，什么東西也沒有。這里的警方?jīng)]有查這些事情，難道他們查到指紋還是什么嗎？”
這時候，一只有骷髏圖案的蛾子飛過來停在甘伯先生的背上，它正在鼓動翅膀。
史達(dá)琳立刻將筆記本放回皮包內(nèi)。
（甘伯先生，感謝上帝，我的眼界開了，原來你就是殺人魔！不要在這個地方談話，先去打電話，不，他知道我是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人，只要讓他一離開視線，他會去殺了她，或抓她來當(dāng)人質(zhì)。他們正在找他，準(zhǔn)備攻擊他。電話在哪里？不在這里，向他借電話聯(lián)系好了，立刻摔倒他，命令他臉朝下趴好，警察很快就來。就這么辦，他轉(zhuǎn)過身了。）“這是電話號碼。”他說，遞出來一張卡片。
接嗎？不。
“很好，謝謝你，戈登先生，你有沒有電話借我用？”
他把卡片放在桌上，背后的那只蛾子飛了起來，它從后面飛向前，繞過他頭部，停在水槽上的柜子上。
他抬頭看著蛾子，他知道她沒有在看蛾子，因為她的眼睛一直盯著他的臉。
然后，他們四目交接，彼此都知道對方了。
甘伯先生的頭偏向一方，微笑著說：“我柜子里有一架無線電話，我拿給你。”
（不，現(xiàn)在就逮捕他！）她很快掏出手槍，這些動作她做了四千次�，F(xiàn)在她雙手握槍，對準(zhǔn)他胸膛。“雙手交握。”
他閉住嘴巴。
“現(xiàn)在，慢慢地，抬起手。”
�。ò阉麕У酵饷嫒�，中間隔著桌子，以防他撲倒我，讓他走前面，叫他趴在馬路正中央，然后再找人求援。）“甘伯先生，你被逮捕了，我要你慢慢走出去。”
他沒有出門，只是走出廚房，好吧，如果他敢摸口袋，伸手向后，或讓她看到武器的話，她會立刻開槍，他已走出房間。
然后，史達(dá)琳聽到他快步跑下地下室的聲音，她迅速繞過廚房中央的桌子，也朝樓梯間跑去，他不見了，樓梯間點著燈，但是空無一人。陷阱，一下去就上當(dāng)。
樓下傳來微弱的尖叫聲。
她不喜歡這樓梯，不喜歡，但是凱瑟琳的叫聲又傳來了，她在下面，他會殺了她。
她迅速跑下樓，手槍在前面開道。樓梯下有兩扇門，分別通往左右兩邊的許多房間，她用手槍掩護(hù)打開兩扇門。由于地下室燈火通明，她是暴露的目標(biāo)，她的前身后背都是被攻擊的目標(biāo)，所以在向前進(jìn)時，她不得不隨時回過頭，以防止背后遭殃。凱瑟琳在拚命尖叫，她以最快的速度尋著聲音的方向前進(jìn)，很快就找到那間沙地的井形囚牢，她斷定凱瑟琳有可能就被囚禁在下面，所以，她雙手握槍，對扳機(jī)微施壓力。
一個奇怪的聲音傳上來，嗚嗚咽咽的吟聲，然后是汪汪叫，原來里面有一只狗，史達(dá)琳走到井邊，眼睛仍注視著門，怕甘伯突然沖進(jìn)來。然后她瞥一下井底，看見凱瑟琳果然在下面。
“我是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你安全了。”
“安全個屁，他有槍，救我上去，救我上去！”
“凱瑟琳，你不會有事的。閉嘴，你知道他在哪里嗎？”
“救我上去，我管他在哪里，救我上去！”
“我會救你上來，安靜點，幫幫忙，你安靜下來我才能聽到動靜，叫那只狗也閉上嘴。”
史達(dá)琳繞到井后將門關(guān)上，她的心臟怦怦跳個不停，沉重的鼻息聲吹起石頭上的灰塵。在不知道甘伯在什么地方之前，她絕不能夠離開凱瑟琳。她走到門框后，由開啟的門縫，可以看到樓梯角和一部分的工作室。
現(xiàn)在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將凱瑟琳救出來帶著走，另一條是去找甘伯。
她回過頭，注視這間牢房。
“凱瑟琳，凱瑟琳，有沒有梯子？”
“我不知道，我醒來時就在下面了，他用繩子把桶吊下來。”
在墻上一根桁梁上有一個絞盤，不過絞盤的鼓輪里并沒有繩索。
“凱瑟琳，我必須找東西才能救你出來，你能走路嗎？”
“可以，不要丟下我。”
“我必須離開這個房間一分鐘。”
“你這個母狗養(yǎng)的，不要丟下我，我媽會撕爛你的腦袋！”
“閉嘴！你給我安靜點，否則我聽不到聲音，為了救你自己，你必須安靜，知不知道？”然后，史達(dá)琳以更大的聲音喊道，“其他的警察馬上就會到，現(xiàn)在閉上嘴巴，我們絕對不會丟下你不管。”
“他一定有一條繩子，在哪里？找找看。”
史達(dá)琳用最快的速度沖過樓梯口，進(jìn)入另一個方向的工作室。門是最危險的地方，她很快閃過門，靠在墻上，確定門后無人，才敢放眼整間工作室。
在玻璃水箱里，有一些熟悉的形體漂浮著。由于保持著高度機(jī)警，她沒有被嚇著。她快步穿過工作室，水槽、水箱、關(guān)著飛蛾的籠子，這些都不是她所要的。她走出走道，外面依舊燈火通明，走道外有一臺冰箱，她閃過冰箱，來到裁縫室。裁縫室仍舊亮著燈，里面漆得白白亮亮。確定走道和門后無人，令她神經(jīng)緊繃，每一個人體模特兒，都只是模特兒，鏡子里反映出來會動的人，是你自己的身體。
大衣櫥是開啟的，但里面空無一物。從裁縫室往外看，再過去的房間就沒有燈了，漆黑一片。她看不到繩子、梯子，或任何可以救凱瑟琳上來的工具。她用一把椅子抵住通往黑暗房間的門，再推一部縫紉機(jī)壓住椅子，算是斷絕黑暗地區(qū)通往光亮地區(qū)的通道。只要能夠確定甘伯不在地下室里，她就可以冒險上樓去打電話。
于是，她回到走道，有一扇門剛才沒有開，她站在門框后，用力將門摔向墻，里面空無一人。這是一間舊浴室，什么東西都有，繩子、鉤子、吊索一應(yīng)俱全。把凱瑟琳救起來一起去打電話？還是留凱瑟琳在那個井牢里？如果不幸與甘伯發(fā)生槍戰(zhàn)，凱瑟琳在那里面，絕不會被流彈射中，但是，萬一她死了，凱瑟琳留在井牢里，也必死無疑。把凱瑟琳救起來，一起去找電話。
史達(dá)琳不希望留在地下室太久，他隨時有可能會從一扇門后出來。在進(jìn)浴室拿繩子前，史達(dá)琳機(jī)警地注視了一下走道兩側(cè)，然后，她進(jìn)入浴室。這間浴室內(nèi)有一個很大的浴缸，里面裝著滿滿的紫紅色硬石膏，一只手插在石膏上面。這是一雙死人的手，皮膚已經(jīng)變黑而且也枯萎了，然而指甲上卻涂著粉紅色指甲油，手腕上掛著一只精致的手表。史達(dá)琳在她最后一瞥時，看到一只小昆蟲在那只手的中指上匍匐爬行。
燈光滅了。光亮的地下室突然陷入全然的黑暗中。史達(dá)琳心跳更快，幾乎就要破胸而出，太黑，沒有安全感，她必須碰到堅實的物體才行。于是，她摸到浴缸邊緣，出去，離開浴室，她的背后無人，快離開地下室上到大廳去，為什么所有的光在剎那間消失？是不是總開關(guān)被關(guān)掉？總開關(guān)在哪里？大概在樓梯附近，有許多房子的地下室總開關(guān)都設(shè)在樓梯口附近。如果是的話，那么他現(xiàn)在正在樓梯口，介于我和凱瑟琳之間。
凱瑟琳•馬丁又在哭叫了。
在這里等嗎？要等多久？或許他已經(jīng)走了，她不敢肯定背后有沒有人，是的，但是只要過了今晚，我就會被列入失蹤人口。循著凱瑟琳的哭聲，我可以找到樓梯。
于是，她開始行走，拿著槍的手?jǐn)R在腰間，另一只手伸出來，以作為前導(dǎo)。她走得很安靜，肩膀沒有撞到墻壁�，F(xiàn)在，她已走出工作室，由于在開放的空間中，她又恢復(fù)了兩手握槍的姿勢。槍就在她眼下，停，聽，頭、手、身體同時轉(zhuǎn)過來，停，聽。
在全然的黑暗中，只有水管潺潺的水流聲。
在她的鼻頭下，她似乎聞到羊的味道。
凱瑟琳在哭叫。
甘伯先生沒有躲在任何地方，他就站在墻邊，手上提著紅外線燈，眼上戴著可以看見紅外線的護(hù)目鏡。他不怕史達(dá)琳會不小心撞到他，因為在他們兩個之間，有一張桌子擋著，現(xiàn)在，他拿著紅外線來照射史達(dá)琳。她長得太瘦，她的皮不值得他剝采，但是，他告訴自己，她有很不錯的頭發(fā)，殺了她至少可以做一頂假發(fā)。在廚房時，他就驚訝于她光彩亮麗的頭發(fā)。剝下她頭發(fā)不須多少時間，然后，他要戴上她的頭發(fā)，到地牢井口，去展示這件令人驚喜的事物。
看她在黑暗中潛行是一件有趣的事情，現(xiàn)在她的屁股靠在水槽邊，朝尖叫的地方慢慢前進(jìn)。殺她是一件意外驚喜的禮物——他從來沒有殺過帶武器的人，他真想好好地徹底地享受這份喜悅，只可惜時間不多了。
距離8英尺，對她臉上開一槍，應(yīng)該是絕妙之舉，就是現(xiàn)在！他舉起手槍，眼前的景象模糊起來，砰，砰，綠色的火光閃動著，手槍在他手中顫動了一下，他感到自己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地板上，看到了綠色的天花板。史達(dá)琳躺在地上，她什么都看不見，耳中盡是剛才的槍擊聲。她準(zhǔn)確地聽出了子彈上膛的聲音，所以她條件反射地回過頭，朝聲音來源開了兩槍，又是兩槍。她總共開了4槍，而他只有一槍。她摸到兩粒子彈，將它們裝進(jìn)了裝彈機(jī)。她安靜地躺著，不能讓他聽見她的聲音。
子彈上膛的聲音是不會錯的，可剛剛槍口的閃光中她完全看不見任何東西。現(xiàn)在，她希望他朝錯誤的方向再開一槍，這樣她就知道該往什么地方開槍了。雖然耳朵仍被剛才的槍聲震得隆隆作響，但她的正常聽力漸漸恢復(fù)了。
那是什么聲音？呼呼地響，水壺聲？不，不是，是什么？像鼻息聲，是我的嗎？不，她的鼻息吹在地上，小心一點，不要弄起灰塵，不要打噴嚏。
這是鼻息聲，是胸口受傷的呼吸聲，我打中了他的胸部。學(xué)校曾經(jīng)教導(dǎo)過，胸部受槍傷后，應(yīng)該如何自救，趕快用什么東西覆蓋在胸腔上，一件雨衣，一個塑料袋，不透氣的東西緊緊蓋在胸腔上，以使肺回到脹大狀態(tài)。但是現(xiàn)在受傷的是他，那么，我應(yīng)該做些什么？等待，對的，等他流干血，等他身體僵硬，等待。
史達(dá)琳感覺臉頰刺痛，她沒有去碰。萬一她臉頰流血了，她不希望她的手沾到血，變得粘滑。
井牢的哭叫聲又來了，凱瑟琳在哭叫請求。史達(dá)琳一無所動，她不能回答，她必須等待，她什么也不能說，也不能移動身體。
甘伯先生的紅外線燈照在天花板上，他想要移動它，但辦不到，他也沒有辦法移動自己的頭。一只馬來西亞露那飛蛾飛過天花板，在天花板紅外線照著的地區(qū)盤旋，翅膀上的圖形，把天花板裝點得異常美麗——這是只有甘伯先生才能看得見的景象。
黑暗中，除了呼呼的鼻息聲外，史達(dá)琳還聽見甘伯恐怖的聲音艱難地說著：“能夠如此美麗..感覺是..怎么樣的呢？”
然后她又聽到一陣混亂不均勻的聲音，接著，一切都安靜下來了，包括原先呼吸的鼻息聲。
史達(dá)琳認(rèn)得那最后的鼻息聲，她曾經(jīng)聽過一次，在她父親垂死的病床邊。
現(xiàn)在她摸到桌腿了，她站起來，循著凱瑟琳的哭叫聲摸索前進(jìn)，然后她找到樓梯間，在黑暗中爬上樓。
在廚房抽屜里，她找到一截蠟燭，然后，利用這支蠟燭，在樓梯間找到了地下室電源的總開關(guān)，把地下室的電燈打開。地下室一定有另一條通道可以上去，剛才他把她引入地下室后，一定從另一條通道上去。繞到她背后把電燈關(guān)上的。
史達(dá)琳必須確認(rèn)他已經(jīng)死了。她一直等到雙眼適應(yīng)了重來的光明，才又小心翼翼地回到工作室。她可以看見他赤裸的雙腳和腿從工作臺下伸了出來。她的眼睛緊盯著他槍邊的那只手，直到把那槍一腳踢開。他眼睛睜著。
他已經(jīng)死了，子彈射穿了他的右胸，身下淤著很多血。他穿戴著他的某些制成品，史達(dá)琳無法讓自己仔細(xì)地去看他。
她走到水槽邊，把自己的左輪放在臺子上，扭開水龍頭洗凈手，又用水去拭臉，她的臉頰并沒有流血。頭上有幾只飛蛾，圍繞著燈光盤旋。她拾起甘伯的槍。
“凱瑟琳，”她再度進(jìn)入凱瑟琳被囚的井牢。“他死了，再也不能傷害你。我上樓打電——”
“不要，救我出去，救我出去，救我出去，救我出去！”
“看這個，這是他的槍，你記不記得？我去打電話給警察局和消防隊，我怕我自己將你吊上來，反而不小心會使你摔下去。我一打完電話馬上會回來陪你，好嗎？好嗎？叫那只狗閉嘴，好嗎？就這樣。”
在消防隊抵達(dá)后，地方電視記者立刻蜂擁而來。記者的腳步永遠(yuǎn)令人震驚，他們到達(dá)時，比佛迪爾的警察還未大駕光臨。消防隊長對于記者的鎂光燈十分反感，他把所有記者趕在地下室門外。他對于甘伯先生的掛鉤繩索，也完全不信任，他寧可用自己的方法將凱瑟琳救出來。他先派一名隊員下去。
確定繩子上的吊椅安全無虞后，才讓凱瑟琳坐上去。凱瑟琳抱著小狗一起上來，在救護(hù)車內(nèi)，也一直抱著它。
但是醫(yī)院是不準(zhǔn)狗兒入內(nèi)的，所以，一位消防隊員就將這只狗帶回家，沒有把它送到流浪狗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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