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翠絲 新世界
-
我們城市之外的世界盡是破舊的道路,黑魆魆的樓房和倒下的電桿。
這里沒有一絲生命的跡象,目之所及沒有動靜,只有呼呼的風(fēng)聲和我的腳步聲。
眼前的景象好似一個被打斷的句子,懸在半空,沒有說完,剩下的又是完全不同的景象。腳下是一片空曠的土地、野草和延伸的道路;另一邊則是兩面混凝土墻壁,其間是十幾段廢棄的火車軌道;再往前是一座橫跨兩面墻壁而建的混凝土大橋,軌道兩端皆是建筑群,有木質(zhì)的,磚瓦的,玻璃的,窗戶都是黑黑的,蔥郁的樹木繞房而生,枝繁葉茂,有的甚至長得連接在了一起。
右邊豎著一個標(biāo)牌,上面寫著一個數(shù)字:90。
“我們下一步怎么做?”尤萊亞問。
“沿著軌道走!蔽逸p聲說道。可聲音太低,低到只有我一個人聽到。
卡車停了下來,我跟著大家下了車,這里就是我們的世界和他們的世界的分界線——不論“他們”究竟是些什么人。羅伯特和約翰娜只簡短地道了別,就轉(zhuǎn)過身鉆進(jìn)駕駛室,發(fā)動了卡車?粗ㄜ嚨妮喞г谝暰中,我想,已經(jīng)走了這么遠(yuǎn),又怎么甘心回去呢?可他們幾個在那座城市還有事情要處理,比如約翰娜,她還要組織忠誠者的起義行動。
我們一行七人——我、托比亞斯、迦勒、皮特、克里斯蒂娜、尤萊亞和卡拉——攜著不多的行李,沿著火車軌道向未知世界進(jìn)發(fā)。
這里的火車也是另一副樣子,它們光滑锃亮,軌道上并不是與之垂直的板子,而是結(jié)構(gòu)精細(xì)的金屬片。前方靠近墻的地方,停著廢棄的火車,它們的樣子很怪異,車頭和車頂都由電鍍金屬制成,像玻璃一樣,車身側(cè)面還裝有很多染色的窗子,等我們漸漸靠近,才看到車?yán)镉袔着砰L椅,椅子上還鋪著褐色坐墊,看樣子這種火車不是用來讓人隨便跳上跳下的。
托比亞斯走在我身后的一條軌道上,雙手伸向兩側(cè),保持著平衡。其他人分散地走在軌道上,皮特和迦勒挨著一面墻,卡拉靠著另一面墻。除了指出新鮮標(biāo)牌、建筑或是猜這里有人存在時曾是什么光景,大家?guī)缀跻谎圆话l(fā)。
單單這混凝土墻就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為墻上貼著一張張詭異的圖片。圖片上有的印著人,人的皮膚卻過于光滑柔嫩,簡直不似真人;有的印著彩色的瓶子,里面裝著香波、護(hù)發(fā)素、維生素,還有很多我從不知曉的液體;也有的寫著我看不懂的字,類似“伏特加”、“可口可樂”、“能量飲料”什么的。這些色彩、形狀、言語和圖片如此多姿,如此豐富,令人目眩神迷。
“翠絲!蓖斜葋喫固执钤诹宋壹缟,我停下腳步。
他側(cè)過頭問:“聽到了嗎?”
我凝神細(xì)聽,聽到了腳步聲,伴著同伴們的輕聲細(xì)語,我還聽見了我們倆各自的呼吸聲。而在我們的氣息之間,一直有忽高忽低的隆隆聲,像是引擎發(fā)出的聲響。
“快停下!”我喊道。
奇怪的是,大家果真都停住腳步,就連皮特也跟著我們聚在軌道中央。皮特掏出手槍,舉在身前,我也拿出手槍,雙手握住槍柄,穩(wěn)住顫抖的手。從前拿槍對我來說是那么輕松自得,而那種輕松一去不復(fù)返了。
前方拐角處突然駛過一輛黑色卡車,比我所見過的任何卡車都要大很多,那有頂?shù)能噹蟮侥苎b得下幾十個人。
我打了個激靈。
卡車從軌道上顛簸駛來,停在離我們?nèi)畮酌滋幍牡胤,開車的司機膚色黝黑,長發(fā)在后腦勺處挽成一個結(jié)。
“老天!蓖斜葋喫刮罩謽尩氖治⑽⒁痪o。
一個女子從前座上跳出,這女子和約翰娜差不多年紀(jì),臉上雀斑點點,頭發(fā)的顏色深到幾乎是黑色。她跳到地上,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讓我們看她身上沒攜帶任何槍支。
“你們好,”她扯了扯嘴角,緊張地一笑,“我叫佐伊,這位是艾瑪爾。”
她說著,努嘴指向身邊的司機,他也跳出了卡車。
“艾瑪爾已經(jīng)死了!蓖斜葋喫沟。
“我沒死,老四,我還活著。”艾瑪爾說。
托比亞斯臉上滿是害怕,也難怪他會如此,見到一個你在乎的人突然“起死回生”并不是一件常事。
心中一驚,我想起了我失去的人們,一張張臉閃過我的腦際,琳恩、馬琳、威爾、艾爾……
還有父親和母親。
他們會不會和艾瑪爾一樣并沒有死?隔開我們的會不會不是死亡,而是這一道鏈環(huán)狀的鐵絲網(wǎng)和這幾畝田地的距離?
心中生出幾分期許,盡管這種想法有些愚蠢。
“我們工作的機構(gòu)創(chuàng)建了你們的城市。”佐伊對我們說,眼光卻一直凝視著艾瑪爾,“伊迪斯•普勒爾也來自我們的機構(gòu),還有……”
她說著,從口袋里摸出一張有些皺巴的照片,伸出手把它遞出。她的視線在我們七個人和手中的槍上掠過,突然與我的目光相遇。
“翠絲,你該看看這個。”她說,“我先向前邁幾步,把它放在地上,再退開。好不好?”
她竟知道我叫翠絲!我喉嚨一緊,心中的恐懼感驟然騰起。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不僅是我的名字,還有我加入無畏派后自己決定換的新名字?
“好的!蔽业纳ひ粲行┥硢。f話險些被噎住。
佐伊向前邁了幾步,小心地把照片擺在火車軌道上,又退了幾步,恢復(fù)了原來的站姿。我離開了跟我的團隊在一起所筑造的安全地帶,幾步?jīng)_過去,蹲在照片邊上,眼睛一刻不停地盯著佐伊。手抓起了照片,我急忙退到了安全位置。
照片上的一排人在鏈環(huán)狀鐵絲網(wǎng)前,勾肩搭背,顯得很是親密。照片里那個滿臉雀斑的姑娘是少年時的佐伊,其他幾個人卻有些臉生,我正想問她讓我看這張照片有何意圖,卻忽然認(rèn)出了照片中一個淡金色頭發(fā)扎在腦后、笑容和煦的姑娘。
這姑娘就是我的母親,可母親怎么和這些人待在一起?
心頭劇痛,百感交集,有悲傷,有痛楚,還有渴望。
“一言難盡。”佐伊說,“這里說話不方便,我們誠摯地邀請你們?nèi)ノ覀兊幕,離這里不遠(yuǎn),開車很快就到!
托比亞斯一手持槍,一手抓起我的手腕,抬起我的手湊到他的面前,有些疑惑地問:“這是你母親?”
“真是老媽?”迦勒一個箭步?jīng)_上來,推開托比亞斯,從我肩后看著照片。
“是的。”我沖著他倆說道。
“我們是不是該信他們?”托比亞斯壓低聲音對我說。
看著她的樣子,聽著她的話,她倒真不像是在騙我們。她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也知道我們的行蹤,那必定有一些獲得城市情報的渠道,也就是說她口中說的有關(guān)伊迪斯•普勒爾的話自然也有幾分道理。再說還有艾瑪爾,他現(xiàn)在正緊緊盯著托比亞斯,不想放過他的一舉一動。
“我們來這里就是找他們的,”我說,“總得豁出去相信他們一次吧,對不對?除非你們想在這一片不毛之地中晃蕩下去,還可能活活餓死。”
托比亞斯松開我的手腕,放下舉著槍的手,我隨后也緩緩放下槍,其他人見狀紛紛卸下裝備,等我們都不再拿槍指著他們時,克里斯蒂娜才最后一個放下槍。
“那么,不管去哪里,我們想什么時候走就什么時候走,這沒問題吧?”克里斯蒂娜道。
佐伊抬起一只手放在胸膛上靠近心口的地方:“同意。你們說了算!
為了我們大家的安全著想,我希望她的話里沒有水分。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