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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jié) 第一章

果真如黎元清所說,溫啟剛他們被粵州“勁妙”放了煙幕彈。

溫啟剛這次是通過媒體了解到的,粵州那邊有個記者,叫曹彬彬,《消費導報》的,跟溫啟剛關(guān)系不錯。曹記者熱心公益事業(yè),創(chuàng)建了一個公益組織,搞民間公益,溫啟剛很是支持。溫啟剛打電話找他了解情況,曹記者就將自己知道的全說了。

粵州“勁妙”也不是有意給溫啟剛他們放煙幕彈,按曹記者的說法,“勁妙”一開始確實是走品牌聯(lián)合路線,姜華仁這次野心大得很,胃口更大。他在其他行業(yè)栽過跟頭,差點一蹶不振,這次進軍飲料行業(yè),目的就是稱霸?上跇I(yè)界影響力小,話語權(quán)有限,費了很大勁,雖聯(lián)系了一些企業(yè),但都不太知名。后來經(jīng)高人指點,認為此舉愚蠢,市場不是打群架,聯(lián)合幾個品牌就能搞掉“寶豐園”?據(jù)說是這位高人給姜華仁出了一條錦囊妙計,“勁妙”才修改策略,從銷售商著手,想斷掉“寶豐園”的翅膀。

高人?曹彬彬說了一大堆,有用的沒用的全提供了,溫啟剛把其他的都自動過濾了,獨獨對這位高人產(chǎn)生了興趣。溫啟剛早就感覺到,粵州“勁妙”有點反常,“勁妙”近期采取的一系列舉措,不管是對付市場變化還是產(chǎn)品更新?lián)Q代,都跟以往不太一樣。尤其是“勁妙”死咬住“寶豐園”,“寶豐園”做什么,“勁妙”便做什么;“寶豐園”怎么做,“勁妙”便也怎么做。這種無節(jié)制的跟風雖說是姜華仁一貫的風格,但在細節(jié)上,“勁妙”還是表現(xiàn)出跟以往的不同。溫啟剛注意過“勁妙”的兩個細節(jié),一是“勁妙”以前喜歡在央視大把地砸錢,挑黃金時段播廣告。一個月前,“勁妙”突然撤下央視的所有廣告,地方臺的也撤了不少。與此同時,粵州、東州等地出現(xiàn)了大批“勁妙”的營銷隊伍。這些青春靚麗的男女穿著統(tǒng)一的服裝,身披綬帶,在超市或街頭熱鬧的地方一邊起勁地叫賣“勁妙”,一邊宣傳環(huán)保。目的很明顯,就是將“勁妙”跟環(huán)保聯(lián)系起來,往品牌里注入內(nèi)涵。此招雖然老舊,看著也過時,但對飲料行業(yè)的促銷極其有效。當年“寶豐園”就是憑借這一傳統(tǒng)又“落后”的營銷手段,才把鐵桶一般的市場里拱出一個缺口的。照搬“寶豐園”的模式,這不奇怪,奇怪的是“勁妙”暗暗把宣傳跟環(huán)保結(jié)合起來,這里面是非常有文章的。企業(yè)的成功看似要積蓄龐大的力量,但有時候,一個奇妙的點子或創(chuàng)意就能為企業(yè)帶來意想不到的巨大收益。作為曾經(jīng)的點子公司的創(chuàng)始人,溫啟剛對這種“金點子”有本能的敏感。果然,“勁妙”后面的宣傳就有環(huán)保的深意了,現(xiàn)在“勁妙”索性打起了環(huán)保牌。溫啟剛不相信這是姜華仁的創(chuàng)意。姜華仁這種暴發(fā)戶,鮮明的特征就是從不相信文化的力量,他只相信兩樣東西,一是錢,二是權(quán)。文化這玩意兒,在他眼里不但酸臭,而且太嫩。但是“勁妙”在這個階段越來越重視文化,這就不能不讓溫啟剛多想。直覺告訴溫啟剛,姜華仁后面肯定有別人出主意,幫忙搞策劃,而且這人力量奇大。能讓一個骨子里沒文化的人崇尚文化,絕非一般人能做到的。第二個細節(jié)是,“勁妙”半個月前推出一部專題片,雖然目前還沒引起啥反響,但引發(fā)了溫啟剛很深的思考。

專題片從講述“勁妙”的歷史開始,從幾百年前講起,很有厚重感,很有文化分量。尤其是對“勁妙”創(chuàng)始人姜老先生的挖掘,真是下了一番大功夫!溫啟剛不怕“勁妙”來橫的,涼茶這東西不是地產(chǎn),也不是煤不是鋼鐵,你越橫,它離消費者就越遠。姜華仁那種財大氣粗的做法不是在成就“勁妙”,而是在毀掉“勁妙”。溫啟剛就怕“勁妙”來雅的,一雅,就對路了!

對路很可怕!

“寶豐園”為什么能在內(nèi)地市場扎下根來?有根!這根跟涼茶大王,不,嚴格說是涼茶鼻祖白先漢有關(guān)。

“寶豐園”涼茶由白先漢(又名白冠豐)創(chuàng)始于清道光七年,至今已有近兩百年的歷史。1949年后,白氏家族分成兩支:一支留在東州,先是成立了華夏養(yǎng)生堂,后又變成東州養(yǎng)生藥業(yè),簡稱東州藥業(yè),后來公私合營,成為國有支柱企業(yè),掌門人是白海生。另一支白氏后人到了香港,經(jīng)營“寶豐園”香港及海外業(yè)務(wù),成立了香港寶豐園國際有限公司。1995年,白氏后人白港生出任該公司執(zhí)行董事。白港生接掌香港寶豐園大權(quán)后,“寶豐園”涼茶在香港的生產(chǎn)與銷售并沒有多大起色。這里面原因很多,一是涼茶并不是香港寶豐園的主營業(yè)務(wù),香港寶豐園的重心不在此;二來白港生雖接手了香港寶豐園,但他本人的志向并不是成為一個企業(yè)家。黎元清敏銳地看到了這些。出生在粵州后來又在香港發(fā)展的黎元清具有商業(yè)天賦,認定涼茶是未來相當有前景的產(chǎn)業(yè),于是不辭辛苦,數(shù)次找到白港生。按他的說法,是軟磨硬泡,終于從白港生手里取得“寶豐園”商標及秘方的使用權(quán),以元清集團的名義在香港生產(chǎn)和銷售罐裝“寶豐園”。

由于歷史原因,白氏家族將“寶豐園”的經(jīng)營歸屬權(quán)規(guī)定得很清楚,香港和內(nèi)地各自經(jīng)營,互不侵犯。但黎元清看上的是內(nèi)地市場,而內(nèi)地這邊“寶豐園”的商標和配方的使用權(quán)在東州藥業(yè)手里。經(jīng)過艱苦卓絕的努力,黎元清終于跟東州藥業(yè)達成協(xié)議,簽訂了商標許可使用合同,東州藥業(yè)準許元清集團的子公司好力奇在內(nèi)地使用“寶豐園”商標。當然,這都是過程,是好力奇和“寶豐園”進入內(nèi)地市場的前奏!皩氊S園”能在內(nèi)地占領(lǐng)市場,核心因素只有一個,那就是它里面幾百年的涼茶文化!

大打文化牌、尋根牌,是“寶豐園”得以生存與發(fā)展的關(guān)鍵所在,也是溫啟剛對“寶豐園”做出的最大貢獻,F(xiàn)在,“勁妙”在市場上七轉(zhuǎn)八轉(zhuǎn),竟也轉(zhuǎn)到了這條道上,這不能不令溫啟剛防范和警惕。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溫啟剛猛地想起這句話。

曹彬彬又說:“這位高人來自香港,是香港商界的奇人。”

香港?溫啟剛一驚,眼前嗖地晃過一個影子。

“男的還是女的?”他緊接著就問。

“女的。”曹彬彬回答得很干脆。

溫啟剛猛地一拍大腿,差點就說出一個名字。

“怎么,溫總知道是誰?”曹彬彬狐疑地問。

溫啟剛否認。

感覺,只是一種感覺,雖然很強烈,但溫啟剛還不能斷定就是她。商場之爭,絕不能僅憑感覺。

曹彬彬繼續(xù)說,“勁妙”放棄了十家生產(chǎn)商,意外地選擇了近百家銷售商,原定近日在粵州舉辦的新產(chǎn)品推廣會也改變了主題,由新品面市改為廠商聯(lián)誼,規(guī)模更為宏大,號稱飲料行業(yè)的“武林大會”,“勁妙”將在會上宣布飲料界從未有過的巨額讓利政策。

溫啟剛懂了,“勁妙”要打價格戰(zhàn)!

價格戰(zhàn)的目的,就是徹底顛覆飲料行業(yè)已經(jīng)形成的價格體系和銷售政策體系,從而將整個行業(yè)引入混亂。

一身冷汗襲來,溫啟剛連著打了幾個冷戰(zhàn)。真是怕什么就來什么,相比“勁妙”原來的計劃,這招真是太損、太陰狠了,直搗好力奇命門。為建立這兩個體系,溫啟剛付出了多少努力,“寶豐園”又犧牲了多少利益!一個好的市場環(huán)境是品牌健康成長的關(guān)鍵,是土壤,是養(yǎng)分,可現(xiàn)在……

溫啟剛越發(fā)堅信,專程從香港跑來給“勁妙”當幕后指揮的,是林若真!除了她,沒人能這么精準地了解“寶豐園”,也沒人會這么損、這么狠!這不是打“寶豐園”,在某種程度上,這是沖著他溫啟剛來的。

林若真目前是香港盛高集團董事長,盛高集團是香港知名的飲料加工與銷售企業(yè)。三十年前的香港,盛高的牌子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時候它旗下有三大品牌:碳酸飲料“大力神”、功能性飲料“樂百泉”,還有天然礦泉水“碧潭水”。盛高的創(chuàng)始人叫林秉達,是林若真的父親。溫啟剛一開始就在盛高工作。那時他二十來歲,風華正茂,干勁沖天,是林秉達最中意的年輕人,深得林氏夫婦的信任。林秉達看中了他的商業(yè)天賦,還有忠誠耿直的品格,加上他應(yīng)對復雜問題的能力,一度拿他當接班人來培養(yǎng)。溫啟剛在盛高那些年,不但提升速度驚人,業(yè)績也了不得,權(quán)力更是大得離譜,年紀輕輕便能獨當一面,盛高的很多大型商業(yè)活動,還有合作項目的洽談簽約,他都參加,英氣逼人地陪在林秉達身邊,儼然是林秉達最得力的助手。他在商界的名氣就是那時候闖出來的,業(yè)界曾稱他為“少帥”?墒呛镁安婚L,就在溫啟剛最得意的時候,盛高傳出家丑,已經(jīng)嫁為人婦的林家寶貝女兒林若真忽然高調(diào)對外宣布,她愛上溫啟剛了,她要離婚,要跟心愛的人在一起。

對于當年的盛高和溫啟剛,林若真的這句話無異于一聲驚雷。即使是在整個香港,林若真此語也是非常駭人的。

要知道,林若真的婚姻絕非一般。

林若真的老公叫汪銘,關(guān)于她跟汪銘的婚事,在當年可是轟動全港的。當時汪銘三十歲,已經(jīng)在香港財政司工作,他的頭上罩著一大堆光環(huán),這些光環(huán)一半是其議員父親給的,另一半則來自香港化妝品大王——他的母親。當然,汪銘也非等閑之輩。他曾是香港財經(jīng)學院的副教授,后來在父親的幫助下,參與過港府財政政策的制定,從而被港府看中,進入政界。這個家族在香港享有極高的聲譽,汪銘也一直處在媒體的聚光燈下。他天生有一副誘人的面孔,皮膚白凈,鼻梁高挺,金邊眼鏡下一對深褐色的眸子里充滿憂郁和彷徨,時而又特別明亮,偶爾還能散發(fā)出男人的不羈。多數(shù)時候,那雙眼睛是在發(fā)出誘惑的光芒,那光芒一旦覆蓋在女孩子臉上,女孩子不丟魂都不行。這絕不夸張,在香港,關(guān)于女孩子迷戀汪銘的故事很多,溫啟剛就聽到過不少。有人將他譽為小張國榮,這不過分,他憂郁起來,的確有“哥哥”的神經(jīng)質(zhì)。他的頭發(fā)是卷曲蓬松的,極富光澤。他身材偏高,應(yīng)該在一米八五以上。良好的教養(yǎng)加上罕見的氣質(zhì),使得汪銘比別的男人總是多出些什么。但在婚姻問題上,汪銘表現(xiàn)得很沉悶,三十歲時尚未傳出他與誰牽過手,與誰眉目傳情過,更沒有什么夜店新聞,害得那些小報記者天天候在汪家門口,就是抓不到花邊新聞。有那么一段時間,外界甚至懷疑汪銘性取向有問題,或者說他是典型的戀母。香港那地方,這種事常有,不足為怪。汪銘的生活也很單調(diào),除了上班,就是陪在母親身邊,為母親的事業(yè)當形象代言人。他母親曾自信地向外宣布,有了這個兒子,她的公司幾乎不用再請影星、歌星做廣告。這話不假,汪銘那張臉的確為母親的公司帶來不少效益,甚至有女粉絲呼吁他辭職,專做女性用品代言人。讓一個男人做女性用品代言人,可見他的魅力到了什么程度!

這是閑話,重要的是他跟林若真的婚姻。汪銘是在陪議員父親視察盛高時突然對林若真生情的。當時林若真只有二十一歲,待字閨中,還沒謀職,在家里看看書玩玩游戲,然后抱著腦袋想未來,實在想不出的時候,就去父親的公司,她不是去工作,完全就是好奇。她跟工人們說說笑笑,興致好的時候還幫一線工人干活,當然這種干活基本上是添亂。但林秉達喜歡女兒添這個亂,還特意交代,只要女兒來,各部門必須通力配合,只要不是太違規(guī),就盡可能讓著女兒,浪費點時間也沒關(guān)系,前提是必須安全,不能出任何安全差錯。在生產(chǎn)線上玩膩了,林若真會回到裝修奢華的辦公大樓,這兒摸摸,那兒蹭蹭。遇見順眼的管理人員,不管男女,她都會停下步子,要么斗斗嘴,要么故意使一下壞,讓人出一身冷汗。在別人的慌張里,她卻咯咯笑著遠去了。但是那一天,她笑不出來了,剛搞完一個惡作劇,猛一抬頭,就被一雙眼睛攫住了。

攫住她的正是這個汪銘。

對汪銘而言,在盛高發(fā)現(xiàn)林若真也是很致命的。自此,他的生活軌跡變了。男人有時候真賤,守了三十年,卻被一個未諳世事的小女孩擊中,聽著怎么都叫人不服氣。但事實就是如此,三十歲還未談過戀愛的汪銘自那天被青春四射的林若真擊中,就開始丟魂。按他母親的說法,兒子眼里有了東西,心里更有,走路的樣子都不一樣了。消息傳出,香港媒體界一時嘩然,記者們大呼小叫,稱終于捕捉到重量級新聞。這個時代荒唐事很多,娛記們的荒唐更是沒有底線。但少了這些,世界又索然無味得很。所以,娛記們依舊荒唐,依舊在荒唐中帶給我們腦殘式的熱鬧。時代特色這東西,你真是沒有辦法。汪銘跟林若真的戀情經(jīng)媒體一助燃,就再也擋不住了。汪銘自己更是興奮,打那天起,他發(fā)動了兇猛而密集的攻勢,幾乎隔一天就來盛高一次,來了便含情脈脈地看著林若真,那眼神,專注、入迷,讓二十一歲的林若真既興奮又慌亂。少不更事的林若真被那火辣辣的眼神、帥氣逼人的身材以及謙謙君子式的氣質(zhì)撩得心慌意亂,卻又不知該不該迎接那目光,便紅著臉問父親母親。父親林秉達是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人,從汪家父子走進盛高集團那一刻起,他就知道,盛高的機會來了。不管是香港還是內(nèi)地,要想做好企業(yè),斷斷少不了跟政府搞好關(guān)系。盛高需要發(fā)展,需要大規(guī)模擴張,更需要從某些危機里走出來,這就必須掌握更多的資源與人脈,獲取更多神奇力量的支撐。所有這些,汪家父子都有可能給他。于是他毫不猶豫地給了女兒意見,大膽接受吧,這樣的愛情不接受,還接受什么?

林家獨女林若真聽了父親的話,幾乎沒怎么猶豫,信心滿滿地嫁給了汪銘。二十一歲的林若真跟所有青春女孩一樣,對婚姻抱著極大的幻想。原以為嫁進汪府是她這一生莫大的榮幸,孰料婚后不久,便傳出她跟汪銘分床而臥的消息……

悲劇還是源于政治,其實說穿了這門婚姻是政治婚姻。這門婚姻中首先得益的是盛高集團,盛高集團能在短短數(shù)年發(fā)展成為港界數(shù)得上的大企業(yè),跟林若真的婚姻是分不開的。其次,是林若真。林若真嫁給汪銘后,也有過一段美妙的日子,雖然短暫,但的確美妙過。汪家的光環(huán)罩在她頭上,一度讓她成為跟明星差不多的公眾人物。不久之后,林若真工作了。單位當然是汪家找的,在香港一家公益機構(gòu)做宣傳,這份工作不但體面,而且出鏡率極高。然而溫啟剛發(fā)現(xiàn),林若真的性格在不知不覺中發(fā)生了變化。記憶中,他所認識的林若真是一個單純善良、愛搞點惡作劇但品質(zhì)絕對可靠的人,但后來再見到林若真,就發(fā)現(xiàn)她變了,一天天變得陌生而且可怕。她的脾氣古怪,動不動就發(fā)火,不分場合,不分對象,一旦發(fā)作起來就不可收拾,摔桌子砸板凳的事常有。有一次溫啟剛?cè)チ直_家,正碰上林若真回娘家,父女倆不知為啥事鬧得不開心,林若真當著溫啟剛的面發(fā)了飆,將客廳砸了個稀巴爛,林秉達一直當寶貝的一對花瓶也未能幸免。林若真砸完還不罷休,手叉在腰間,無比兇惡地詛咒她父親:“我活不好,你們一個個也休想活好!”溫啟剛嚇壞了,眼見著一個淑女變成潑婦,卻一點辦法也沒有。正發(fā)呆,林若真突然轉(zhuǎn)向他:“你也一樣,甭以為我離開了這個家,你們就可以高枕無憂。我還會回來,回到公司,回到你們眼前,到時候你也休想逃過,一個都別想逃過!”

天哪,這女人中邪了。瞧那眼神,瞧那兇悍勁。溫啟剛印象中的林若真,除了小姐脾氣偶爾重一點,自我意識強一點,人還是蠻可愛的,至少不是一個暴戾女。嫁出去才幾天,就變成這樣了?

更可怕的是,打那天起,林若真纏上他了。那時候溫啟剛正春風得意,一切順風得可怕。林秉達幾乎把所有的重要事、秘密事都交給他辦,盛高的重大決策他也都參加,他儼然是盛高的二把手、智囊中的智囊。林秉達的妻子、林若真的母親蔣婉儀更是對他十分欣賞。有一段時間,蔣婉儀甚至拿他當兒子看待。蔣婉儀說,她這輩子是很想有個兒子的,可惜老天不作美,未能成全她。幸好,現(xiàn)在有了溫啟剛。“啟剛啊,往后你就把公司當自個兒的家,千萬甭見外!闭f這話時,蔣婉儀一雙美麗的鳳眼楚楚動人地看著他,眼里充滿了母愛。溫啟剛也確實拿公司當自己的家,拿林氏夫婦當自己的親人。如果不是林若真三天兩頭跑來找他,向他傾訴,向他發(fā)泄,進而放出那樣的狠話,說愛他,要嫁給他,他在盛高的前程真是不可估量的,自然也就不存在離開盛高自己創(chuàng)業(yè)這檔子事了。

往事不堪回首。這些年,溫啟剛有兩樣事不敢去碰,不敢去想,一是林若真和盛高,二是他的婚姻。但是現(xiàn)在,他不能不碰。如果真是林若真殺回來,找他的麻煩,那好力奇和“寶豐園”可就遇著大麻煩了。

這麻煩一點也不比東州藥業(yè)小。

必須采取措施!

溫啟剛不敢猶豫,剛和曹彬彬通完電話,立馬又抓起電話,連著打給十幾家銷售商。他要一一求證,“勁妙”到底想做什么,背后是不是真的站著林若真和盛高?電話里這些銷售商都很客氣,但也只是客氣,問及跟“勁妙”的合作,全都笑而不語地回避,似乎多談一點就泄露了天機。溫啟剛的心情越來越暗,擔憂越來越多。再談下去,十幾家銷售商不約而同地聊到同一個話題:“寶豐園”下一步的銷售政策!

清楚了,什么是信號,這就是!皠琶睢边未出手,已經(jīng)有經(jīng)銷商開始敲竹杠。

攪局,純粹是攪局!“勁妙”不缺錢,這種賠錢的買賣它敢做,也只有它能做!華仁集團的底子,溫啟剛還算了解,十多年的房地產(chǎn),加上幾條高速公路,賺得可謂盆滿缽滿。至于它在一項投資上的失誤,雖然傷了一些皮肉,但絕不會傷及根本。雖然外界說那項重大失誤差點讓華仁集團陷入絕境,但溫啟剛認為里面炒作的成分比較多,言過其實,或者是華仁集團轉(zhuǎn)型期采取的一種策略,不可信。華仁集團如今集中力量發(fā)展“勁妙”,加上有政府在背后支持,“勁妙”根本不缺錢。在市場上搏久了,哪家企業(yè)實力如何,一出手便可知,這一點很難有人騙得過溫啟剛。了解對手就是了解自己。拿錢砸掉一個市場,把競爭伙伴和對手全趕出去,市場就乖乖地到了它的手中!

這一晚,溫啟剛沒回住處,餓著肚子熬了一夜。跟經(jīng)銷商通完電話,溫啟剛馬上調(diào)出所有關(guān)于“勁妙”的文字和視頻資料,包括“勁妙”面市以來每次市場推廣和產(chǎn)品促銷的信息,還有三年來的銷售業(yè)績,以及“勁妙”經(jīng)銷商那邊的情況。天亮時分,他又把精力集中到華仁集團上。一條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半個月前,華仁集團管理層發(fā)生了小變化——財務(wù)主管易人,原來分管財務(wù)工作、在華仁集團有“一支筆”之稱的吳雪麗離開財務(wù)崗位,到集團通聯(lián)部工作,新任財務(wù)主管是一個叫蔡曉程的年輕女人。

這消息若放在平常,溫啟剛根本注意不到,但在關(guān)鍵時刻,溫啟剛變得非常敏感,更加細膩,知道從細微處入手了。這樣的消息的確能幫他打開思路,讓他想到平日想不到的。

早上八點,他叫來副總黃永慶,以不容商量的口氣說:“打電話給永江那邊,活動取消,人員以最快的速度撤回!

“取消?”黃永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犯傻似的望著溫啟剛。看到溫啟剛的兩個黑眼圈,才知道他又是一夜沒睡,遂心疼地說:“不能老熬夜,身體吃不消的!

溫啟剛像是沒聽到,繼續(xù)道:“速度要快,讓高靜她們?nèi)貋恚坪蠊ぷ鹘唤o敏杰和華峰!

“這……”副總黃永慶猶豫了,他不明白溫啟剛為什么突然取消永江的活動。永江的活動是高管層會議研究通過的,也是董事長黎元清首肯了的,昨天溫啟剛還過問那邊的工作呢。

“永慶啊,情況有變,沒時間再開會商量了,按我的意思抓緊辦。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溫啟剛說完,抓起包,邊打電話邊出去了。

黃永慶想了一會兒,還是按溫啟剛說的給永江那邊傳達了指令。當然,他挨了罵。品牌運營部經(jīng)理高靜剛一接電話,馬上就質(zhì)問:“當我們是猴子呀,說取消就取消,請來的客人怎么辦?”

“該咋辦就咋辦,這是你們老大說的!秉S永慶脾氣也壞起來。

老大就是溫啟剛。在好力奇,沒人叫黎元清老大,或者說,中層和下屬跟黎元清見面的機會少,“老大”這稱號自然就送給了溫啟剛。

溫啟剛當天就趕往粵州。

天下著雨,剛出機場,瓢潑大雨就朝他砸來。溫啟剛心情有點糟糕,不糟才怪。怪事一樁接著一樁,急事也是一樁接著一樁,這鬼天氣,又成心跟人過不去。接機的是記者曹彬彬,還有一個個子高挑的女孩。溫啟剛在粵州不是沒熟人,但他還是想從曹彬彬這兒開始。曹彬彬三十來歲,穿著隨意,在溫啟剛的印象里,他幾乎很少穿正式的衣服。永遠的休閑服,身上恨不得到處開洞,口袋多得他自己都數(shù)不清。那件馬甲他穿了有五六年了吧,仍在穿。溫啟剛看著都急,問他是不是沒錢買衣服。曹彬彬笑說,艱苦樸素,艱苦樸素嘛,共產(chǎn)黨人的本色,干咱這行的,越樸素越好。溫啟剛鼻子里冷笑一聲,曹彬彬一點也不樸素,有時糟蹋起錢來,挺嚇人的。這天曹彬彬仍舊穿著短衫,外面還是那件破舊得已經(jīng)發(fā)黃的馬甲,下身是又長又寬的休閑褲,到處掛著兜。女孩兒卻非常亮眼,長長的頭發(fā)焗了油,蓬松地披在肩上。一雙眼睛非常性感,彎彎的睫毛雖然是假的,但確實好看。穿著簡單但很時尚,黑色緊身T恤,胸前有個大圖案——很恐怖的骷髏,脖子上掛著一串象牙項鏈,一看就是真貨。溫啟剛心里掂了一下,這項鏈價值不菲呢。女孩的腿又細又長,皮膚白得耀眼,只穿一條剛剛包住臀部的白色短褲,兩條修長性感的腿非常耀眼地呈現(xiàn)在雨中。膝蓋以下,是一雙很有特色的長筒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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