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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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慌什么啊,莫不是——”許小田發(fā)出一陣壞笑,感覺自己的猜想又往真實這邊靠了一小步。
“死人,滾一邊去,人家正用心做日志呢,你鬼一樣跑來,不嚇著才怪!”
“是嗎?”許小田的笑聲更詭異了,接著話題道,“都怪老大太優(yōu)秀,是個女人都想愛。我許小田就是嫌他太老,不然……”
“不然咋的,也想當小蘿莉?”
“我是沒那個福氣喲,這么久了,老大都沒正眼瞧過我一次。我是擔心有些人,白戀了人家一場,現(xiàn)在連表白的機會都沒有,可憐哪!
“許小田,你亂扯什么,沒事干給我走開!”高靜猛地起身,整個人像是著了火一般,又急又惱。許小田看著她呵呵笑。
“咋,又吃槍藥了啊。我怎么發(fā)現(xiàn),一提老大跟唐老鴨你就發(fā)火,我可警告你,這事咱玩不起,你要對得住樂曉松啊,就沖那眼影,你也得對人家忠誠點!痹S小田不依不饒,非要把高靜往墻角里逼。
“敢提眼影,許小田,我跟你拼了!”高靜真的像是讓許小田說痛了,幾步撲過來,就要打許小田脖子,嚇得許小田大呼救命。
正鬧著,辦公室的門推開了,讓她們?nèi)f萬想不到的是,進來的人居然是唐落落。
在好力奇,你要說唐落落不漂亮,那絕對是口是心非,是一個不敢面對美麗的人。唐落落出生在蘇州,后隨母親去了香港,在那邊讀完大學。上天除了賜給了她一副白皙干凈、美若處子的面孔外,還賜給了她嬌小玲瓏卻又發(fā)育極好的身子。那身段,高處高凹處凹,一米六三的身材錯落有致,要山有山,要水有水。良好的教育加上少時優(yōu)越的環(huán)境,讓她練就了從容淡定、超然自信的氣質(zhì)。這種氣質(zhì)一旦放在職場里,是超級迷人、超級鎮(zhèn)人的。記得高靜第一次來好力奇,面試她的就是唐落落。高靜原以為自己是男人眼里的西施,美人坯子,到哪兒都自信著呢。等往唐落落面前一站,差距一下子就有了,那一瞬間,她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倒不是長相上輸給了唐落落,是氣質(zhì),是那份淡定,那種超乎外物的從容。
“你就是高靜?”那天唐落落問,目光平視著高靜。
“是,我叫高靜!备哽o有點氣短,但還是努力保持著鎮(zhèn)定。
“說說你對愛情的看法!碧坡渎湮⑽⑿χ,問了高靜一個跟職場毫無關系的問題。高靜一下結舌,愛情——職場招聘居然問愛情?但人家問了你就要回答,高靜輕輕咳嗽一聲,迅速調(diào)動腦子里關于愛情的種種知識與經(jīng)驗。可現(xiàn)實殘酷得很,讀了四年大學又在職場打拼三年的高靜,愛情經(jīng)驗居然近似于零。她在大學里有過一次短暫的戀愛,嚴格講那不算愛情,是系里一個男生對她有好感,約她散步、打球。對了,高靜喜歡打球,這是她工作之外唯一的樂趣。她先是打羽毛球,后來又迷上網(wǎng)球,是大學網(wǎng)球協(xié)會的聯(lián)絡員,在大學里拿過冠軍?杉s會沒幾次,她就發(fā)現(xiàn)了男生的缺點。高靜是個有心理潔癖的人,容不得別人有缺點,一雙眼睛又特別毒,總是在看到優(yōu)點之前先看到缺點,這樣的女人是很可怕的。結果,她跟男生分手了,當時他們最出格的舉動就是牽手,連擁抱也沒有一個。后來在富遠外貿(mào),一家老字號的國企,高靜暗暗喜歡過一個大她十多歲的男人,是富遠集團分管外事的副總。那個男人也喜歡她,兩人單獨吃過飯,出過差,進過酒吧?墒浅酥,就沒有什么了。不敢有——男人有家室。高靜頑固地認為,對有家室的男人不可動心,就算忍不住動了心,也只能把它掐死。結果一年后,那個男人被她狠狠地掐死在心里。除了這些,高靜真的沒有了。那時高靜跟樂曉松還不認識,“愛情”兩個字對她來說如同空白,是一場沒有體驗過的豪華旅游。
高靜結結巴巴,講了一堆,全是從書上或電視里看來的,聽得唐落落差點笑出聲來。
“入職就跟戀愛一樣,你得有感覺!碧坡渎湔f。
“感覺?”高靜這才明白唐落落為什么問她這樣一個問題,心里似乎有些認同,不過,她還是不服氣地回敬了一句,“可還有先結婚后戀愛的呢!
“瞎貓碰上了死老鼠,這樣的事好力奇不干。”唐落落回答得干凈利落。高靜暗叫不好,看來面試要砸鍋,不由得埋怨起溫啟剛來。高靜舍棄富遠集團來好力奇,是溫啟剛做的工作。他從獵頭手里要來資料,兩次約談,讓她動了心?蓽貑傉f,要進好力奇,他說了不算,必須經(jīng)過面試這一關。對程序上的規(guī)定,高靜是遵守的,這是職場人必須有的一個素質(zhì),但面對唐落落居高臨下的審視和奚落,高靜那顆心受不住了。就在她打算接受敗局時,唐落落起身,優(yōu)雅地朝她走來,邊走邊說:“好吧,我反感裝純的女人,不過我覺得你不是。你可以留下,但有一條,以后裙子別那么穿,還有這雙鞋,我不想公司的美女們連自己的腳都打扮不漂亮。好力奇是在做文化,不只是做飲料,希望你能記住!
高靜那天的臉真是紅透了,她哪里受過這樣的教訓啊,簡直就是侮辱。唐落落說完就走了,高靜那個窩火啊,恨不得一頭撞在某個地方。后來,她審視了一下自己的鞋子,發(fā)現(xiàn)并沒什么不妥。為了面試,她特意在商場里買了那雙鞋。等進了好力奇,觀察了唐落落許久,高靜才明白那一天問題出在了哪兒。
人要簡單,不能太復雜,穿著是,心態(tài)更是。這是高靜很久之后才明白的道理。
市場更要求簡單,所有的冗長和繁復在市場里都會碰壁。消費者需要以最明快的方式、最簡捷的通道,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掌握信息,他們不會為買一瓶飲料而深思半天。
這話是唐落落說的。唐落落在公司負責財務,是董事長黎元清從香港帶來掌管財務大權的,但她對品牌的了解以及對市場的認識,絕不在高靜她們之下。相反,她判斷市場的觀點很是獨特,總是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
還是說那雙鞋吧。唐落落的鞋子從來都是簡單的,色調(diào)質(zhì)樸,款式考究,但絕不累贅。高靜從沒發(fā)現(xiàn)唐落落穿款式復雜的衣服或鞋,她通身流暢,就像是幾筆勾勒出來的。一開始,高靜認為唐落落是個簡單的人,什么也不講究,后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自己對簡單的理解還很淺。簡單不是單調(diào),不是不追求品位,而是一種更加高級的審美。一個人如果能在簡單中富于內(nèi)涵,能把簡單深化成自己的生活哲學,那這人就很了不起。
人們總是在追求復雜,總是讓日月把自己搞得很累,往心里填進不該填的東西。高靜雖然還在打拼的初級階段,但已經(jīng)被很多東西壓得喘不過氣來;仡^再想想唐落落,差距大得她都不敢往下想了。
高靜那天穿的鞋子雖是經(jīng)典版的,看似穩(wěn)重,但多了不少點綴。從美學的角度講,那雙鞋顯得老氣,缺少活力。尤其是鞋口太深,讓一雙腳只顯出三分之一,看上去是鞋子把整個人裝了進去。穿鞋的目的是襯托腳,而不是讓鞋子遮蓋住腳的美麗。要讓腳有個性,鞋子必須有個性。同理,廣告的目的是突顯品牌,而不是讓廣告的內(nèi)容淹沒品牌。生活的邏輯跟市場有時候驚人地相通,這也是高靜這幾年悟到的一個道理。從生活中找尋靈感、找尋答案,是一條最簡單也最可靠的路。
當然,僅僅用美麗來形容唐落落還遠不夠。有美貌的女人太多了,職場上從來不缺美女,但缺有頭腦的美女。
對唐落落,高靜是另有想法的。
唐落落猛地推開門,出現(xiàn)在高靜和許小田面前,著實把兩位美女嚇壞了。高靜的拳頭已經(jīng)掄起,正要砸在許小田身上,許小田夸張的動作以及大聲呼救的尖嗓門讓推門進來的唐落落怔了一下。不過,唐落落沒像往常那樣馬上沉下臉來,她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等高靜和許小田恢復正常,才說:“看來你們興致不錯呀,活動取消,真是解放了你們!
高靜沒說話,愕然地怔在那里,心里發(fā)問,這人不是走了嗎,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許小田倒是眼疾手快,馬上整了整亂了的衣衫,往唐落落這邊走了幾步:“唐總,你回來啦,我們可想念你呢!
“回來,我從哪兒回來?”唐落落白了一眼許小田,又看向高靜,足足看了有三分鐘,才道,“你們倆到我辦公室來一趟!闭f完,一摔門走了。
媽呀,高靜一身冷汗,心都貼到了后背上。直到唐落落走遠,她才轉(zhuǎn)身瞪住許小田:“鬧啊,怎么不鬧了?”想到剛才許小田對唐落落的那個賤勁,她又諷道,“無恥,沒骨氣!”
許小田自然不服氣,強辯道:“我愛賤,怎么了,總比被人家當場罰工資好吧?”
許小田以前讓唐落落罰過工資,就因在背后說唐落落壞話,被唐落落聽到,罰得很狠。打那以后,許小田見了唐落落,就開始一個勁地送笑臉。
什么東西也沒錢重要,這是許小田的邏輯。當然,她這么想有她的道理,誰讓她家境不好呢,現(xiàn)在還供著弟弟上大學,還要負擔父親的藥費。
兩人出了門,往唐落落辦公室走去。
好力奇的辦公大樓是三年前建的,地處東州最繁華的公安路,二十二層。大樓一開始想以黎元清的名字命名——元清大廈,后來黎元清覺得不妥,太張揚,再說“元清”兩個字做大樓名沒啥氣勢。一番斟酌后,改成了環(huán)球大廈,這里面有把“寶豐園”做成全球性品牌的意思。大樓建成后,先后租出去一部分,跟好力奇合作密切的《東州商報》就在這幢樓上。唐落落的辦公室在十九層,跟溫啟剛的辦公室緊挨著。據(jù)說在香港,十九是個吉利數(shù)字。也有人說是黎元清的個人意見,大樓建成后,到底要在哪層辦公,黎元清費了一番腦筋,后來請高人指點,才確定在十九樓。因為《周易》中的第十九卦,上卦為坤為地為順,下卦為兌為澤為悅,順悅相和,所以是亨通的。而塔羅牌的第十九張牌“太陽”,可說是所有牌中最好的一張,象征知識、活力和幸運,也代表值得受人尊敬和回報。
到了樓上,唐落落辦公室的門敞開著,隔壁溫啟剛那間,門緊緊地閉著?粗巧染o閉的門,高靜的步子突然慢下來,臉上也浮出一層憂慮和失望。許小田用胳膊肘捅捅她,示意她快走,高靜沒有反應。等許小田敲響唐落落辦公室的門時,高靜才從恍惚中猛地醒過神來,幾步躥到許小田前面。
“請進!碧坡渎湓诶锩嬲f了一聲,聲音仍舊那么優(yōu)雅。等進去走近后,高靜才發(fā)現(xiàn),唐落落跟前些日子不像了,整個人明顯瘦了一圈。以前的唐落落總是風姿綽約、神采奕奕,那氣度,那精神頭兒,完全是業(yè)界領袖的范兒?纱藭r坐在老板桌后的唐落落,分明是憔悴的、暗淡的。一雙眼睛往里深陷著,兩個黑眼圈更是明顯,平時精心要補的妝,今天也懶得補,發(fā)型有點凌亂,嘴里居然還叼著一根煙,感覺跟酒吧里那些大牌女郎有幾分相似?匆姼哽o她們進來,唐落落并沒馬上掐滅香煙,反倒狠吸了幾口,吐出一串青煙圈,悠悠的,蕩在空中。那煙圈仿佛帶著某種暗示,讓高靜暗著的心又晃悠幾下。高靜想,傳言看來真不是空穴來風,唐落落一定是讓某種叫愛情的東西傷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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