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更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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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更名
楊沖的臥房布置得還算精致。家具都是花梨木的,靠著東墻擺著一張大木架床,床頭床尾皆有雕刻,圖騰各異;取坐北朝南之意,靠北墻擺著一對太師椅,兩椅之間乃是一方小桌,小桌上擺副圍棋棋盤,其旁兩紫檀木圓缽并立,黑白棋子各一缽,皆是琉璃制造。房西乃是一張書案,案上有若干線裝書,四書五經(jīng)這樣的應(yīng)試教材自然不會少,但也有《隋唐兩朝志傳》《殘?zhí)莆宕费萘x》這樣的小說。這兩本書皆是羅貫中所著,“新楊沖”也曾翻找過一通,就是沒有找到前世最愛看的《三國演義》,心里不免失落。案旁又東西橫跨一張低矮竹架,上置古琴一張。南墻居中位置乃是房門,居?xùn)|位置是米友仁的《云山煙雨圖》;“新楊沖”只知道“米點山水”后世流傳的是一幅叫《云山深意圖》的,想來這《云山煙雨圖》可能系同一系列的作品,不知什么原因,后世失傳了。南墻居西位置立著擱架,放些古玩擺設(shè);架旁是一口瓷質(zhì)卷缸,里面插放著些字畫卷軸。
殷小君前些日子剛附身在楊沖身上的時候,由于鳩占鵲巢,對新身體的支配還不利落,所以很是在臥房里萎靡了幾天。這些天這新身體病已褪去,他支配得也熟了,加之今天又興致勃勃地逛了南京城的幾條名街,吃了些酒肉飯食,待入了夜,好似長期以來積蓄的能力想要釋放出來,屋里焚著有助入眠的香,可他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能眠。他突然懷念起了前世做殷小君的日子。那些日子里,晚上可以看電視、打網(wǎng)游、聽音樂、煲電話,有時還要欣賞兩部島國愛情動作片?蛇@古代社會,到了晚上除了能看幾本書外,真是啥消遣也沒有——至少,目前是沒有。所謂“溫飽思淫欲”,如今他已不是殷小君,而是大明秀才、楊家三代單傳、老夫人的命根子——楊沖楊少爺,在這初春的夜里,本能地想起了女人。
當然,他的腦海里首先浮現(xiàn)出的還是“她”。在地府里的苦苦哀求……來到大明王朝癡癡追尋……哎!何時才能找到“她”呀!
而后,待他一轉(zhuǎn)身,又想到了那個素未謀面的林黛玉小姐。這林大小姐……好像大家都稱贊她是個超級美女,那想必是錯不了了。到底有多漂亮呢?他這么想著,對那包辦婚姻陡然期待起來。他想:古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多娶幾個老婆而已嘛,看楊家家大業(yè)大的,應(yīng)該……不妨事吧。
不對,不對不對。我只愛“她”的。怎么能那么淺薄地胡思亂想呢?
他這么想著,猛搖了幾下頭,想把腦海里種種欲望甩去。可欲望這東西,壓根兒就不是人能去除的。就好像朱熹老先生,明明說著什么“存天理,滅人欲”,卻又引誘兩個尼姑做寵妾。還是王守仁大哥想得通。禾炖砑词侨擞瑩]之不去。
要說這“人欲”真是奇怪,越是靜、越是冷、越是夜深,它越是騷動不安、越是燥熱難忍、越是清晰刻骨。
“。“ 睏顩_索性從床上跳下來,大吼幾聲來發(fā)泄,“哎,這大明也有蒼井空就好了!”
“少爺,您怎么了?”六九心急火燎地沖了進來,正巧聽到了楊沖關(guān)于蒼井空的呼喚。
六九作為少爺?shù)臅,就睡在少爺臥房旁的小房里。這小書童和他家少爺一樣,晚上也被人欲折磨得死去活來。這是他長這么大頭一遭,竟會想一個姑娘想得睡不著覺。那袁姑娘有點狡猾,有點野蠻,卻很是仗義,而且非常漂亮……正這么想著,他只聽得少爺在隔壁房間里大呼小叫起來。由于這少爺自小就是個病秧子,誰知道這次的病是不是去根兒了,萬一是沒好透,又復(fù)發(fā)了呢?想到這里,六九就顧不得腦海里玉符層出不窮的倩影了,趕忙穿上鞋子、披了衣服趕到了少爺房間。不過,少爺看起來好好的,只是顯得比較煩躁而已。
“少爺,這……這個‘蒼井空’是啥玩意兒。磕o我形容形容,小的雖然見識少,可指不定湊巧知道哪兒能弄到呢?”六九琢磨了半天,“蒼井空”這名字怪怪的,他實在想不出是個什么。不過瞧著少爺好像很想得到的樣子,所以他本能地問道。
“這……呃……”楊沖哭笑不得,他靈機一動,說道,“這‘蒼井空’嘛,是我新創(chuàng)的詞牌名。就和‘卜算子’、‘菩薩蠻’、‘西江月’這些詞牌名差不多的。”
“哦……小的沒讀過書,不過自幼伴著少爺,也頗識些字,私下也胡亂讀過幾首詩詞。少爺最近學(xué)問是越發(fā)了不得了,不但古書典故是越引越多,這下連新詞牌名都創(chuàng)出來了!绷判睦锵耄参娜藙(chuàng)作了得意文章總是不喜歡孤芳自賞的,喜歡有聽眾來贊許自己的作品。所以,他連忙懇求少爺?shù)溃骸吧贍敚堰@‘蒼井空’吟個幾句給小的飽飽耳福吧!”
楊沖聽了這話,恨不得抽死自己!吧n井空”?詞牌名?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呃……這個嘛……”楊沖心念飛轉(zhuǎn)著該如何補救,好不容易才胡謅道,“我呢,才剛剛想出個大概,目前這新詞只有兩句。你且聽了,‘蒼天有井獨自空,松柏孤島唯賞楓’。你覺得如何?”
“蒼天有井獨自空,松柏孤島唯賞楓。”六九不知楊沖耍他,一本正經(jīng)地回味良久,才認真地回答道,“少爺果然才學(xué)不凡。此詞吟起來如詩如畫,如臨其境,意境空靈,詩畫合一。小的聽來,回味悠遠,頗有深意。想必等少爺大作全部完成,定然是更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楊沖聽了小書童這一番溜須拍馬的恭維話,笑得前俯后仰,眼淚都掉出來了,他捂著肚子,拍著大腿,放聲大笑。
“少爺……”六九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好笑了,少爺竟然笑成這副德行,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對少爺?shù)膭?chuàng)作理解得太差,被少爺取笑了,所以,他悶悶不樂地說道,“少爺,您就別笑了。我只是個小書童而已,理解不了少爺?shù)拇笞魇窃谒y免的。不過少爺也不必這么笑話我吧……”
楊沖一聽這話,才知道這小子誤會了他笑里的內(nèi)涵,可這一笑起來,卻不是一時半刻能收得住的。他又笑了一會兒,見六九竟然面露悲色,想必是真的傷心了。所以他努力地克制住,止了笑,安慰六九道:“你別誤會,我不是取笑你,只是一時想到了些旁的趣事。”
“哦……”六九嘴上這么應(yīng)著,臉上的悲意卻更濃了,他嘆了口氣,對少爺說,“我方才聽得少爺大叫,以為是您身子又有不適,F(xiàn)在看來,倒是小的亂擔心了。那小的就退下了,不打擾少爺作詞!闭f著,他轉(zhuǎn)過身,作勢要走。
“六九,你且慢走!睏顩_瞧著小書童似乎有心事,就叫住了他。
“少爺,您太客氣了點兒吧……”六九吃了一驚,尷尬地看著少爺,“小的房間就挨著少爺?shù)呐P房啊,這才幾步路啊,您還說慢走……”
“啊?嗨!”楊沖頓悟過來,擺擺手道,“此‘慢走’非彼‘慢走’也。我是叫你先不要走。”
“哦……少爺還有吩咐?”
“吩咐倒是沒有。來,你先坐下,陪少爺……”楊沖說著住了口,在屋子里掃視了一圈。
六九聽得“陪少爺”三字,又瞧著少爺左顧右盼,似乎在瞄著他的臥床,渾身打了個冷戰(zhàn),心里慌得不行,想道:少爺不會生了一場大病后就變得好男風了吧……難道今晚要把我收做他的孌童!?
所謂“孌童”,是古代的一種陋習(xí)。達官顯貴養(yǎng)著美貌俊俏的年輕男子,來獲取一些異樣的體驗。不過,孌童到達一定年紀,是可以脫離其所在大家庭,如同常人一樣結(jié)婚生子的,并不受特別嚴重的歧視。不過再怎么說,這“孌童”的存在也是一種人性扭曲以及封建制度弊端的體現(xiàn)。
可是說實話,六九確實有做“孌童”的條件。他雖然年紀尚小,可頗為俊俏,皮膚白皙,濃眉大眼。所以他才會有此誤會。
“對了,你會下圍棋嗎?”楊沖眼睛看著小桌上的那副圍棋棋盤,問道。
“?圍棋……”六九心里還在慌張地胡思亂想,所以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好在他只愣了那么一下,就回過神來,大舒了一口氣,道,“哦,原來是圍棋啊,還好,還好!彼娚贍斠荒樌Щ蟮厍浦约,自覺失言,便急忙咳嗽一聲,道,“哦哦,少爺是要小的陪您下棋是吧,小的才疏學(xué)淺,棋藝稀松,僅能陪少爺解個悶,還請少爺手下留情啊!”
楊沖瞧六九初來時心事重重,之后又古古怪怪,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所以放心不下,便想和他聊會兒天,開導(dǎo)一下。雖然這身子屬于六九的主子楊沖秀才,可作為魂魄的殷小君其實并沒有什么“主仆”的身份概念,他更多的是把這小男孩當作弟弟,甚至是子侄一般。
待兩人坐下來,下了幾手棋,楊沖便開口試探道:“六九,我瞧著你小子今晚心神不寧的。有什么心事,不妨說給我聽聽!
六九夾著白子的手指凝在了空中,他不安地看著少爺,然后低下了頭,手也垂在了桌上。
“六九,你說你自從七歲開始和我朝夕相伴,算來已整整七年了。我記得我病剛好的時候,第一眼見到的人便是你。我還記得你當時歡天喜地地叫著‘佛祖、玉帝、觀音菩薩保佑,少爺終于醒啦!’那一蹦三跳的模樣。你知道,當時我心里是什么感覺嗎?我錯以為眼前的這個小子,不是我的書童,而是我的弟弟。”楊沖緩緩把手里的黑子倒回缽里,用誠懇的口吻說道,“直到現(xiàn)在,你坐在這小桌對面,我看著你,心里依然是這樣的感覺——這個人,是我的弟弟!
六九聽到少爺說這些話,鼻子一酸,淚水“嘩”的一下就下來了。他離開座椅,“撲通”跪在地上,對少爺說道:“少爺對小的情深意重,小的……小的……嗚嗚嗚嗚……”
楊沖趕忙上前把他扶回了椅子上,說道:“你這話說得可顛倒了。不是我對你情深意重,仔細想來,我都不曾為你做過什么,只是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你的鞍前馬后、鞠躬盡瘁。一直以來,是你對我情深意重啊。我是個連油燈都不會點的廢材,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你說說知心話。來,六九,告訴我,你到底有什么心事。我們兄弟兩人,日后可以風雨同舟、齊心協(xié)力。你真有什么難處,也就是我的難處,我會與你同舟共濟,一同克服的!
六九又“撲通”跪了下去,這回還外加不住地磕頭,邊哭邊說:“能跟著少爺是小的福分。少爺對小的好,小的明白。少爺說什么‘廢材’,小的聽不明白。小的只知道少爺年紀輕輕就功名在身,他年當上解元公指日可待。您說‘兄弟’兩字,是折了小人的壽,小的沒那個福分。求少爺以后千萬不要再這么說了,萬一被別人聽了去,卻不說是少爺待我厚,倒會說小的欺主了!
楊沖無奈地苦笑,想這小子受封建思想殘害也不是一天兩天,要拗過來是不可能了。他只好對跪在地上的六九說道:“六九,你快起來!贝渥,楊沖想了一下才斟酌著開了口,“既然你覺得我們兄弟相稱實為不妥,那我看不如這樣,我們雖然在外人面前還是主仆,可像當下這樣只有你我的時候,我們便是朋友,你看如何?”
六九還想反對,只聽得楊沖突然擺起了少爺架子,說道:“要是你再駁我,我可要生氣啦!”聽少爺這么一說,六九只好接受了他的提議,謝過少爺了。
等到六九情緒平靜下來,楊沖重問道:“六九,你倒是說說,今晚是被什么煩心事纏著?”
“嗯……少爺,我……我想……我想求你……”六九顫著聲,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
“哎,都說了,此刻我們是朋友。什么求不求的,你只管說便是。”楊沖豁然道。
“少爺,我想求您和老夫人說說,給小的換個名字!绷藕貌蝗菀装岩筇崃顺鰜怼
楊沖想不到是這么簡單的事情,當下說道:“我還當是什么要緊事,原來只是要改個名字。也對,你這名字……六九……”他腦海里突然又想起了蒼井空的一些作品,“嗯……的確是不妥,更是不雅。是得改,是得改啊!”
不雅?六九這下摸不著頭腦了。他叫六九,是因為他是老夫人在六月初九這一天買回來的。在元朝,老百姓如果不能上學(xué)和當官就沒有名字,只能以父母年齡相加或者出生的日期命名。比如著名的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同志,本名就叫朱重八,也可以讀作朱八八。后來明取代了元,可一來窮苦百姓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取名的方式;二來,他們也沒辦法啊,都是睜眼瞎,不識字啊。
六九本姓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自小就被人賣來賣去,他恨將他當作貨物一樣賣來賣去的那些人?伤仓,這就是命,就是他的命。怨天尤人是沒有意義的,但他不甘心一輩子就頂著這個叫“六九”的貨品名活下去。如果說這個念頭平時只是潛伏在他的腦海里,自見了玉符之后,這個念頭便被徹底激活了。他猛然覺得“六九”這個名字是個恥辱,“我該有個像樣的名字”,這個聲音在心底吶喊,他迫不及待。
他之所以要說出“求老夫人”云云,是因為他的賣身契在老夫人手里。所以從理論上來說,他的確還是老夫人的一件“商品”。老夫人自然擁有對這件“商品”的一切權(quán)利,包括命名權(quán)。
現(xiàn)在聽到少爺答應(yīng)了改名的要求,他不由得大喜過望,又“撲通”跪下,連連磕頭感恩。
“六九,你既然說你識得幾個字,又看過些書,那你就應(yīng)該明白‘男兒膝下有黃金’的道理。你怎么那么喜歡跪啊……哎……以后不要再這樣了,我受不起!睏顩_突然想起了前世看一個小品,里面夸張了日本人的鞠躬打招呼方式,兩個演員互相鞠躬一直到腰酸。今天也是一樣,六九每跪一次,楊沖就要去扶一次,這一來二去,他也疲了、煩了。
“是,小的記下了!笨磥戆焉贍敭斪髋笥,小六九是暫時做不到了。
“那我問你,你要改什么名兒,自個兒想好了嗎?”
“嗯,想好了!”六九這下來了精神,興奮地報上大名,“我想叫楊金寶!”
這名兒……也忒次了吧。楊沖倒是記得前世知道有個香港武打明星,叫洪金寶的。他問六九道:“你為啥要叫楊金寶呢?覺得這個名字好聽嗎?”
“因為金對上玉,金玉滿堂嘛。然后寶對上符……呃……”六九猛然住了嘴,臉紅得直充血。
原來如此!楊沖回想到方才六九站在宅門一步外,癡癡看著玉符遠去的樣子,心里頓時全都明白了。他笑笑,說道:“我想符……哦,不是,是大多數(shù)姑娘,可能不太喜歡‘楊金寶’這個名字!彼韵肓艘幌拢缓笳褐杷,在桌子上寫了個“仲”字,然后對楊金寶解釋道,“我的名是個‘沖’字,乃是‘中’字加兩畫,F(xiàn)在我把這兩畫移動位置,變成個‘仲’字。這一來呢,說明我們兩人是同根同心。二來呢,伯仲叔齊,‘仲’字乃是排行老二之意。你也知道,我是家里單傳,沒有弟弟。所以我希望你從此可以做我的弟弟。所以你叫‘楊仲’,怎么樣?”
“多謝少爺賜名!”六九歡歡喜喜把“楊金寶”這名字舍了,要了“楊仲”這新名字。
“對了,六……哦,不,仲弟,我聽你方才所言……”楊沖故意逗楊仲道,“似乎你很喜歡玉符姑娘!”
楊仲沒想到少爺冷不丁殺了個回馬槍,臉“唰”的一下又紅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我……我我……這……這……我……”
“哈哈,仲弟,這男人喜歡女人,乃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雖然你年紀還小,不過‘愛情’這東西,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權(quán)利。我教你一個詞,你且記住了。這叫‘天賦人權(quán)’!睏顩_想起了盧梭的名言,一時高興,就教給了楊仲。
“天賦……人權(quán)?”楊仲反復(fù)咀嚼著這個詞匯,似有所悟。不過他突然又沮喪地嘆了一句,“可……老天讓我生下就是個窮命。老天賦給我的權(quán)利就是伺候人,我……我只是個小書童!”
楊沖聽得出這一嘆里包含著多少無奈和多少期待,這一嘆所折射出的,難道僅僅是一個小書童的辛酸苦辣?那是整個封建社會底層人民的嘆息,是社會體制、人倫道德極度不合理、不健全的哀鳴。他看著眼前神情黯然的小書童,心道:社會問題我無力解決,你的問題,我必須解決!
他已暗暗打定了主意,不過現(xiàn)在不便說明,只是對楊仲說:“你不要泄氣,自古男兒當自強,你若真的想有一番作為,好配得上玉符姑娘,我會幫你!彼置骺匆姉钪傺劾镩W過了光彩,不過他還是說,“今天天色已晚,不如早些歇息。待到明日……明日我自有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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