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醫(yī)生和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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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國圣,閃小說作家。已發(fā)表文學作品四百余篇。曾多次獲得閃小說大獎。出版有閃小說集《和一個叫蘇未默的人說話》、《先走一步》。
醫(yī)生和律師
段國圣
醫(yī)生今天的臉上多了一份笑容,因為坐在他面前就診的是一位律師。正好醫(yī)生想找一位律師,他準備離婚,有點犯愁,醫(yī)生跟律師透露了自己的想法,律師答應沒問題,這好辦。
醫(yī)生就擱下自己的話題,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律師的病情上,醫(yī)生問得很仔細,放下聽筒后,有些欲言又止。律師問:嚴重嗎?醫(yī)生說不能確定,先做一些檢查吧。
律師臨走的時候,醫(yī)生告之了他的離婚理由。律師聽了似乎有些犯難,醫(yī)生便問:能行嗎?律師說,我想想辦法,爭取搞定。
幾天后,醫(yī)生去找律師,提供了一些證明材料,并告訴了他的一些隱情。律師答應案情雖然有點復雜,但會處理好。
又過了幾天,律師來找醫(yī)生,說,吃了藥不見好轉(zhuǎn),咋回事?醫(yī)生說你莫急,可能是血液里有點問題,再做個核磁共振吧。
看上去醫(yī)生的案件跟律師的病情差不多,都不太好整。
開庭的日期就要到了,律師通知醫(yī)生做好準備,醫(yī)生卻在電話里支吾了一下說我想撤案。
過天,醫(yī)生給律師去電話:片子出來了,你來確診一下?陕蓭焻s說:我感覺好多了。
后來醫(yī)生和律師就再也沒有聯(lián)系。
羊是這樣被偷的
段國圣
王二偷了河東楊三嬸家的一只羊。王二是動了腦筋的,用公安的話說就是很有技術含量。公安一直破不了案。有人懷疑是李四狗,也有人懷疑是三麻子,還有人說可能是流竄作案吧,總之沒人懷疑王二。
三個月后,公安才抓了一個人,是個瘸子,河西的。他招供楊三嬸家的羊是他偷的。瘸子因有其他案底加之又偷了人家的羊便吃了兩年官司。王二知道這個消息后覺得有些失望,因為他偷羊的一套方法確實是高明,他在羊飼料里倒了半瓶酒,把羊吃得腳打絆然后又在羊的嘴上纏上膠帶才下手的。作案后又清除了所有的痕跡。一般的賊是做不到這一點的?墒乾F(xiàn)在卻沒有人來欣賞王二的這一招,所以王二覺得很失望。后來王二還是忍不住告訴了他的一個要好的朋友,要好的朋友漏嘴,又告訴了另一個他要好的朋友,終于楊三嬸家的羊是王二偷的在村子里傳開了。
但楊三嬸卻始終不肯相信,笑話,哪有賊自己說自己是個賊的啊。王二是個好人。王二聽了暗自苦笑,想,那就等著瞧吧,下次我再偷一回你家的豬。
一萬只腳
段國圣
王大炮是個三八式的老干部。他生性豪爽,戰(zhàn)爭年代英勇無比,槍林彈雨中好幾次死里逃生,曾多次立功受獎?梢哉f歷史上是清白的。但“文革”期間卻被揪出來批斗,因為他說了一句該說而不能說的話。墻上貼滿了批斗王大炮的大字報,最后一句總是這樣寫:將王大炮打倒在地再踏上一萬只腳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王大炮被綁起來,被人按住頭,在主席臺下接受批斗。高音喇叭里開始有人呼口號:打到王XX!再踏上一萬只腳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兩個文攻武衛(wèi)的將士立即將王大炮推倒在地,額頭貼著地皮,然后分站兩邊,一邊一只腳踏在他的背上。
批斗會結(jié)束了。王大炮杠了杠肩膀又把腰板挺了起來。王大炮還笑。笑得很得意。斗了幾次都是如此。造反派便暗下議論:王大炮可能精神上出問題了。造反派頭頭一拍桌子:他是在裝,給我繼續(xù)批!于是王大炮又被綁起來今天拉到這里明天拉到那里接受無產(chǎn)階級的專政。王大炮的腰漸漸地有些彎了,但他還是試圖挺直了腰桿,只是他的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笑容,額頭上沁出點點汗珠,那一刻他的筋筋骨骨都鉆心的痛。
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的批斗,王大炮被打斷了六根肋骨,額頭上縫了八針,一條腿也被打斷了。高音喇叭里仍然呼叫:打到王XX!再踏上一萬只腳叫他永世不得翻身!最多的時候有四只腳踩在王大炮的背脊上。
“文革”結(jié)束了,王大炮很快得到了平反,有人問當時你為什么那么剛強。王大炮笑了:我計算過一共就四十八只腳踩過我的背,離一萬只腳還差得遠呢。
口 令
段國圣
時局變得越來越緊張。不時有流彈劃破天空落在逃難的人群中。幾支部隊已經(jīng)開始撤離。
四娃子還在這座城市里堅守,炮聲漸濃,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驚恐的表情。四娃子差不多幾次死里逃生。一次一顆飛彈從他的耳邊擦過,如果那一刻他轉(zhuǎn)一下頭會當即斃命。
司令部不時地更換口令。今晚的口令是:牛黃—白術
四娃子驚魂甫定,正躲在墻的一隅讀一封信,那是剛剛懷孕臥床不起的妻子寫給他的,信里反復提到一個詞——當歸,那是一味中草藥,妻子要他想辦法搞到。天黑下來的時候四娃子去找藥店,他鉆進一個小巷子,突然前面有個黑影,端著槍,厲聲問:口令!
四娃子一個激靈,答道:當歸!
當他意識到回答錯誤正準備糾正的時候,“砰”的一聲槍響,四娃子應聲倒地,那顆子彈從他胸前穿過,也穿過了那張寫了“當歸”的紙片,血慢慢地浸透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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