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一代宗師》在美國的效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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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宗師》(The Grandmaster)在美國公映,身在美國,且說說這美國人如何消化中國的文化,是武術(shù)還是藝術(shù)的魅力?《一代宗師》在美國,屬于小眾。
去美國的電影院,觀影《一代宗師》,頗費了一番周折。本來沒有留意這部中國電影在美國上映的消息,忽然看到美國電視臺(ABC)早間節(jié)目——專訪章子怡的節(jié)目,她在為這部王家衛(wèi)的電影在美國公映造勢。老公老丹總是很周全,只要有中國電影在美國上映就特興奮,要請全家去看。聽說這電影很久了,自然樂意去給這部大制作捧捧場,好歹是華語電影,母親肯定看得懂。原以為首映是8月23日,是個周五。美國的電影首映,都是選周五,在周末的黃金時段開鑼,人氣旺。到了23日,費城的電影院沒有任何動靜,老丹找遍了費城電影院的上映曲目單,都沒有《一代宗師》上映的消息。很納悶。老丹仔細(xì)查了下,才知我擺了烏龍, 23日只是在洛杉磯試映,30日才會在全美公映。
30日又是一個周五。周四老丹便開始查詢在費城上映的時間和地點,準(zhǔn)備在網(wǎng)上購票。查過后老丹不安地對我說:“看來要去新澤西看這部電影了。”費城是美國的第五大城市,難道滿城沒有一家電影院上映嗎?老丹解惑說:“費城只有西區(qū)大學(xué)城一家影院上映,大晚上的,我可不愿意去那里看電影。”西區(qū)雖然擁有全美知名學(xué)府賓夕法尼亞大學(xué),但也密布著許多破爛的房屋,非裔人集中地,倒不是種族歧視非裔,而是治安狀況真的不好。新澤西州的Cherry Hill(櫻桃山)小鎮(zhèn)也只有一家上映,是能查到的離我家最近的電影院。
費城位處美國三州交界地帶,一橋之隔,便是新澤西州,開車過去,也不過十多分鐘。不過跨州看電影,還是頭一遭。老丹看我不情愿的樣子,就說看情況。周五早上,我剛醒來,老丹就興沖沖地說:“好消息,我們家旁邊的那家影院預(yù)告剛剛顯示,晚上演《一代宗師》,不用過橋了。不過費城也只有這一家和西區(qū)的那家今晚有場!崩系づ聸]有票,趕緊在網(wǎng)上買了四張票,周五晚上七點的電影。
《一代宗師》全美公映的首日,費城只有兩家電影院上演,看起來是部小眾電影。院線想先蹚蹚水,如果上座率高,可能別的電影院就會追著加映。晚上到電影院,門前排著長長的購票隊伍,看著嚇人。當(dāng)晚有新電影首映,這些人都要去看《一代宗師》嗎?還是看別的電影?不管怎樣,老丹很得意自己有先見之明,亮亮手中的電子票,穿過排隊的人群,進(jìn)入演播廳?呻娪吧嫌硶r,廳里空空蕩蕩的,幾百人的電影廳,稀稀拉拉地坐著不到四十人,除了我們家里的三個中國人,再沒有任何亞裔,一多半都是非裔。
老丹說,非裔看功夫片,是有淵源的,李小龍(Bruce Lee)被很多非裔男子供奉為大師來膜拜,是票房噱頭。中國的功夫片在美國風(fēng)靡多時,在美國人眼里,中國功夫的代名詞是李小龍,成龍和李連杰都是追隨者而已。難怪西區(qū)的那家電影院要上映《一代宗師》,估計上座率可能要高點!兑淮趲煛吩诒泵赖念A(yù)告片里,也請來美國的饒舌歌手助陣,真是要鼓動美國非裔市場。不過有意思的是,做評述和網(wǎng)上評價的美國人大多是美國白人。
北美片花里最醒目的一句是“李小龍導(dǎo)師的故事”,給電影定性。“一代宗師”翻譯成“The Grandmaster”,可能也找不到更好的名字,在教導(dǎo)出一個傳奇李小龍之前,葉問本身就要先變成一個傳奇。有趣的是,葉問的名字被翻譯成“IP Man”,這個粵語名字,有點像動漫人物的味道。走進(jìn)電影院的美國人,可能大部分都是沖著李小龍的名字去的,他們也許是想著這部電影,不過是一般的武打格斗片,卻不料看到的是關(guān)于中國武術(shù)的藝術(shù)片,到底他們能領(lǐng)會到多少功夫的精髓,便不得而知了。
王家衛(wèi)的電影,總是讓人捉摸不透,又充滿期待。這部電影被定級為“父母定奪的功夫暴力片(PG-13 for kung- fu violence)”,在美國公演時只上映108分鐘,據(jù)說比國內(nèi)的片場整整短了20分鐘,故事似乎看起來并不是那么連貫。最痛苦的是,梁朝偉飾演的葉問講粵語,這對于我來說,就是鳥語,幾乎不可能明白,看著英文字幕,好歹能猜出來;不懂英文,又聽不懂廣東白話的母親,就不那么幸運了,急得有些抓耳撓腮的,要給她講解。原本以為看地道的中國國語電影,卻不料依然掛著港片的衣缽。
章子怡和梁朝偉馬不停蹄吆喝。章子怡這個名字,絕對決定著《一代宗師》在北美的票房。對于美國人來說,除了那些功夫明星,章子怡就是最著名的,幾乎很少有人知道梁朝偉,更不要提趙本山和小沈陽了。老丹看著飾演葉問太太的演員對我說,那個女子不像中國人,我說她是韓國演員,老丹驚詫地問:難道中國除了章子怡,沒有其他女演員了嗎?那是廢話,也許,導(dǎo)演用宋慧喬,可能是想打開韓國市場,但美國人是大大不買賬的。
章子怡和梁朝偉都很敬業(yè),北美公映前的宣傳功課做得很足。美國很大,發(fā)行宣傳的市場著重于洛杉磯和華盛頓。章子怡、梁朝偉和王家衛(wèi)的英文都講得不錯,直接可以接受美國媒體的采訪,并且對答如流。為了寫這篇文章,搜索了下視頻,看到章子怡接受了幾乎全美三大電視臺的訪問,還有首映前紅毯上的現(xiàn)場問題,甚至還接受了華爾街時報電子網(wǎng)(WSJ Digital Network)的視頻單獨采訪,并用中英文對答,相當(dāng)不容易。
章子怡在訪談中談到最多的是,她在練功時是多么辛苦,許多舊傷復(fù)發(fā),很痛苦;拍攝環(huán)境也相當(dāng)惡劣,王導(dǎo)可以去世界上所有的地方,卻把大隊人馬拉到最寒冷的地方,讓演員們飽受寒冷之苦;在拍攝前她不知要拍什么,沒有劇本、臺詞的準(zhǔn)備,只是拍攝前才知曉,接這個戲只是因信賴王家衛(wèi)導(dǎo)演;她還把戲中宮二和葉問說成是“一戰(zhàn)鐘情”(love at first fight);還有拍攝過程的細(xì)節(jié),很多時間都只是訓(xùn)練功夫,三分鐘的一場打斗戲,拍了三周,之前還花了六個月來準(zhǔn)備;她還講述了宮二作為一個女生,想在以男人為武術(shù)宗師的困境中立足是何等不易。
梁朝偉在接受美國媒體采訪時,表達(dá)了他對功夫的理解:他從46歲才開始練功夫,是老胳膊老腿了,他覺得功夫不只是簡單的武打格斗,必定還有更多的藝術(shù),否則不會在中國流傳四千年。中國武術(shù)的淵博,很少為外族所知,導(dǎo)演想通過這部作品,將真正的中國武術(shù)精髓傳播到世界各地。
美國人對王家衛(wèi)的名字很陌生,不過美國媒體在報道時說,王家衛(wèi)早就因一部《春光乍泄》(Happy Together)在1997年獲得過戛納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導(dǎo)演獎,而十年后李安才以同樣的同性戀題材的電影《斷背山》,獲得奧斯卡最佳導(dǎo)演獎,言下之意,是李安抄襲了王家衛(wèi)。
電影結(jié)束后,問老丹什么感受,他說,老是看到有多部關(guān)于IP Man的電影,看完《一代宗師》,才知道這葉問是李小龍的師傅,也算長了一個知識。這個回答,讓我有些哭笑不得。再問,老丹又說,很多美國人看完,可能都會吃驚:畫面很優(yōu)美,故事卻很令人迷惑,跳動性太強,鏡頭閃回很多,似乎前面講述得不清楚,要充分強調(diào)。他原本的猜想是,葉問和宮二結(jié)緣,意味著南北的融合結(jié)盟,卻沒想到影片是如此凄美的結(jié)尾。不知他的理解,是不是因語言和文化的隔閡。轉(zhuǎn)天早上,在費城最大的報紙上,看到一記者看完電影的感受,和老丹的想法不謀而合。標(biāo)題是“《一代宗師》令人目眩,但情節(jié)混亂”(Grandmaster’s dazzles the eyes,but plot is confusing)。也許,美國人永遠(yuǎn)都無法意會到中國的八卦掌是怎么回事,各門派又是怎樣的糾結(jié)。他們看的,不過是畫面上極致的完美,以及章子怡從每個角度都無懈可擊的面孔充斥著大銀幕,故事最好越簡單越好。
不管多么有深度的中國電影,在美國人眼中,都不過是小眾之作,不會像好萊塢大制作一樣,創(chuàng)造票房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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