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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席間，一直端著碗默默扒著飯的心悠完全沒敢抬起頭，她能感受到涂遠焦灼地看她的眼神，但她卻不敢回望。

他回來做什么呢？再把她推到尷尬的境地、受人指摘的邊緣？

他不是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生活了嗎？她也準備完敗退出了，為什么又來一波偷襲，讓她無力招架!

心悠整個高中在涂家寄居的三年，忍受著排擠和嘲諷，曾小心翼翼地維護著對涂遠的感情，最后還不是被周夢云的一記耳光扇醒？與一個沒能力保護自己的人戀愛，還不如來一場自不量力的一廂情愿。

高考結(jié)束那天噴出的那口鮮血，被陷害但卻沒任何立場辯駁的處境，都讓她與他曾經(jīng)懵懂的戀愛變得那么不堪。往事在記憶里斑駁，現(xiàn)實依舊光怪陸離，他們，只能退回到比最初還要疏遠的原點。

這個世界充斥著無奈，不是嗎？在命運面前，索心悠沒辦法不懦弱。如果更懦弱就可以更走運一些，她寧愿更逆來順受。

晚飯后，心悠仍舊躲在庭院里最暗淡的那片樹蔭下發(fā)呆。

涂遠緩緩地向她走來，啞銀色的休閑西裝與他儒雅溫潤的氣質(zhì)相得益彰，襯著他俊逸的眉眼，以及明眸里總帶著的淺淺笑意。微長的頭發(fā)遮掩起她曾經(jīng)最常撫摸的他的額角，讓五年前那個還偶爾會為她沖動一次的青年徹底地被成熟裝扮。她知道，他們都完全地長大了，大到再也不會通透地為誰輕易敞開心扉了。

“你終于不躲了。”這幾乎是涂遠突然出現(xiàn)以來，對她正式說的第一句話，“心悠，我們五年不見，現(xiàn)在我只求你給我五分鐘�！蓖窟h憂郁地垂下頭，額前的長發(fā)擋住了他深邃的眼睛，也擋住了他深陷在遺憾里的傷痛。在琥珀色的燈光下，涂遠臉上硬朗的線條驀地柔和起來。

心悠的下頜抵在膝頭，沉默地點點頭。

“你離開后，我與我爸媽的關系惡劣到了極點，等你找你都沒有結(jié)果，我就去了美國，在那里認識了一個女孩——長得很像你，雖然她任性刁蠻，但我還是努力從她身上找你的影子。我們很快就同居了，我一直縱容她，仿佛也在照顧你。我知道這種想法很病態(tài)，更不能成為我由此放縱的借口，但是……對不起。可，心悠，我一直只愛你一個，現(xiàn)在我有能力帶你離開了，我們一起去美國生活好不好？”

涂遠蹲下身，與她視線平行，手搭在她腳邊，惴惴不安地等著她宣判。

“涂遠哥，不管你做什么事，我都原諒你�！边^了許久，心悠才表情淡漠地緩緩開口。

聽她這樣說，本來是值得慶幸的好結(jié)果。但他知道，這只是因為她沒有忘記他曾經(jīng)對她百般的好，他只是在透支他們累積下來的感情而已。她其實并沒有全身心地重新接納他，只是若干年的顛沛流離，讓她養(yǎng)成了對有恩之人處處隱忍的習慣。

“但是……”心悠舒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樣子不再顯得那么頹廢，而后說：“如果說這原諒的內(nèi)容里還包括我們繼續(xù)在一起，那么我不想包括�！�

呵呵，這才是她的本意吧。心悠終究還是那個有主見的姑娘，不會因為對別人虧欠或比別人貧乏而讓自己少了心高氣傲。

畢竟經(jīng)過了這五年，面對涂遠信誓旦旦描繪的美好生活，索心悠，突然不想要了。

心悠看到涂遠眼中的失落，他之前對他們倆的未來是胸有成竹的，像裝滿了動力的小火車在軌道上賣力地跑著，但此刻，軌道只偏離了一個拐角，小火車卻朝著歧路一去不回頭了。他有著英雄遲暮般的無力，對縫補起他們感情的無力，無力得很可憐。

不遠處別墅二層的玻璃窗內(nèi)，是涂藤站在臥室的窗邊望著他們。仿佛一下又回到了高中時代，那時已經(jīng)上了大學的涂遠常常跑回來保護她免受全家人的欺負。

在草坪中央的垂楊柳下，他們也如此刻這般親昵呢喃。涂藤甚至看到過他們接吻，只是他當時很快就拉上了窗簾，屋子里仍然沒有開燈，在那樣的夜里，適合一片漆黑。

他退了幾步，整個人失重地狠狠跌到了床上。他癡癡地望著看不清紋路的天花板。

頭頂上的房間正是索心悠的，以前他就覺得，他們?nèi)绻�往窗外看，景致是一樣的，那這樣看久了，會不會也影響人生視角？

只是——他們的感受什么時候一致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