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土雞與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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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涂爺爺每天忙完公司的事,就會按時回家吃飯,涂遠哥也處處護著心悠,涂家其他人便不敢造次,倒也過得順心些。
晚飯后,涂爺爺總喜歡叫心悠和涂遠陪他下幾盤棋。人,不管年輕時多氣盛,在外面多風光,等到變成老人后,心理需求都廉價而卑微——只求子孫能承歡膝下,花他辛苦攢下的錢,享受他的操勞成果,傾聽他冗長的嘮叨,重復地講各自身邊發(fā)生的不怎么新鮮的事。
心悠連贏了兩盤棋后,涂世朋竟掏出一張金色的銀行卡到心悠面前,慈藹地說:“這是我的信用卡的附屬卡,家里每個人都有一張,不過你的額度比他們的都高,密碼就是你生日。以后想買什么,盡管刷這張卡,爺爺幫你還!”
心悠盯著這張耀眼的卡,她已經(jīng)感覺到圍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涂家其他人向她投來的犀利的目光。心悠唯唯諾諾地說:“爺爺,我不需要這個……”
“你可以不需要,但我需要。”涂世朋按著心悠纖弱的肩膀說,“我需要你在涂家過得開心,我需要讓老索頭對你放心,所以這張卡你必須收下。明天我讓涂遠帶你出買些衣服什么的,免得開學后,因為穿戴樸素而讓我涂世朋的孫女被那些個不長眼的瞧不起!”
心悠看著那張靜置在桌面上的卡,炫目的金屬色澤,卻似乎讓沒有生命的它張牙舞爪起來。她的心里此刻像浩浩蕩蕩地走過了幾排老鼠,具體的感覺也說不清。
完成了一天的掃貨,心悠開學要用的東西基本都備齊了。在涂遠的鼓勵下,她還為爺爺買了幾件返季促銷的冬衣。經(jīng)過這一天的相處,她與他又親近了許多。
回到涂家公寓,泊好車,涂遠和心悠拎著大包小包地進了門。
周夢云和涂清坐在客廳沙發(fā)上,邊吃著熱帶水果邊看著泡沫劇。而涂藤則坐在電腦前,戴著碩大的耳麥,如癡如醉地打著誰也從中找不出實質(zhì)意義的熱門網(wǎng)游。
“媽,我們回來了�!蓖窟h向周夢云打著招呼,心悠在他身后,也怵怵地問了聲好。
周夢云瞥了一眼心悠身上的新衣服,還有手上的名牌購物袋,她本不是什么對財富有大胸懷的名門閨秀,貧賤出身又嫁入豪門,總愛高調(diào)炫富曬幸福,心態(tài)上的自卑和思維里的促狹讓她尤其討厭平白來她家占便宜的索心悠。
今天更讓她難以忍受的是看到索心悠與自己兒子親密無間的模樣,感覺這個野丫頭即將不費吹灰之力地要得到她忍氣吞聲辛苦了二三十年才攀上的榮華富貴。
周夢云沖著心悠冷笑道:“哼,怎么,土雞要變成金鳳凰了?”
涂清在一旁毒辣地附和道:“我看她也只是從土雞變成金土雞吧!外頭變得光鮮一點兒而已,里子還是那副德行�!�
涂遠聽他們竟然從之前的微詞變成了公然的辱沒,不禁勃然大怒:“你們!”
他剛欲嚴詞反駁,卻被心悠拉住了袖口,她小聲地在他耳邊說:“涂遠哥,別為我出頭惹惱阿姨,我沒關(guān)系。我平白地已經(jīng)得到很多了,理應承受無端的這些,人生總歸要對等�!�
“可是,心悠……”涂遠皺著眉頭,不忍心見她受委屈,本想勸她不用怕,但話才出口,便被周夢云粗暴地打斷了。
“你這個野丫頭跟我兒子嘀咕什么呢!別看著我兒子單純善良就使壞心眼挑撥離間!難不成你在我家白吃白喝的,還惦記著再偷走點兒什么嗎?”
周夢云的表現(xiàn)已喪失了一個長輩應有的儀態(tài)和風范。
涂遠不再顧忌心悠的阻攔和母子的規(guī)矩,鮮有地暴跳如雷道:“若說白吃白喝,這屋子里哪個人不是白吃白喝的?爺爺一個人在外打拼,我們誰出過一分力,幫過一次忙?心悠是爺爺帶進咱們家的,您不替爺爺照顧好她,還處處刁難辱罵。您也是活過了半個人生的,怎么教養(yǎng)還不如一個涉世未深的小丫頭呢!”
涂遠的逼問句句戳中周夢云的軟肋,問得她瞠目結(jié)舌。從來都溫和有禮的大兒子,以前不管她犯什么錯,也頂多無奈地說教幾句的孩子,這一次竟敢用如此激烈的言辭頂撞她!
——一定是那個野丫頭挑唆的!
“難道我天天閑著嗎?”她氣急敗壞地說,“我辛辛苦苦的,怎么生了你們幾個白眼狼,不知道心疼我,居然還敢說出這種忤逆我的話!老爺子的公司,最終還不是靠我和你爸爸撐著!”
“爺爺不是已經(jīng)把您趕回家了嗎?您是在撐著公司,還是在搞垮公司?”涂遠也不甘示弱。
他今天非要殺一殺母親的厲氣,否則以后心悠休想有好日子過。但今天也只能點到為止,涂遠不再理會母親在身后的咆哮,帶著心悠徑直走上樓去。
見涂遠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周夢云氣不過,轉(zhuǎn)而又向涂清和涂藤撒氣。
“你們兩個也是,除了吃就是玩!剛才那個野丫頭竟敢聯(lián)合起你哥哥來對抗我,你們兩個是死了嗎?也不跳出來幫幫腔!”她沒好氣地甩掉涂清手里的半只杧果,又跑去摘掉涂藤頭上的耳麥。
“哎呀,媽,來日方長嘛。我哥還能在家住幾天呀,等一開學他就得住校了,那個野丫頭不也就從我們的眼中釘,變成我們的盤中餐了嗎?”涂清年紀不大,但心眼的惡毒程度,倒是勝過“慈母”。
涂藤冷靜地掃了一眼這兩個無聊的女人,家里的戰(zhàn)爭他從來都不屑于去參與。此地磁場陰邪,不宜久留。反正游戲是打不下去了,他慵懶地站起身,朝樓梯走去。
“你這個臭小子也要氣死我是不是?都不管親媽的死活了!”周夢云向涂藤吼去。
涂藤懶洋洋地扯了一瞬冷笑,但也沒有因此駐足,而是繼續(xù)爬著樓梯,漫不經(jīng)心地說:“我當初被爺爺關(guān)在部隊的小黑屋里打個半死的時候,您不也沒管我的死活嗎?更何況,您不覺得那個野丫頭被涂遠這么一打扮,看起來還挺不錯的嗎?依我看,要是由她來做您的長媳倒也不賴�!�
周夢云聽涂藤嘴里說出來的話,竟比涂遠還要尖酸刻薄幾分。她臉面上再也掛不住,怒目切齒地把茶幾上的整盤水果都狂嘯著擲向他。
好在涂藤已邁進了自己的房間,幸免于難。而軟塌塌的果肉被正巧關(guān)上的房門撞個稀巴爛,滿樓道的絢麗繽紛五彩斑斕。看來是要苦了涂家的保姆方阿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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