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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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譚如意使勁一掙,“你不是找別人拿了二十萬嗎,還找我要什么錢!”
“德行!”譚衛(wèi)國啐了一口,“也不想想你能嫁得這么好,靠了誰的功勞。有沒有錢,給我點,我要上醫(yī)院看病。”
譚如意覺得這人簡直不可理喻,將提包從他手里拽出,甩手往里走去。譚衛(wèi)國三兩步趕上來,一把攥住了她的頭發(fā),譚如意疼得尖叫一聲:“你干什么!”
小區(qū)保安被驚動了,從執(zhí)勤崗窗口探出頭來,注意著這邊的動向。
“老子把你養(yǎng)這么大,現(xiàn)在要看病了,找你要點錢,你護著錢包跟護犢子似的,這才嫁出去幾天,連爹都不認了?!”
正是晚上吃飯時間,小區(qū)進出人多,都朝兩人投來異樣的目光。譚如意臉燒起來,既憤怒又覺羞恥,掙扎道:“你放開!再不放手我報警了!”
“呸!你報警看看?有本事就讓老子進去蹲一輩子,不然見你一次打你一次!”譚衛(wèi)國伸手猛地一拽,譚如意便覺整個頭皮都要被他掀起,疼得淚水止不住往下掉。保安看不過眼,從執(zhí)勤崗內(nèi)出來勸架:“這位先生,別動手,有話好好說。”
“這是我閨女,我想怎么說怎么說,關(guān)你屁事!”
“你說是你閨女就是你閨女啦?那我還是你姑奶奶呢!”圍觀的人中,忽傳出一道清脆潑辣的女聲。
譚如意扭頭去看,只見一個穿睡衣的女人正倚著門框,抱臂冷眼看著譚衛(wèi)國。譚衛(wèi)國何曾受得一點羞辱,當下松開譚如意,擼了袖子上去理論:“你算個什么東西!”
“對女人動手,你又算個什么東西!”那女人毫不畏懼,伸手從睡衣口袋里掏出手機,“趕緊滾,別以為姑奶奶我不敢報警!彼表吮0惨谎,“這么高的物業(yè)費,全喂狗去了?由著這么一個神經(jīng)病在小區(qū)門口狗吠!”
保安面上訕訕,上前去趕譚衛(wèi)國,糾纏了半天,總算將他趕走。
譚如意抹了一把眼睛,上前跟女人道謝。女人面色不豫,伸手撐著半邊臉,緊蹙眉頭說道:“你要真感謝我,幫我買盒退燒藥吧。”
譚如意老家鎮(zhèn)上都是三四層的小樓,退耕還林之后從農(nóng)村遷出來的人,仍是按照習慣聚住在一起,街坊四鄰關(guān)系密切,往往一家有事,招呼一聲就有人熱心幫忙。雖說平日里三姑六婆聚在一起嘴碎了些,但這種氣氛是住在城里的單元樓所體驗不到的。
譚如意在城里住了半個多月,這替她出頭的女人,是她認識的第一個鄰居。女人叫夏嵐,恰巧跟譚如意住一棟大樓。譚如意去附近藥店幫她買了藥回來,眼見她走路晃晃悠悠,似乎隨時都要栽一個跟頭,覺得不放心,便自告奮勇地送她回去。
打開門,房里頓時飄出來一股難聞的氣味,譚如意往里瞧了一眼,只見屋內(nèi)凌亂不堪,活像被臺風掃蕩過。進門墻邊立著一個半人高的紙盒,里面胡亂塞著衣服,地上滿是散落的雜物和紙片,整個客廳壓根找不出一塊干凈的落腳之地。
夏嵐卻渾不在意,徑直踩著一地狼藉去飲水機旁倒水。飲水機開關(guān)開著,水桶卻已經(jīng)空了,她煩躁地搡了一把,將杯子擱到一旁。
譚如意本打算送到就走,見她這個樣子,實在放心不下:“那個,夏小姐……”
夏嵐瞥了她一眼,說:“進來吧,不用換鞋。保姆剛辭了,房子沒收拾。”
譚如意走進去,小心翼翼避開地上的東西:“你坐一會兒吧,我?guī)湍銦c熱水。”
所幸廚房幸免于難,譚如意順利找出熱水壺燒了壺水,又問夏嵐吃沒吃晚飯。夏嵐在床上躺了一整天,要不是餓得厲害又燒得難受,原本也是不打算出門的。譚如意便又幫她煮了碗面條,在灶上煨了一小鍋稀飯。
夏嵐吃完之后,就在沙發(fā)上躺下休息。譚如意絞了一塊冷毛巾過來,蓋在她額上。夏嵐閉眼壓著毛巾,道了聲謝,又問她:“你是在哪家當保姆的,不耽誤你工作吧?”
“不、不是,”譚如意局促解釋,“我就住這里……暫時住這里。”
夏嵐“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譚如意朝四周掃視一圈,在靠近臥室的地板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碎裂的玻璃相框,里面大幅的照片被撕成了兩半,一眼看去,似乎是張婚紗照。譚如意立時明白過來,瞥了一眼夏嵐,心里生出幾分同情——她跟老公吵了架,生病了也沒個人在近前照顧。
似乎是退燒藥里的鎮(zhèn)定成分起了作用,夏嵐?jié)u漸入睡。譚如意起身去廚房盯著灶上的稀飯,熬好之后關(guān)了火。譚如意又幫夏嵐換了條毛巾,然后從同樣一片混亂的臥室里找了條絨毯出來,幫她蓋上。
枯坐了一會兒,她見夏嵐一時沒有醒來的跡象,就起身打算回去。走之前,又看見臥室門口的碎玻璃了,她怕夏嵐大意踩上去,又去找來工具清掃。
她蹲下身,將撕成兩半的照片拿起。照片里夏嵐容光煥發(fā),她身旁的男人亦是風姿不俗。照片拍得很好,不像是譚如意在影樓里見過的矯揉造作修圖過度的那些。譚如意嘆了口氣,將照片放到一旁,開始掃地上的玻璃碴子。
做完這些,譚如意給夏嵐留了張字條,又寫上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和樓層,囑咐她有需要隨時找她。
夏嵐并沒有聯(lián)系她。譚如意仍有些擔心,到樓上去敲過一次門,卻無人應答。感冒并不是什么大病,她想夏嵐應該已經(jīng)退燒了。如今人與人交往,總要揣著幾分防備,既然夏嵐不主動表示需要,她也不好濫施好意。周五有一次公開課,譚如意心里沒底,每天都在看資料查課件,漸漸地也就沒精力操心別人的事了。
初中的語文課,通常都安排在上午,譚如意一般上完課就回辦公室批改作業(yè)。語文作業(yè)量少,除了每周的周記,就是每月的大作文。除此之外,還有一本習題集,學生按照教學進度跟著做,隔三四天收上來檢查一次即可。所以譚如意多數(shù)時候時間都有富余,除非碰到公開課這樣的特殊情況。
她在學校食堂吃完晚飯,將沒看完的資料帶回家繼續(xù),這樣接連準備了幾天,心里仍舊忐忑,但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所幸那天效果出奇的好,要講的是一篇文言文,她準備了豐富的影音資料,又拿出了讀書時做PPT的經(jīng)驗,引經(jīng)據(jù)典、旁征博引,結(jié)合多媒體手段,讓教務(wù)主任和語文組組長欣然給出好評。下課后,語文組組長同她交流時,稱贊她一手粉筆字尤其寫得好。這是自來市里之后,譚如意第一次覺得渾身充滿了干勁,連日來的郁結(jié)之氣頓時掃了大半。
課間休息時,辦公室組織團購看電影,譚如意高興之下也報名參加了。組織者是譚如意所教的初一(七)班的數(shù)學老師梁敬川,他早譚如意三年入校,比譚如意大四歲,但仍有些小孩子的秉性,所以能輕易跟七班的孩子打成一片。七班整體的數(shù)學成績,在整個年級也是最好的。
梁敬川見譚如意舉手報名,笑說:“譚老師,剛剛馬老師還擔心你不去,打算動員你呢。”
馬老師是七班的班主任,教英語。她正在喝胖大海,聞言抬起頭來,笑說:“我不擔心,我擔什么心!
梁敬川看了譚如意一眼,笑了笑,輕輕摸了摸鼻尖,又拿著電影海報去慫恿別的老師去了。
電影精彩卻比不上半個辦公室的老師下班后一起吃飯聊天時的熱鬧吸引譚如意。譚如意覺得這真是幸運的一天,在繚繞的熱氣中一邊涮著羊肉一邊聽其他老師說些趣事,心里分外平靜,第一次生出幾分安定感,仿佛這偌大的繁華都市里,總算有了自己的立錐之地。
馬老師同譚如意坐一邊,對面是梁敬川。三人聊了些班上的情況,馬老師忽然問譚如意:“小譚,你有沒有男朋友?”
“沒有! 譚如意下意識地回答。說完忽然意識到這答案似乎不對,可細究起來,又似乎算不上不對。猶豫了片刻,還是沒說自己與沈自酌的事。
馬老師瞥了梁敬川一眼,笑說:“咱們學校別的不說,有一點挺好,就是男女比例很協(xié)調(diào)。你是來對了,今后不用愁找不到男朋友!
譚如意笑了笑,只說自己暫時只想先把書教好,沒有別的打算。這話倒是發(fā)自肺腑沒有半分虛假,且不說自己與沈自酌還有一重尷尬的契約關(guān)系,就目前窘迫的現(xiàn)狀,也得先解決了溫飽問題再論其他。
譚如意回到家后,依然在回味吃火鍋時的融洽氣氛,因第二天便是周六,不用上課,她在沈自酌的書房里挑了本小說,權(quán)當放松。小說意外精彩,故事跌宕情節(jié)波折,譚如意洗完澡后仍是記掛著結(jié)局,便決定一口氣讀完。她將書拿去臥室,關(guān)掉大燈,鉆進被窩里,借著臺燈的光啃起書來。
夜分外安靜,等看至最后一句,已是深夜。臺燈燈泡上不知何時趴了只灰色的蛾子,譚如意合上書頁,伸手撣了,關(guān)燈睡下。
不知道睡了多久,譚如意驟然驚醒,隨即便聽見黑暗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她心臟立時提到了嗓子眼,正要開口,忽聞到一陣沖鼻的酒味,緊接著一人重重地躺了下來,將大半個身子都壓在了她身上。譚如意嚇得忘了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碰到肩膀處硬朗的骨骼,這才反應過來,應該是沈自酌。她伸手將臺燈打開,推了沈自酌一把:“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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