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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jié) 真情不相嫌

毋望一口氣憋在喉嚨里,吐也吐不出來,恨聲道,“奶奶說話也請三思,我是正經(jīng)人家的女兒,不愿遭受這樣的不白之冤?裴公子幫襯咱們家,我們原就是感激萬分的,將來也定是要報的,只是報恩也犯不上以身相許,春君家無錢無勢,斷然高攀不上,還請大奶奶放心!

素姐兒拍了桌子立起來道,“真打量我不知道嗎,那日下大雨,你二人在一間屋子里待了半日,那樣的昏天黑地,足有半個時辰,什么事做不得!我們臻大爺可不是柳下惠,饞嘴貓似的,你兩個沒事兒,說出去誰信!”

毋望委屈得幾乎哭出來,雙眼含淚,更是我見猶憐。

張氏忙道,“這事我是知道的,我家男人摔斷了腿,那日春姐兒是去請裴公子來給她叔叔醫(yī)治的,偏巧趕上了急雨,待雨過了再回來也是有的!

素姐嗤道,“那是幌子罷了,究竟做了什么誰也不知道,臻大爺把人都打發(fā)到外頭去了,還能干什么好事!”

這下子張氏也愣在那里無話可說了,直勾勾盯著毋望,若不是素姐兒在場,只怕也要審上一審。

毋望反倒平靜了,這女人真像助兒說得那樣,賢名在外,骨子里拈酸吃醋,什么樣的狠話都說得出口,怕也是個五毒俱全的人,那位裴公子當真是個可憐的。便道,“我行得端立得正,不怕人背后指點。奶奶有工夫操這份閑心倒不如把心思放在臻大爺身上,夫妻和睦不比旁的強上十分嗎!

素姐兒看那女孩兒挺直了脊背,面上冷冷的瞧不出異樣,說出來的話就像尖刺似的扎在她心上,頓時臉色灰敗下來。誰不想夫妻和睦來著,可那臻大爺見著她就像見著了仇人,連個好臉子也沒有,如何能和睦!話雖如此,只是輸人不輸陣,又抖擻起精神道,“我們夫妻和睦與否不勞你費心,我今日已來過了,請了妹妹,臻大爺面上也有了交代,既然妹妹不肯同我回府,那日后再要進來可難,妹妹還是細細思量吧。”

毋望暗哼,說了一車的狠話還說是來請人的,是來給下馬威的吧,還是早些打發(fā)了清凈。便道,“春君不敢與大奶奶稱姐妹,奶奶只消看住裴大爺,我這里絕計不會出亂子的!

“好!”素姐兒沉聲道,頭上的累絲金鳳微微顫動,“姑娘果然好氣性,今日的話可作數(shù)?”

毋望道,“自然是作數(shù)的!

素姐兒笑道,“那我便告辭了,春君姑娘請留步吧!闭f完整整衣裙,領(lǐng)著兩個丫鬟出門而去。

張氏吐了口濁氣,撫胸喘了一陣子,突又憶起適才臻大奶奶的話,忙問道,“那日究竟怎么回事?什么將下人都支開了?裴公子可曾對你動手動腳?你要急死我嗎?快說!”

毋望嘆道,“嬸子糊涂,哪里就有她說的那樣不堪了!只在一處吃了飯,再沒別的了。若真有什么她哪里還會來,左不過來探了口風,回家好安心罷了!

張氏跺腳道,“最毒婦人心!這樣難聽的話來糟踐你,叫旁人聽見,還嫁不嫁人了!”

毋望勾勾嘴角閑散道,“她要是壞了我的名聲,那我豈不只好嫁給裴臻了?她斷然不會的,你沒瞧見她才剛避開人多的時候說的嗎。”

張氏跌椅子里,喃喃道,“虧得沒答應(yīng)那門親事,這位奶奶哪是個醋壇子,分明就是個醋缸,若真進了園子,落到她手里,怕是兇險得很!

毋望也頗慶幸,雖說嫁了裴臻富貴榮華是肯定的,只是每日里鉤心斗角也是件勞心勞力的事,哪里及眼下逍遙快活。

隔了會子張氏又問道,“那裴公子下回來怎么辦呢?總不好趕出去吧。”

毋望道,“是咱們家的恩人,斷沒有趕出去的道理,看不住爺們兒是她自己沒本事,和別人什么相干,頂多每回裴公子來我避開也就是了。”

那廂裴臻還不知此事,正給章程牽線搭橋相談甚歡。

“既這么的,那明日就將契約簽了才好,免得夜長夢多,不知薛掌柜意下如何?”

那薛掌柜是城中最大的米面鋪子的老板,原本看章程十七八的愣頭青,沒打算再與他合作,只是如今裴臻從中斡旋,又愿意作保,自不好駁了他的面子,只得連聲道,“使得使得!

章程此時對裴臻的敬仰當然是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的,一心只為談成了買賣高興,旁的什么早就拋到了九霄云外。裴臻笑得極歡暢,心道,如何?明日的廟會打了水漂了吧,看來劉毋望還是沒有銀子要緊,這個年紀正是立業(yè)的時候,成家么,還是讓在下先來吧。

搖頭晃腦之際,助兒弓著身子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說的什么沒聽清,只好對桌上其他人拱手告了假,拉著助兒去了隔壁雅間。

“說吧!焙攘藥卓跐獠,又瞧助兒吞吞吐吐的樣子,不由有些擔憂起來,“可是老皇帝薨了?”

助兒搖頭道,“比這還要緊的事!

裴臻眉毛擰起來,目露兇光,喝道,“殺才,和爺打起啞謎來,莫非想到暗室領(lǐng)杖責嗎!”

助兒很配合地抖作一團,呻吟似的回稟道,“我們大奶奶找春君姑娘去了,回來后臉上沒有不痛快,小的想,大奶奶既沒處下風,那春君姑娘定是吃了虧了,沒準這會子在家哭呢。”

這樣的消息于裴臻來說莫過于晴天霹靂,他呆坐在那里,一時摸不著北,只能斥道,“怎么才回,你早干什么去了!”

助兒小聲道,“我才睡了起來,大奶奶已經(jīng)回自己院子了,我得了信就來找爺?shù)!?

裴臻立時氣不打一處來,“爺辰時就起身了,你這殺才竟睡得那樣晚,一路上怎么沒把你的腸子顛出來!如今如何呢!你到梨雪齋瞧過沒有?她當真在哭嗎?”

助兒苦著臉道,“我一得信就來回稟大爺了,還沒來得及到梨雪齋去呢。”

裴臻想了想問道,“大奶奶可帶了人去?”

助兒道,“帶了喜兒,還有一個二等丫頭,我盤問了那丫頭,顛顛倒倒也說不清楚,大概的就是奶奶要接姑娘入園子,姑娘不答應(yīng),奶奶又說爺和姑娘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云云,鬧到最后不歡而散了。”

裴臻沉吟片刻,眼里陰霾越來越濃,助兒嚇得縮在一旁,直禱告道,神天菩薩,大爺要殺人誰攔得住!若要殺我,那我便朝梨雪齋跑,好歹求春君姑娘救我小命吧。

裴臻此刻正是怒海滔天,好容易才和她親近些,那素卿跑來橫插一腳,之前種種豈不成了無用功!她既已回絕了進園子,那往后定是要躲著他的,可憐他機關(guān)算盡,到頭來要落個慘淡收場嗎?

“紀素卿敢不拿爺?shù)脑挳敾厥?不給她些利害瞧瞧,還只當爺怕了她。”裴臻咬牙切齒道,“今兒起禁她的足,打發(fā)人把她老子找來,爺我要重振夫綱!

“大爺,親家老爺在山陰縣呢!”助兒囁嚅道,心想大爺怕是氣瘋了吧,無甚大事要驚動老丈人?磁嵴槟樕F青,只好開解道,“大爺發(fā)火歸發(fā)火,萬萬不能給自己找不自在,就是找了親家老爺來理論也論不出個所以然來,大奶奶是去請春君姑娘的,又不是去興師問罪,大爺這脾氣發(fā)得沒道理!

裴臻深深吐納幾下,總算冷靜了些,復(fù)又瞇起眼仔細盤算,過了一會又陰陽怪氣地笑起來,直笑得助兒倒抽冷氣,背上寒毛根根都豎起來。

“既如此便將計就計,你派人放話出去,就說梨雪齋的春君姑娘和裴臻早已私訂終生了,”裴臻微一笑道,“橫豎我是要娶她的,孽只作這一回吧!

助兒驚恐道,“那樣豈不壞了姑娘的名聲!”

裴臻漂亮的丹鳳眼兒一飛,“我的名聲也壞了,所以并不嫌棄她。”

助兒聽了險些栽倒。這是什么道理?他們爺從來不按常理出牌的,只是這回有些過了,果然情能叫人癡狂啊,癡狂得連幾輩子的老臉都不要了。

裴臻想了想又補充道,“章程那里尤其要傳到,我且賭這一回,若章程聽了并不介意,仍要娶她,那我便認輸,放他們雙宿雙飛,若章程有半點猶豫,那就怪不得爺棒打鴛鴦了,就是追到奈何橋上,我也要將她弄到手!闭f著狠戾地咬緊牙關(guān)。

助兒此時只覺毛骨悚然,無非是個女人,犯得上搏命嗎?正經(jīng)的大事不辦,偏在兒女私情上浪費氣力,真是不值當!助兒道,“大爺?shù)囊馑伎墒牵翰粸槲宜茫貫槲宜鶜??

裴臻嗤道,“什么殺不殺的!我是儒商,從不喊打喊殺!

助兒又是一陣惡寒,誰見過一根金針連傷十一條性命的儒商?能在熟得不能再熟的人面前如此偽裝自己,大抵也只有他做得到了吧。

裴臻晃了晃腦袋,撫額道,“我頭疼,想是喝多了,你去給我到局上告?zhèn)罪,就說我不成了,叫他們盡興,下回我再作陪!

助兒忙應(yīng)了,關(guān)了雅間的門,跑到隔壁將裴臻的原話復(fù)述一遍,又著急回來照顧喝醉的主子,推開門,卻已人去樓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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