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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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去見“夢的點滴”的那天，米修第一次粘了假睫毛，總覺得前方視野里有雨刷器一直在刷啊刷啊，很想按停。走到半路，真的下起了大雨，她狼狽地站在路邊，像落難的孫悟空，對路過的每一輛出租車喊師傅。
等她下車的那一刻，雨又莫名其妙地戛然而止。陽光清熹，淡云疏朗好似神獸鱗片。廣場上的藍花楹，一大樹一大樹，開得翻滾燦爛。
路邊站著一個沉默的少年，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五官明朗如畫，淡藍襯衣，黑色褲子，頭戴一頂圓圓尖尖的帽子，帽子的邊沿有一圈白色的卷草紋鑲邊，頂端飄著綠的紅的穗，像一座風中的蒙古包。
就是他了，他在私信里告訴米修，他會戴一頂土耳其毛氈帽。
他筆直地朝米修走過來，卻沒有停步，而是越過她，仿佛在她身后有著另一個真正的她。
“喂。”米修喊他，“你是夢的點滴？”
“是啊�！彼Ｏ履_步，笑著回頭。
他笑起來的樣子有點像前些年香港那個出事兒了的男藝人，就是熱愛攝影的那一個，側(cè)臉又有些像喬任梁，或是李易峰，總之，笑起來歪嘴的都是帥哥。
米修腿都軟了，緊張得快要失禁。
“夢的點滴”帶她去海邊的一間酒吧，兩個人坐在地堡改成的酒窖里，頭頂?shù)耐炼淞鹆�，像張開的花樹，眩暈似地照耀下來。
“你不是我每天遇見的飛魚�！彼牡谝痪湓挘腕@得米修差點從酒吧的高腳椅上栽下來。
“��？”米修張大了嘴巴，“那你不直接走人？”
米修為自己點了一杯“深水炸彈”一飲而盡，轉(zhuǎn)身準備買單走了，這他媽的太雷人了。
“要不我們聊聊天吧�！彼f話清風細雨。
米修腿又軟了，“我先去下廁所�！�
米修在廁所撕掉了假睫毛，反正來都來了，帥哥多看兩眼也不虧。
聊點什么呢？兩個人都沉默。他摘掉帽子，放在旁邊的椅子上。他的頭發(fā)既不頹廢的長，也不憤怒的短，米修喜歡他的長鬢角。
“你為什么會刺一尾飛魚？”他先打破了沉默。
“因為我和我男朋友出�？达w魚，結(jié)果吵架了，分手了，后來又復合了。為了時刻提醒自己不要暴脾氣，所以我在腳踝上刺了一尾飛魚�！�
“你也每天都在動物園站下嗎？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你。”
“對啊，我男朋友在動物園工作，我每天放學之后過去看他�！�
“你也有一件紅色大衣，還有2004的匡威？”
“哎呀，我這暴脾氣，你問這些什么意思��？我難道還冒充你的夢中情人來騙你嗎？你有什么可騙的，騙色嗎？”
他漲紅了臉，不再說話。
米修也氣呼呼的，又點了一杯“血腥瑪麗”。
“你少喝點�！�
“我自己買單�！�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管你什么意思�！泵仔逈]好氣地說。
阿侖是米修的初戀，她的生活很簡單，也從來沒有接觸過除阿侖之外的其他男性。她一直覺得自己應該屬于惰性氣體，在化學元素中，惰性元素輕易不與別的個體發(fā)生反應。
08
米修縫了一只手機套送給阿侖，阿侖脫下鞋子，墊進去，“還有一只呢？”
“你干嗎？臭不臭��？這是手機套。”米修一把搶過來。
“可是這看起來也太像是一片鞋墊兒了�！卑鰶]所謂地說：“美奐說你去見一個網(wǎng)友，那個網(wǎng)友在公交車上對你一見鐘情，一直在微博里找你？”
“沒有，他找的人不是我。”米修解釋。
“那你還去見？”阿侖反問。
“見了之后才知道，他要找的人不是我？”
“那他要找的人就是你呢？”
“怎么可能。”
“知道不可能，你為什么還要去見？”
“不跟你說了，莫名其妙，想吵架嗎？”
“你才莫名其妙�！�
“是啊，我就莫名其妙……”米修想把手機套摔他臉上，可是一看見腳踝上刺的飛魚，又深深深呼吸，“克制，克制，這該死的暴脾氣�！�。
阿侖坐在梯子上生悶氣，任由長頸鹿來舔自己的臉，也不躲避。米修看見，他居然哭了，這也太莫名其妙了。
“對不起�！泵仔拮哌^來，仰起臉，可憐巴巴地看著阿侖。
“我們分手吧�！�
“分手？我和他就見了一面，聊了幾句話，而且聊的全是你�！�
“就見了一面？那是因為他要找的人不是你�！�
“就算他要找的人是我，我也不會再見他�！�
“誰知道你們見了幾面……”阿侖嘆了一口氣，“不說了�！�
“為什么不說，你怎么不說說你自己。你跟我分手第二天就去找你的小師妹木小樹了�！�
“錯，不是第二天，是第三天�！�
“是啊，還憋了一天�！泵仔拚f著，狠狠地推了一把阿侖屁股下面的梯子，“找你的小師妹去吧�！�
“啊……”梯子倒了，阿侖一頭栽進了草料桶。
在動物園門口，米修看見32路公共汽車開過來。
“去你媽的32路，老娘以后自己走路�！泵仔抟宦纷咭宦房抟宦妨R，看什么都不順眼。
前幾天，她就夢見自己和阿侖分手，還安慰自己夢是反的，結(jié)果，就真的分手了。
那天晚上，可能是哭得累了，她夢見阿侖掉進海里淹死了，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浴缸里睡著了。
她裹緊浴巾，站在窗前，忽然有些害怕，她想給阿侖打個電話，有時候夢并不是反的。
但她終究沒有撥出去，她不知道，那一刻，阿侖也坐在鹿苑的草料筐里，將她的號碼，按出來，又取消。這是他們做得最默契的一件事了吧，我不聯(lián)系你，你也不聯(lián)系我。
想來也是那一刻，他們走過了生命的交點，開始往不同的方向交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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