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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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實驗報告,有減壽十年的功效。
交報告的事,張老頭下了死命令。厲子茜把大部分的時間花在實驗室,好不容易在第四天趕出了一份報告,算是能勉強交差。
下午,厲子茜從張老頭的辦公室出來,欲哭無淚。
她這么著急把報告做出來,就是因為不想和顧輕舟正面接觸,誰知,張老頭竟然提前三天出國了!
報告又不能不交,為了多點底氣,厲子茜硬拉上譚芊芊陪自己一起去。
她們倆剛來到顧輕舟辦公室那一層,就見麥瑤一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守在門口。
“找顧Sir?”麥瑤看到厲子茜手上的文件,便知道她的目的。
厲子茜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她神秘兮兮地道:“你可要有點心理準備,我看顧Sir今天好像心情不大好。張立帆現(xiàn)在正在里面挨罵呢。”
譚芊芊聞言像是受了驚,一張臉煞白:“真的?那我不進去了,免得成炮灰,太慘了!”
厲子茜恨鐵不成鋼地瞪兩人一眼。慘?他和前約會對象變成自己頂頭大Boss的我比起來,我才比較慘好嗎!
厲子茜懶得理會兩人,輕叩門板,昂首挺胸地進入顧輕舟的辦公室。
一進去,她便立刻察覺到室內(nèi)氣氛陰冷,溫度恐怕比室外降低個十?dāng)z氏度不止。
張立帆是他們這幾人中最調(diào)皮搗蛋的那一個,饒是張老頭這么好脾氣的人,都幾次被他氣到說胡話?纱藭r,張立帆就跟受虐的小媳婦一樣站在顧輕舟旁邊,滿臉凝重。
聽到她的腳步聲,顧輕舟從面前的紙張中抬起頭。他一身肅穆的黑色,清冽的目光朝她一掃:“有事?”
厲子茜先看一眼張立帆,后者大氣不敢喘一下,可以想見被顧輕舟批得不輕。
她猶豫著,要不報告這事再緩緩?她寫得這么敷衍潦草,顧輕舟一眼就能看得出……
“交報告?拿過來我看看!鳖欇p舟放下手中那份,直接向她攤開手掌,根本不給她臨陣退縮的機會。
厲子茜只能像被趕上架的鴨子,硬著頭皮將報告交給他。同時,革命戰(zhàn)友張立帆同學(xué)借機拋給她同情的眼神,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命苦!
等待審判的過程中,厲子茜還有心情打量顧輕舟工作的地方。除學(xué)校給每間辦公室標配的桌椅、衣架、微波爐之外,放眼望去整間屋子竟然沒有一件私人物品,就連個筆筒都沒有,真不可思議。他辦公桌上的東西不是一般的多,左首邊整齊堆疊著學(xué)生們的報告,右首邊是各種書籍,每一本的夾頁中都貼著顏色各異的便箋紙,紙上都是同一個人的字體,筆觸遒勁有力,收尾反而瀟灑雋秀。聽人說通過字能看清一個人的本質(zhì),可她只從中看到矛盾的結(jié)合。
不過,男人如果能寫得一手好字,可以加不少分。
顧輕舟一目十行,很快將她近十頁的報告成果看完。
他眉目間的褶痕每緊一分,厲子茜的心就咯噔一下,沉得更深。
須臾,他合上報告,薄唇抿出嚴厲的直線:“張立帆,你先出去!
張立帆如獲特赦,以被鬼追的速度沖了出去。
辦公室的門發(fā)出砰的一聲之后,室內(nèi)的寂靜更為凸顯,壓抑得她幾乎窒息。
良久,顧輕舟將她的報告摔在辦公桌上,聲音比眼神更冷:“你平時都是這么寫報告的?”
顧輕舟雖然沒說什么太過分的話,但那語氣足可以令湖水結(jié)冰。厲子茜本身就心虛,聞聲立即打了個寒戰(zhàn)。
“我不管你是由于什么選擇繼續(xù)讀研,但做科學(xué)最重要的就是嚴謹,你如果一直用這種敷衍了事的態(tài)度對待實驗,就不只是對你個人不負責(zé)任了!
他每說一個字,都如同寒風(fēng)過境。
厲子茜不服氣,只是一個不太重要的小實驗而已,至于升華到責(zé)任、態(tài)度上去嗎?
如果說三年前的顧輕舟讓人很有距離感,那么此時的他,根本是恨不得把人凍死在千里之外。
“我之前就是這么寫報告的,副院長從來沒說我什么。”
言外之意,大有“副院長都不管我,你有什么資格說三道四”的意思。
厲子茜賭氣地說完這句話,就知道自己有些過分。三年前她和顧輕舟的地位是平等的,現(xiàn)如今他成了自己的領(lǐng)導(dǎo),身份懸殊,等級分明,她該是還沒從心底接受這種轉(zhuǎn)變。再者兩人年紀差不多,她自然不會多么虛心地接受他的批評教誨。
顧輕舟仿佛沒料到她會這么直接地頂撞他,反而愣了一下。下一秒,他沒有眼鏡遮擋的那一雙黑眸里溫度驟然下降,像是能射出冰刀似的:“那我待會兒就幫你把它傳給副院長,以后你也不用交給我了。”
這人!
厲子茜快被他氣死了,也心急。如果張老頭知道她剛回來沒幾天就把最得他寵的人才給得罪了,估計得犯心臟病。
“我……我再寫一份還不行嗎?”見情勢不妙,她的口氣明顯軟化。
顧輕舟不發(fā)一言,明明坐在那里矮了她一頭,可那氣勢凌厲逼人。
“我發(fā)誓,這一次我一定好好做,再做不好的話,我親自去副院長那里負荊請罪,還不成嗎?”
顧輕舟表情未變,淡定得讓人抓狂。
“你就看在我剛剛大病初愈的分上,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好好完成!”說完這些,厲子茜嘴巴一扁,心想:如果你再不點頭,我立刻哭給你看。
不知顧輕舟是否聽到她內(nèi)心的聲音,他嘆口氣,嚴厲的表情總算和緩幾分:“一周之內(nèi),我要看到你的成果!
“沒問題!”
“行了,回去吧。”他下令。
這句話讓厲子茜渾身舒暢,終于體會到方才張立帆火燒屁股似的勁是何種滋味。她走出顧輕舟的辦公室,覺得走廊中的空氣都清爽許多。
譚芊芊還算有良心,一直沒走,見她完好無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謝天謝地,你總算出來了,我還以為顧Sir把你怎么樣了呢,差點跑進去救美來著!
“你真敢進去?”厲子茜充滿鄙視地瞥她一眼。
“當(dāng)然不敢!我譚芊芊天不怕地不怕,有生之年還真遇到一個讓我害怕的了!
厲子茜也想說,她活了二十幾年還沒討厭過誰,顧輕舟倒是頭一個!
接連幾天,厲子茜成了實驗室里的?。第二份報告交上去,不合格,第三份也被打了回來,她都要懷疑顧輕舟是不是故意找她麻煩,不過她也沒得罪過他啊。
這些日子,厲子茜連購物、保養(yǎng)的時間都沒有。難得周末回家和家人吃飯,三哥厲清北還問她是不是中邪了,怎么憔悴得跟個女鬼似的。
好不容易有個能訴苦的人,厲子茜抓住機會,添油加醋地將顧輕舟虐待自己的事說給北北聽,誰知他卻樂開了花:“世上竟然還有這等高人,能把你這個小霸王給摧殘了?改天一定要結(jié)識一下,和他交個朋友。”
“……”厲子茜想打他。
聚完餐已經(jīng)十點多,厲清北送她回學(xué)校,下車的時候她才記起晚上要用的筆記本落在實驗室,只得折回去拿。
在實驗樓的樓道里,厲子茜撞見張老頭的助手鄭媛:“鄭姐,這么晚了你怎么還在這里?”
鄭媛也看到她:“副院長讓我找份資料給顧Sir,正好從這邊路過,順便拿給他!
“顧Sir還在?”一聽到提起顧輕舟,厲子茜的牙齒開始打戰(zhàn),被虐的后遺癥啊后遺癥。
“是啊,他幾乎每天都待到這么晚。你也了解現(xiàn)在這個項目院里多重視,副院長只是頂著個名號,實則一切大事小事都是由顧Sir經(jīng)手,每天除了帶你們幾個研究生,還要顧他自己的事,忙得很!
厲子茜對這個項目有所耳聞。顧輕舟雖說名頭很響,還是國外拿過專利大獎的高才生,但畢竟年輕,許多守舊派的投資人都不敢輕易投錢給他。張老頭為了留住顧輕舟,親自出馬拉了幾位贊助商,給他爭取資金做項目,可想而知他的壓力有多大。
“你的報告還沒過?”鄭媛想起最近聽到的事,問她。
頓時,厲子茜秒變怨婦臉,點頭:“你說顧Sir是不是成心找我麻煩啊,都寫了三遍還不過!”
鄭媛捂住嘴笑,同情地說:“好了好了,副院長鄭重其事地將你交給他,他自然得嚴格要求。而且顧Sir從小到大專業(yè)成績不是一般的好,遇到你這么個令人頭疼的學(xué)生,恐怕也開了眼界!
厲子茜被鄭媛這話深深地打擊到了,作為學(xué)霸手下苦苦掙扎的學(xué)渣,她也很不容易的好嗎?
這周六譚芊芊男友方簡過生日,厲子茜并不打算去。實驗報告一天沒交,她就多一天提心吊膽,這幾天連聽到顧輕舟的名字她都躲著走。
可譚芊芊不肯,一副大驚小怪的模樣,說:“天啊,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厲子茜嗎?”
“我怎么了?”厲子茜略顯茫然。
“你說說你,有多久沒去做Spa(水療美容)?又有多久沒去保養(yǎng)頭發(fā)?前天我去逛專柜,店員都問我厲小姐怎么有日子沒來了。你算算,上一次買新衣服是什么時候的事了?”譚芊芊掰著手指頭一一細數(shù)。
厲子茜回憶了一下,然后臉色突變。
譚芊芊端詳她的表情,心下了然:“看吧,我就說,顧輕舟都把你折磨得不成人樣了。你身上這件衣服,這一周我就看你穿了不下兩次,你可是堂堂厲家大小姐啊,是厲家三位男神的掌上明珠,讓外人見到你這副死相還不得笑死!”
厲子茜終于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最近她的確是泡實驗室泡太多了,作為厲家最出名的敗家女,她竟然都不會花錢了!
于是,她用力一合筆記本,豪放地道:“走!我們今天一定要玩?zhèn)痛快!”
為慶祝男友生日,譚芊芊準備了一系列娛樂活動。
包括厲子茜在內(nèi)的十來個人,先在酒店吃過晚飯,又來到酒吧續(xù)攤。這家酒吧是譚芊芊的表哥開的,因為有自己人在,所以不用擔(dān)心安全問題,他們之前也經(jīng)常來這里玩。
厲子茜原本是打算好好放松放松,可腦子里浮現(xiàn)的不是實驗報告,就是顧輕舟那冷峻的眼神。連喝酒的時候她想的都不是別的,而是公式!
這下鬧大了,她果然被顧輕舟虐得不輕。
到最后,幾個人喝得都有點多。
厲子茜號稱千杯不醉,不過因為煩心事太多,一邊罵著顧輕舟,一邊糊里糊涂地把自己給灌醉了。
譚芊芊雖然喝得也不少,但還知道要男友先把厲子茜送回宿舍。
夜色極深,一輛黑色路虎緩緩?fù)T谒奚針乔。方簡讓譚芊芊在車里等他,自己則帶著有些醉意的厲子茜上樓。
來到她宿舍的門前,方簡問:“子茜,你的鑰匙呢?”
“什么鑰匙?”厲子茜已經(jīng)不太清醒。
“你宿舍鑰匙!”方簡著急,譚芊芊也醉著,一個人在樓下,他都要擔(dān)心死了。
厲子茜眨眨眼,琢磨一會兒,黑睫毛撲閃撲閃的,她無辜地搖頭:“我沒帶鑰匙!
方簡差點噴出一口老血。譚芊芊大大咧咧,平常就不拘小節(jié),和厲子茜一起出來玩,一向都是把鑰匙放在厲子茜這邊。
現(xiàn)在連厲子茜也沒帶鑰匙,怎么辦?他應(yīng)付譚芊芊一個就夠嗆了,兩個醉鬼湊一起可是很可怕的。
方簡想哭,這世界上還有比他更倒霉的壽星嗎?
正為難要不要把厲子茜再帶回去,這時,方簡背后傳來一道毫無溫度的男聲:“你找誰?”
方簡不知為何哆嗦了一下,這聲音簡直冷得像鬼。他慢動作似的回過頭,只見一個黑色人影出現(xiàn)在樓梯間。
由于逆光,那人半邊輪廓隱藏在黑暗中,只露出一半的臉,眼睛不帶任何感情地注視著他。須臾,男人的目光悄然滑落在厲子茜的臉上,眸光微動,眉間輕輕擰出一抹痕跡。
方簡身高一米八一,可自覺在這人面前也仿佛矮了一頭。
“我……我是譚芊芊的男朋友,子茜喝大了,鑰匙又沒帶!痹趯Ψ讲蝗莺鲆暤臍鈩輭浩认,方簡不禁和盤托出,平時公子哥的囂張氣焰在顧輕舟面前完全顯露不出來。
說完,他才想起問對方:“您是……”
“顧輕舟!毖院喴赓W的三個字。
方簡恍然大悟,原來是譚芊芊口中那位終極大Boss,怪不得聽他說起他的名字,都沒摻雜半點情緒。
“那顧老師,您有子茜她們宿舍的鑰匙嗎?”方簡自動給自己降了一個輩分,畢恭畢敬。
顧輕舟注意到厲子茜的醉態(tài),下頜線條緊繃得幾乎要斷掉,過了幾秒,才回:“沒有!
方簡重新燃起的希望就又熄滅了:“啊,那可怎么辦?芊芊也醉了,子茜這邊我怕我……”
沒讓他說完,顧輕舟便打斷他:“把她交給我吧!
方簡錯愕,怎么看顧輕舟都像是那種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人,沒想到他竟會主動要求照顧一個醉鬼!
方簡其實是有些猶豫的,他對顧輕舟不算了解,把喝醉的厲子茜交給一個男人著實不妥當(dāng)?伤氲筋欇p舟的身份,又考慮到厲子茜鬼精靈的性子,哪個男人都不敢輕易沾上。
他還沒糾結(jié)出個所以然,顧輕舟已經(jīng)走到他面前。顧輕舟周身散發(fā)著強烈的冷氣,不知是外面太冷,還是這男人本身就這溫度。
顧輕舟不著痕跡地湊近,巧妙地架開方簡摟在厲子茜腰上的手,方簡還沒反應(yīng)過來,厲子茜就已經(jīng)掛在顧輕舟的身上,和自己毫無瓜葛了。
“那就麻煩顧老師您了!毖劭茨疽殉芍,方簡也就順其自然了。
方簡惦記樓下的女友,片刻不敢耽誤,跑著下了樓。
聲控?zé)粢驗樗哪_步聲,滅了又驟然亮起。
顧輕舟垂眸看著趴在他胸口,正無辜地眨著眼睛看他,卻渾然不知發(fā)生什么的厲子茜,重重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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