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節(jié)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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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 林
救援前
這里有許多樹:松樹、云杉、冷杉。尖尖的綠葉緊密交織在一起。在它們周圍,橡樹和榆樹的葉子則枯萎凋零在地。現(xiàn)在是周三,夜晚降臨又離開。我們駛離公路,沿著一條雙車道的道路加速前行。每次轉(zhuǎn)彎的時候她都緊緊抓住座椅。我可以放慢速度,但我不愿意,因為我想快點到達(dá)那里。路上幾乎沒什么人,偶爾我們會與其他車輛擦肩而過,車上是一些游客,慢悠悠地開著車,欣賞沿途的風(fēng)景。這里沒有加油站,沒有便利店,只有夫妻經(jīng)營的普通小店。女孩注視著窗外,我想她肯定覺得我們來到了非常遙遠(yuǎn)偏僻的地方。她懶得開口問這是哪兒,也許她知道,也許她不在乎。
我們繼續(xù)向北行駛,開往明尼蘇達(dá)州最深處的陰暗角落。過了圖哈伯斯,道路變得越來越窄,卡車幾乎是在樹葉里穿行。道路全都坑坑洼洼,每一次顛簸都讓我從心底發(fā)出一聲咒罵。但愿輪胎不要漏氣才好。
我之前來過這里。我認(rèn)識這個地方的業(yè)主。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有一間簡陋的小屋。它隱藏在密林深處,那里的地面鋪滿枯死的樹葉,踩上去嘎吱作響。那些樹木只不過是稀疏的枝條。
我看著那間小屋,它還是我童年記憶中的樣子。這間小木屋俯瞰著湖面,湖水看起來很涼。露臺上放著一把塑料躺椅和一個小型燒烤架。這里非;臎觯綀A幾英里內(nèi)荒無人煙。
這正是我們需要的地方。
我慢慢停下卡車,我們下了車。我從后備廂里拽出一把鐵撬,領(lǐng)著她朝山上的小屋走去。不出我所料,它看起來就是間被人遺棄的小屋。但我還是尋找著生命跡象:一輛車停在屋后,黑影投射進(jìn)窗戶里,什么都沒有。
她一動不動地站在卡車邊!白甙!蔽艺f。她終于向上爬了十幾級臺階來到露臺上。她停下喘著氣!翱禳c!”我說。據(jù)我所知,這是個會被人看到的位置。為了確定的確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先敲了敲門。然后我讓女孩閉嘴,聽著屋內(nèi)的動靜。里面一片寂靜。
我用鐵撬撬開了門。門被損壞了,我告訴她稍后我會修理的。我把一個茶幾推到門前,把門關(guān)上。女孩背靠紅松木制成的墻壁,站著四處打量。房間很小,放著一個凹陷的藍(lán)色沙發(fā)和一把丑陋的紅塑料椅子,角落里有一個燒木柴的爐子,完全起不到供暖的作用。還有一些小屋建成時,用箱式照相機(jī)拍的老舊黑白照片。我想起當(dāng)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屋主曾跟我說過小屋的事情。他說一百年前人們選在這兒造這間屋子并非為了賞景,而是為了那排就在小屋東面的松樹,它為小屋抵御了烈風(fēng)的侵襲。就好像他有辦法了解那些造屋子的古人的想法似的;仡櫘(dāng)初,我記得我盯著他油膩膩的越退越后的發(fā)際線和帶麻點的皮膚,覺得他滿嘴胡言亂語。
廚房配有深黃色的餐具、油氈地板和一張鋪著塑料桌布的桌子,到處都是灰塵。窗臺上掛著蜘蛛網(wǎng),積了一層甲蟲的尸體。屋里一股氣味。
“你得習(xí)慣它!蔽艺f。我看到她眼里的厭惡,我敢肯定法官的屋子從來不會是這副德行。
我拉了下燈的開關(guān),測試了下供水,但沒有電也沒有水。在屋主離開這兒去過冬前,小屋已經(jīng)做好了防凍措施。我們并沒有保持聯(lián)系,但我始終關(guān)注著他的行蹤。我知道他結(jié)婚的打算又一次落了空,還因為醉酒駕車被關(guān)了一兩年牢房。我知道每年秋天他都會收拾行囊離開這里,兩個星期前,他像往常一樣回到了威諾納 1,他在那兒的交通管理局工作,負(fù)責(zé)清掃路面的冰雪。
我從電話線插孔處拽過電話機(jī),去廚房抽屜里找了把剪刀,剪斷了電線。我瞥了一眼那女孩,她仍然站在門邊。她的眼睛緊盯著塑料桌布,那很丑,我知道。我走到屋外去上廁所,幾分鐘后我回到屋內(nèi),發(fā)現(xiàn)她仍然盯著那塊該死的桌布。
“你為什么不讓自己派點用場?去生個火。”我說。
她雙手放在臀部,注視著我,身上穿著那件從加油站搶來的奇丑無比的運(yùn)動衫!澳阍趺床蝗?”她說。但她的聲音在顫抖,雙手也在顫抖。我知道她沒有她想讓我以為的那么無所畏懼。
我跺著腳走了出去,帶回三段木柴,扔在她腳邊的地板上。她跳了起來。我遞給她一盒火柴,她把它丟在地上,火柴盒開了,火柴掉了出來。我讓她把它們撿起來,她無視了我。
現(xiàn)在我們好比在同一艘船上,但她得弄明白,我才是那個掌舵的人,而不是她。我可以順便載她一路,只要她閉上嘴乖乖聽話。我從口袋里掏出槍,指著她。那雙漂亮的藍(lán)眼睛里所流露出的神色變得不那么有把握,她低聲對我說:“你全都搞錯了!蔽邑Q起擊錘 1,命令她撿起火柴去生火。我在想我是不是干了件錯事,是不是應(yīng)該把她交給達(dá)爾馬。我不知道我想從女孩這里得到什么,但我很肯定絕不是現(xiàn)在這樣。我從沒想到最終得到的是她的不知好歹。她盯著我,用質(zhì)疑的目光,想看看我是否真要殺她。
我向前一步,把槍對準(zhǔn)她的腦袋。
然后她屈服了,坐到地上,用顫抖的雙手撿起火柴。一根又一根,把它們放進(jìn)火柴盒里。
我站在那兒拿槍對著她,看著她在火柴磷面擦了一根火柴,然后又擦了一根。她還沒把火生起來,就被火焰燒到了手指。她吮了吮手指,又開始嘗試點火。一遍,又一遍。她知道我在看她,她的手顫抖得太厲害,無法點著火柴。
“讓我來吧。”我說著快速走到她身后,她畏縮了一下,我毫不困難地點起火,然后從女孩身邊擦身而過,去廚房尋找食物。廚房里什么都沒有,甚至連一盒過期的餅干都沒有。
“現(xiàn)在怎么辦?”她問,但我沒理她!拔覀冊谶@兒做什么?”我繞著小屋走了一圈,只想確認(rèn)下目前的情況。這兒沒有供水,為了過冬,一切供給都被切斷了。但我可以修理好它。我很安心,他給小屋采取了防凍措施,這說明他在春天來臨前不打算回到這里。春天是他一年中的隱居時節(jié),他會來這兒像個隱士一樣生活半年。
我能聽到她在屋內(nèi)走來走去,等待著某個人或者某樣?xùn)|西從前門沖進(jìn)去殺了她。我讓她別走了,坐下來。她在那兒站了很久,最終把塑料椅子靠墻放著,正對著前門,然后坐了下來。她等待著。我看著她坐在那里,盯著前門等待一個終結(jié),有種末日臨頭的感覺。
天黑了又亮了。我們一夜無眠。
小屋到了冬天會很冷。11月 1日以后這里就不適合居住了。唯一的熱源是燒木柴的爐子。廁所里有防凍劑。
我昨晚把切斷的電路修理好了。我找到了主開關(guān),并把它重新打開。我?guī)缀趼牭脚榱四莻丑陋的 25瓦臺燈所發(fā)出的光芒而感謝上帝。我在小屋周邊轉(zhuǎn)了轉(zhuǎn),查看了一下后面的棚屋,里面裝滿了很多永遠(yuǎn)用不到的廢物,但有些東西可能會派上用場,比如工具箱。
昨天我告訴女孩她必須去屋外上廁所。我太累了,沒精力修管道。我看著她像走跳板 1一樣走下樓梯。她躲在一棵樹后面,脫下褲子,蹲在一個她認(rèn)為我看不到的地方。由于她不敢用樹葉擦屁股,只能選擇讓風(fēng)吹干。她只上了一回廁所。
今天我找到了主水閥,慢慢引入了水源。一開始它噴薄而出,后來開始正常流淌。我沖洗了馬桶和水槽,除去了防凍劑。我在腦海里羅列了一下我們需要的東西:絕緣材料和更多修管道的膠帶,廁紙,食物。
她自命不凡,驕傲自大,高高在上。她無視我不光是因為她惱怒又害怕,而且她認(rèn)為我配不上她。她坐在丑陋的紅椅子上,凝視著窗外?词裁?沒什么。只是凝視而已。從早上開始,她說的話不超過兩個詞。
“走吧。”我說。我讓她回到車?yán),我們(nèi)ザ祩風(fēng)。
“去哪?”她哪里都不想去。她寧愿盯著那扇該死的窗戶,數(shù)著樹上掉落的樹葉。
“到了你就知道了!彼ε缕饋。她不喜歡不確定的事情。她沒有動,看著我,裝出一副勇敢的樣子蔑視著我,但我知道她心里怕得要死!澳阆氤詵|西,對吧?”
顯然她餓了。
于是我們出發(fā)了。我們回到卡車?yán),動身前往大馬雷。
我腦子里形成了一個計劃:我要離開這個國家,立刻離開。我會丟下這個女孩,我不需要她來拖累我。我會搭飛機(jī)去津巴布韋或沙特阿拉伯,去某個他們無法把我引渡回國的地方。趕快,我告訴自己,我得趕快離開。我準(zhǔn)備把她綁在小木屋里,迅速擺脫這一切。在她有機(jī)會告訴國際刑警我的長相之前,前往明尼阿波利斯市坐上飛機(jī)。
我告訴她,我不能叫她米婭,不能在公眾場合這么叫她。女孩失蹤的消息很快就會泄露。我應(yīng)該把她留在車?yán),但我不能這么做,她會逃跑的。于是我讓她戴著我的棒球帽,低頭看地,不要和他人有眼神接觸。也許我沒必要說這個,她對地上的碎石要比我來得熟悉。我問她想讓我怎么稱呼她。她遲疑了很久,久得足以激怒我。最終她想出了一個名字:克洛伊。
沒人在乎我的失蹤。他們會猜測我是因為懶惰而沒去上班。我也不像是有朋友的樣子。
我由著她選了雞湯面做午餐。我討厭這玩意兒,不過我還是同意了——我餓了。我們拿了大約二十罐罐頭,還有雞湯面、番茄湯、蜜橘和奶油玉米,都是些你能在救生包里找到的食物。女孩發(fā)現(xiàn)了這點,她說:“也許你沒打算馬上殺了我!蔽艺f沒有,至少不會在我們吃光奶油玉米前殺你。
下午的時候我試圖打個盹兒。這些天里,要睡著并不容易。我東想一會兒,西想一會兒,但想得最多的還是達(dá)爾馬來追殺我,或者警察出現(xiàn)在門外。我從經(jīng)過的每扇窗向外窺視,并且常;仡^看身后,隨時保持著警惕。午睡前,我在前門設(shè)置了點障礙物,并且高興地發(fā)現(xiàn)窗子已經(jīng)被某個白癡用油漆封了起來。我認(rèn)為我無須擔(dān)心女孩會逃跑,我不覺得她有這個膽量。我放松了防備,把卡車鑰匙留在了顯而易見的地方,這一切都給了她勇氣。
然后我抱著槍在沙發(fā)上熟睡過去。當(dāng)我聽到前門猛地關(guān)上的聲音時,我一下站起來,花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我看到女孩已經(jīng)下了一半的樓梯,朝著碎石路跑去。我跑出門,怒吼著。她一拐一拐地向前跑,卡車門沒鎖,她鉆了進(jìn)去,試圖發(fā)動引擎,可是她找不到正確的鑰匙。我能通過駕駛位的窗子看到她,我看到她對著方向盤砸了一拳。我離卡車越來越近,現(xiàn)在她變得很絕望。她跨過前座從乘客門跑了出去,朝樹林里沖去。她跑得很快,但我比她更快。伸出的樹枝刮過她的胳膊和腿。她被一塊巖石絆倒,正臉朝下栽在一堆樹葉里。她站起來繼續(xù)跑,越跑越累,越跑越慢。她大哭著求我放過她。
可我很生氣。
我抓住她的頭發(fā)。她的雙腿仍在向前跑,但腦袋被惡狠狠地拽了回來。她摔在了堅硬的地面上。她還沒來得及叫喊我就壓在了她身上,兩百多磅(約 180多斤)的重量壓在她瘦小的身體上。她喘息著求我住手,但我沒有,我氣瘋了。她瘋狂地大哭起來,眼淚不斷從臉上流下,混雜著血水和泥,還有我的唾沫。她蠕動著朝我唾了一口。我確信她此時有一種瀕死的體驗,她看到她的一生從眼前閃過。我告訴她她是多么愚蠢。然后我用槍抵住她的頭,豎起擊錘。她停止掙扎,癱倒在地。
我按得很用力,槍管在她腦袋上留下一個印記。我可以這么做,我可以殺了她。
她是個傻瓜,是個該死的白癡。我用所有的善念克制著自己不要開槍。我做這一切是為了她,我救了她。她認(rèn)為她是誰,她憑什么逃跑?我用手槍狠狠按著她的腦袋,幾乎把槍管按進(jìn)她的腦殼。她大喊出聲。
“你覺得很疼?”我說。
“求你了……”她請求著,但我沒有聽。我應(yīng)該抓緊機(jī)會把她交出去。
我站起來,抓著她的頭發(fā),她號啕起來!伴]嘴!”我說。
我抓著她的頭發(fā)穿過了樹林,把她推到我前面,讓她自己走!翱禳c!”她的腿看起來不能正常行走,她絆了一跤,摔倒了。“站起來!”我兇狠地說。
她知不知道如果達(dá)爾馬抓到我,會對我做什么?一槍爆頭已經(jīng)是最輕松的解脫,是最迅速快捷的死亡方式。我會遭受所有的酷刑折磨。
我把她推上臺階,推進(jìn)小屋。我狠狠摔上了門,但門又彈開了。我踢了它一腳,扔過去一張桌子抵住門。我把她拉進(jìn)臥室,告訴她如果再讓我聽到她喘息似的哭泣,她就再也見不到太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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