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
謝青的好奇心上來了。他干脆不走了,就在女孩身后不遠的地方蹲下。過了一會兒,她終于回頭了。謝青看到她的臉時,第一個念頭真的是想撒腿逃跑到南塘, 不是因為她的臉丑,而是她是個熟人,就是白蔚蔚的鄰居楊虹,那個打牌奇臭的女孩!謝青一臉驚愕,她卻盯著他,劈頭就說:“你不是白蔚蔚家的那個長工嗎?”
謝青氣得臉色發(fā)白。這個女孩不僅牌打得臭,說的話也那么臭。但是她的臉,卻比以前豐滿好看了許多?丛谶@么好看的“前貌”份上,謝青賠著笑臉說:“你也是來送人嗎?”
“不,我是去黑龍江的。”楊虹說。
“你也去嗎?可怎么在這里呢?大家都是在人民廣場上車的。”
“他們不要我。說我年紀還不到。”
“那你到這里干什么?”
“我想在汽車過輪渡時,爬上汽車跟他們走。我這么堅決,他們會收我的。”
“你為什么一定要去黑龍江?很多人都不愿意去,那里很苦的。”
“我愿意去。我不喜歡AC這個地方,我想走得越遠越好。”
“你是坐什么車來到這里的?”謝青問。
“走路唄,11路汽車!昨晚十點我就出發(fā)了。”
謝青簡直不能相信,她會步行走到這里。這有二十多公里路啊!這個不會打牌的女孩走路還行!
“哎,等一下車來了,你是不是可以幫我爬車?你是來送白蔚蔚的吧?我知道她也是去黑龍江的。”
“是呀。要不你就爬白蔚蔚的那輛車。你們是鄰居,在黑龍江也可以互相照顧。”
“不,我可不想和她去一個地方。”楊虹說,“要去你跟她去。”
“說真的,看你這個樣子,我也有點想爬車去黑龍江了。”謝青說。
“那好!我們一起走吧。”
“可我什么都沒準備,家里人也不知道。再說這自行車我還得還給我舅舅。”
“看來你只是一個口頭革命派呀。”楊虹說。
這個時候運送知青的車隊開到了渡口,謝青有點心不在焉地張望著。楊虹帶著嘲諷和略為傷感的口氣說:“你去,去送你的白蔚蔚吧。”
謝青聽她這么一說就好似脫籠的鳥似的,趕緊跑去找白蔚蔚。車隊總共有三十多輛車,他不知道白蔚蔚在哪輛車上,只得一輛輛車找過去。很奇怪,這個時候他 心里倒是牽掛著渡口上準備爬車的楊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白蔚蔚。分手才幾個小時,她就變得成熟多了,臉上滿是灰塵,眼神充滿憂郁。謝青在車窗下才和她說了 幾句話,車子就開向了渡輪。車子猛地一晃,謝青看不見白蔚蔚了。
謝青回頭去找楊虹,他不知她是否已爬上了某一輛車,F(xiàn)在車子差不多都上渡輪了。突然,他看到了楊虹在不遠處拖著行李包擦眼淚。他趕緊跑過去,問道:“怎么樣?你沒爬上車?”
“我爬不上。每個車門都是關(guān)著的。我只能從窗門里爬進去?擅總窗門邊都坐著人,你說我怎么爬?”
“要爬就從他們頭上爬進去。”
“這怎么可能?你爬給我看!”楊虹邊擦眼淚邊爭辯。謝青一把提著她的行李,一把抓著她的一只手,走到一臺車邊上。謝青湊到車窗邊一個男知青身下,掏出一根“上游”牌香煙遞過去。說:“朋友,幫幫忙,讓她爬上車吧,她想去黑龍江想瘋了。”
“我看她真瘋了。我是沒辦法才去的。居委會的人連續(xù)三天三夜在我家敲鑼打鼓動員我去支邊,吵得我一家頭暈得像唱機上的蠟盤。因為我家里有三個支邊對象,我只得去了?蓻]聽說自己要去的。”
“是啊是啊,我也這么說過,她就是不聽。哎,這是她的行李,接!”謝青把楊虹的行李使勁往那男知青手里一塞,然后一把抱住楊虹的腿,把她舉起往車窗 里塞。楊虹的頭鉆進了窗子,兩腳還在空中亂蹬,看起來就像是一只鳥被蛇半吞在口里似的。這時汽車已經(jīng)開動,開向了渡輪。謝青看到汽車駛過跳板進入渡輪后, 楊虹伸在窗外的兩只腳慢慢縮進了窗內(nèi)。車里的人大概接納了她。
渡輪拉響汽笛,緩緩駛向江中。謝青本來只要承受送別白蔚蔚的傷感,可現(xiàn)在楊虹的意外出現(xiàn)又倏然消失讓他平添了一份別情。
望著渡輪在江水中遠去,那首《十送紅軍》的曲子在謝青的心里響起,他感到好不惘然。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